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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凌普
九月的时候，康熙帝带着诸位阿哥以及随行大臣和王公贵族们回到京城，他一回到宫里，立即召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和九卿、詹事、科道官员等于午门内，宣谕拘执太子胤i，同时下旨在养马的上驷院旁设了一座毡帷，将太子囚禁其中，命大阿哥和四阿哥共同看守。
九月的天气阳光明媚，上驷院风景秀丽气味怡人，太子缩头缩脑神色萎靡半死不活的窝在里面，几名小太监看管着，大阿哥轮值的时候，就会端着个小板凳坐在毡帷门口，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哼着小曲，顺便再嘲讽下废太子，只觉得人生从未这般舒爽。
四阿哥心情有些郁闷，和前世一样，又得了这个好差事，他心中自然明白康熙帝的算计，大阿哥对太子恨之入骨，恨不能在无人之处勒死他，而自己因着之前在皇阿玛面前不得不替太子说上几句好话，在他心中，是唯一能为太子仗义执言的人。
这一番搭配，既能让太子感受天子之怒，乖乖待在毡帷里反省，也能有自己护着太子，让大阿哥不能为所欲为，危及太子的性命。
他的皇阿玛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心太子，四阿哥暗自笑了笑，前世他也是根据蛛丝马迹敏感的察觉康熙帝的心思，因而极力拥护太子，对太子不离不弃，果然不久之后，皇阿玛复立太子，对自己也比之前重视许多。
明白康熙帝其中深意，四阿哥对太子还是不错的，虽说之前他对太子恨得牙痒痒，恨不能联合大阿哥弄死为快，但也只能心里想想，平日里虽说不能一日三餐山珍海味供着，但也是有求必应，菜肴精致且充足，而不是像大阿哥阴奉阳违，虽不敢送些坏的嗖的，全是些素食，各种绿油油的菜，只吃得太子面有菜色浑身上下绿油油。
于是可怜的太子过上了冰火两重天的日子，四阿哥轮值的时候，小日子还算滋润，还有人陪着聊天听他吐槽，大阿哥轮值的时候，水深火热，还有人陪着他言语刻薄尖酸。
这一切自然被康熙帝看在眼里，他虽说废黜太子，但是骨子里还是对太子十分疼爱，面上虽每日痛骂太子忤逆，那也是爱之深恨之切，因此知道大阿哥所在所为，心中恼怒，隔三差五将大阿哥拎过去莫名痛骂一段，作为对照组的四阿哥，康熙帝觉得他心地善良，不会落井下石，这个儿子是个好的。
在康熙帝好感度倍增下，四阿哥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除了能和太子聊聊天，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以及十四阿哥也隔三差五打着探望太子的旗号来上驷院，其实主要是为了和四阿哥聊天，只是传到康熙帝的耳朵里，就变成了诸位皇子们担心太子，不时前来探望。
康熙帝向来擅长脑补，他倒不认为太子有多么兄友弟恭，惹得诸人对他照顾，他第一反应，这是四阿哥做出榜样啊，对太子不计前嫌，于是诸位阿哥有样学样，才会来探望太子。
皇帝一高兴会干吗？就是赏赐呗，于是，在诸位阿哥莫名其妙下，得了好几次赏赐，不但如此，母凭子贵，就连德妃和宜妃也得了不少的赏赐，总之套用九阿哥一句话，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八阿哥这些时候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废太子后，康熙帝罢免了内务府总管凌普，凌普是太子奶嬷嬷的丈夫，妥妥的亲信和心腹，属于太子的钱袋子，贪污的大多数银子都送到了太子的小金库。
康熙帝对太子仁慈，对助纣为虐的人却从不心慈手软，罢免凌普后，立即将他全家押入大牢，此时的康熙帝对八阿哥十分信任，不但命八阿哥接任内务府总管，同时调查凌普的贪赃枉法。
凌普毕竟在内务府当值数年，人际关系搞得不错，被押入大牢后，有不少官员来为他向八阿哥求情，其中有人还是八爷党的中心人物，于是八阿哥有些犹豫了，自然，每每他有心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就是他的四哥。
这一日傍晚，四阿哥从上驷院回贝勒府，刚到门口，远远就见到一人负手而立，月牙白的锦袍，秀眉凤目，笑容清隽俊雅，人却是清减许多，脸色也比以往苍白。
四阿哥上前几步，很自然的携起这人的手往府中而去，言谈举止十分亲切，“八弟，怎么有空来探望四哥？你这个内务府总管可是个大忙人。”
八阿哥叹口气，“四哥，你就别嘲讽我了，我如今骑虎难下，只能来求你想个办法。”
两人到了后花园的水榭亭阁，四阿哥松开手，招呼八阿哥坐下，吩咐下人准备茶点，笑着问道，“何事骑虎难下，什么事能难倒你？你向来聪慧敏捷。”
八阿哥叹口气，将凌普的事情告知了四阿哥，而后叹口气道，“四哥，我想重重处罚凌普，但又怕寒了他们的心。”
