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佳莹打岔,图纸的事儿就这么揭了过去。
那风筝虽大却不难做,有来喜跟小太监们帮忙,一个上午,便将绢布全部粘连到了竹篾骨架上。
上颜料时,为了图喜庆,直接捡着大红大紫金黄这类明艳的颜色涂,至于鳞片鱼脸部分,则喊了如意馆内负责画画的师傅帮忙。
几个孩子只负责涂了大片的颜料,莎音则在画师的指挥下,跟佳莹一起给鲤鱼点了眼睛,很快这个三米多长的大型鲤鱼风筝便制作完成。
胤G也是头一次亲自上手制作这么大的玩意儿,看着风筝十分满意。
胤G:“现在只等晾干了。”
“还没。”
莎音想了想,噔噔噔跑到笔架旁拿了毛笔,又噔噔噔跑回了风筝前,弯腰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半天。
第32章
三月二十二,爵府内一大早便不太安生。
先是玉福晋要为明日进宫做准备,她提早向钟粹宫递了牌子,备下了给三阿哥胤祉的贺礼。
再是二房被禁足的周氏听下人说了前院的动静,便开始哭闹着要出门。
这些日子,玉福晋在府里并未闲着,撵走了私底下混闹的,处置了做事不安分守己偷懒的,一番整顿后,爵府里的风气已大不相同。
从前觉罗氏心软好说话,就算是她掌家,一应事情不论大小,周氏都要来掺上一脚,也能做半个主。
可如今有了玉福晋的禁令在,周氏再如何哭闹,守门的几个小厮照旧一副铁面,没有丝毫动容。
周氏如今怀孕还未满三月,闹了一会儿便觉头晕眼花,她顾忌着孩子不敢再有大动作。
周氏心里小算盘拨了许久,转转眼珠子,叫人将雪娇喊了来。
一番耳语后,周氏热切地抚摸着雪娇手。
“你阿玛常年不在家,额娘受了委屈也不好申冤,也只有你跟堂贤能替额娘分忧解难了,额娘刚才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周氏刚才在院落中闹得动静不小,一双手风吹得冰凉。
雪娇打了个寒颤,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周氏手里缩回了袖子中,苦恼的神色无声诉说着自己的不情愿。
“怎么了?”周氏眼睛一横,冷哼道:“你不愿意去?”
雪娇连忙摇头,可摇完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确实是不愿意去的,只不过又怕母亲责骂自己。
见女儿摇头,周氏声音温和了些,“我就知道我的雪娇不会不同意,再说了,只是几句话而已,你婶子心软,到了后多说些好听的话,再不行便跪下磕头求情,你婶子肯定不忍心。”
雪娇憋得脸色有些发白,怯生生地抬起头,“额娘,一定要去说吗?现在祖母当家,我感觉婶子说话不一定顶用。”
“你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周氏语气再度冷下来。“额娘又不傻,你祖母铁石心肠,不近人情,你找她肯定没希望,所以额娘才叫你去找你婶子的。”
“还是说就是你不想替额娘分忧?额娘一番苦心全是为了你跟堂贤好,你想想,若是堂贤能有出息,你不也跟着沾光吗?难道你不想你弟弟有出息?”
雪娇被一番责问弄得又慌乱又委屈,“我不是,我……”
周氏:“既然不是,那就快去。”
雪娇当然希望弟弟出息,可是她又觉得额娘太着急了些,但这话也就她自己想想,哪里敢主动跟周氏说,沉默片刻后,雪娇还是朝着大房的院落去了。
府里禁足的是周氏,雪娇不在其中,守院门的小厮见是雪娇便没有阻拦。
大房的觉罗氏听闻是雪娇来了,微微皱眉后,略有些不情愿见她。
周氏闹得动静觉罗氏听了个大概,雪娇现在过来,大概率也是为了周氏。
只是……
觉罗氏想想雪娇这小女孩可怜兮兮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她进来了。
雪娇身材瘦削,虽说汉家女子多纤细,但雪娇却看起来更弱一些,而且雪娇又养在爵府,这副样子也难怪玉福晋看了总皱眉。
小姑娘如今年方八岁,听说周氏已经在替她张罗婚事了。
觉罗氏成婚多年却没有福分生育,她瞧见孩子心里便喜欢的不行,雪娇又一路顶风过来,觉罗氏看了越发心疼。
“快叫人端热茶过来,再叫小厨房送些点心瓜果,雪娇可用过饭了?我再叫人送些吃的来。”
雪娇怯懦的缩了缩脖子,随后勉强笑道:“婶娘不用麻烦了,我吃过饭现在不饿。”
觉罗氏:“那便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你额娘不方便,你房里若是缺了什么尽管跟婶娘说。”
婶娘态度亲热,手里的茶水微烫,雪娇的心里不自觉便放松下来。
“婶娘,我是想来求您一件事。”
觉罗