八阿哥见四阿哥慢慢敛起脸上的笑意，一双清冷的凤眸静静望着自己，知道他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叹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四哥，我不瞒你，我的母族并无势力，额娘更是出身卑微，我只能靠自己，好不容易他们都拥护我，我怕寒了他们的心。”
四阿哥垂了垂眸子，眸中清冷皆散，拍了拍八阿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八弟，寒了谁的心，都不能寒了皇阿玛的心。”
八阿哥一怔，语气带了些颤抖，“四哥，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皇阿玛不忍心对太子狠，那是因为太子是他的嫡子，是他寄予厚望的储君，是他最爱的仁孝皇后用命换来的，也是他疼爱了许多年的儿子，可是其他人，支持太子忤逆皇上的人，都是逆贼，你想想索额图，难道不是前车之鉴。”
八阿哥缓缓垂下头，他心中明白四哥说的是肺腑之言，可是他也很犹豫，时至今日的地位以及八爷党的拥护，是他费尽心血换来的，他害怕他们寒心。
四阿哥见八阿哥纠结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息，恐怕一切都要按照前世的轨迹来走，八阿哥因为凌普和算命人张明德惹怒康熙帝。
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尽人事听天命，无论如何还是要劝解一番，毕竟八阿哥与他的情分不一般。
神情严肃起来，“八弟，我听说之前有个算命人叫张明德，去过你的府里算命，可有此事？”
八阿哥神情一僵，良久嗫嚅道，“四哥怎么知道张明德？”
第88章 套路
四阿哥勾了勾唇，冷冷一笑，他怎么知道张明德？呵呵，他不但知道张明德，还知道前世因为这个投机取巧的骗子，也不见得骗术如何高明，将利令智昏的大阿哥哄骗的神魂颠倒。
更知道，因为这个张明德，不但为大阿哥送去圈禁帽子一顶，更是对八阿哥以及整个八爷党带来了几乎毁灭性打击。
后来四阿哥曾经想过，这个张明德恐怕是谁暗中指使的，一个江湖术士，能够这般胆大妄言，背后一定有指使之人，他原本一直以为恐怕是八爷党或者亲近八阿哥，想推荐他成为皇太子的人指使，甚至一度觉得此事就是八阿哥自导自演，自古以来，为了谋那个位子，这种传说还少吗？
一废太子后，康熙帝并未对以后的立储露出任何想法，因此诸位皇子们蠢蠢欲动，不但皇子们如此，朝臣们也个个跳出来，蹦Q的十分欢快，如此情形下，有江湖术士跳出来说八阿哥贵不可言，皇子们自然明白这货妖言惑众，但是百姓们可是很好糊弄，民间自然多了对八阿哥的拥护。
再说了，若是张明德被康熙帝处罚，当时未相信江湖术士的鬼话，将他逐出府的八阿哥那就是霁月清风朗朗君子的代表，进一步奠定在康熙帝心中储君的地位。
前世的四阿哥对八阿哥这一套嗤之以鼻，可真是小瞧了皇阿玛，人家后来轻轻巧巧的四两拨千斤，借用张明德的一番话，引出八爷党背后真正的势力，杀的杀贬得贬，弄回家养老的养老，一夕之间大厦倾倒，再无翻身之力。
只是重生后再次经历此事，四阿哥的想法又不太一样，做过皇帝的人，心机更加深沉，他总觉得这个张明德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皇阿玛刚宣布废黜太子，后脚这个张明德就冒了出来，似乎这人就等在那里，八阿哥冒头就去八阿哥府，若是换作其它阿哥，这位估计也就往那里奔赴。
若是前世，四阿哥巴不得八阿哥被康熙帝厌倦圈禁，最好弄死那就更没人和他争夺储位，重来一世，一来要刷皇阿玛的好感度，不能让这些倒霉阿哥们倒在火线上，二来，对八阿哥，虽说他不愿意承认，而且一直嘴硬不承认，但内心深处对他的关心和眷顾，除了十三阿哥，无人能及。
想到这里，四阿哥叹了口气，语气淡淡道，“八弟，你不许再隐瞒四哥，我要你将张明德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四哥。”
见四阿哥一脸认真，八阿哥压根不敢隐瞒，将张明德找上门看相，告知自己贵不可言，自己不敢轻信江湖术士，将张明德逐出门，后来听说有人将张明德引荐给了大阿哥云云，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大阿哥那个憨批还兴冲冲去了康熙帝面前为八阿哥举荐，然后喜提一辈子圈禁。
四阿哥抿唇轻笑一声，“找上门？八弟，你觉得一个区区江湖术士敢找上当朝皇子的门？”
八阿哥垂下头，声音越发轻，“四哥，对不起，其实我门下一个心腹推荐的，是我鬼迷心窍，我太想要那个位子了。”
四阿哥见他对自己坦诚，八阿哥虽说性格温文尔雅，但却从来不会显露自己心声，如今就连肖想那个位子也对自己和盘托出，不由心中一软，语气也柔和许多。
“八弟，四哥说话耿直，忠言逆耳利于行，你糊涂了，一来你低估了皇阿玛对太子的父子之情，二来，你低估了皇阿玛对于权势集中的心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使是太子也不行，更别说你。”
八阿哥一怔，见四阿哥一脸担忧，忍不住握住四阿哥的手，“四哥，你接着说。”
四阿哥叹息一声，“你以为皇阿玛是觉得太子不成器？还是因为伤心十八阿哥的死迁怒太子？我和你说都不是，太子是被教导多年的储君，他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虽说他尖酸刻薄自私自利，但是治理朝政大事上，他进退有度，知人善用，不是一个蠢货，只是他做了多年的储君，皇阿玛年岁已高，朝中大臣有些明的暗的投靠太子，犯了皇阿玛的大忌啊。”
他每说一句，八阿哥脸色就白一分，直到最后毫无血色，嘴唇哆嗦起来，他并不是傻瓜，论心机智谋连雍正帝都要佩服几分的廉亲王，经过四阿哥几句点拨，已经想透其中关键点。
“四……四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张明德可能是有人暗中利用，废太子后，想趁此机会找出谁最有可能威胁皇阿玛的权力，难道说这个人就是……”
四阿哥将手指放在薄唇上，做出嘘的动作，凤眸灼灼望着八阿哥，“八弟，慎言，你我心知肚明就好。”
八阿哥浑身颤抖起来，如秋风中的落叶，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们不是他的儿子吗？”
“天家哪有什么真情，套路得人心。”这孩子如今还是太年轻，见识少，这就被打击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四阿哥苦笑一声，他这位皇阿玛啊，自导自演的事情还少吗？还追求父慈子孝，少些套路多些真情，也不至于后来众人斗得你死我活。
例如以后的毙鹰事件，十有八九也是自导自演，可怜八阿哥和八爷党还把矛头对准自己，以为是自己设计的，妥妥的背锅侠，不过话又说回来，皇阿玛为何老是针对八阿哥，恐怕多少也有些嫉妒八阿哥的好人缘吧。
八阿哥牵着四阿哥的衣袖，神情坚定，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眸带着信任，“不，四哥对我就是真情，否则今日也不会提醒我。”
四阿哥拍拍他的手，故意装作生气，“四哥既然同意为你撑伞，那就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四哥说话出尔反尔。”
八阿哥眸中带着伤感，“四哥，不瞒你说，我想那个位子，我想能让额娘成为身份尊贵的后宫第一人，我想护着四哥九弟十弟十三弟和十四弟，可是如今，我谁也庇护不了，我现在是个泥菩萨，自身难保。”
他眼角慢慢红起来，“四哥，若是我被圈禁，请求四哥一定照顾好我的额娘，还有九弟他们，他们都是直性子，我怕他们会为了我惹怒皇阿玛。”
四阿哥皱了皱眉，“倒也没这么绝望，如今我们还有一线机会。”
八阿哥秀眸圆睁，“四哥，你说，我一定去做。”
“告知九弟他们，让他们出动所有人，暗中查访张明德，找到后立即杀了，永绝后患。”四阿哥沉吟片刻淡淡道。
“好，我立刻去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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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慈父
九阿哥在诸位阿哥中，属于办事效率极高，无他，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在京城遍布各类铺子以及客栈酒楼，要想打探出一个人比找只公苍蝇还要容易，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爷属于人傻钱多速来型，只要能够按照他的心意办事，赏银可以达成一个小目标。
于是稳坐钓鱼台的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人在收到九阿哥亲信禀告的查无此人后，彻底脸黑的像锅底。
八阿哥垂着眸子，脸色苍白，半晌缓缓道，“四哥，看来张明德确实是心怀目的而来，否则雁过留声，京城各处不会找不到这个人。”
四阿哥嗯了一声，“如此看来，想必此人真的在直郡王府邸，八弟，你听到的消息是真的，你恐怕要去叮嘱大阿哥，万万不可惹事。”
其它阿哥不明白两人的哑谜，十四阿哥笑着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不过是个江湖术士，怕是只有大阿哥那种蠢货才会把他当成咸鱼翻身的宝。”
诸位阿哥对又蠢又狠又毒的大阿哥恨之入骨，有机会调侃自然不会放过，十三阿哥撇撇嘴，“十四弟说得对，大阿哥可是被皇阿玛断了储君之路，别说江湖术士，就是太上老君，帮他翻身也是困难。”
诸位阿哥互望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鄙视，不由笑得前俯后仰，“十三弟说得好，太上老君也顾不上蠢物啊，哈哈哈。”
唯有四阿哥冷着一张脸，八阿哥苦着一张脸，两人心中暗自担心，只是也不好说出去，四阿哥暗自叹息，重来一世，恐怕也改变不了前世的轨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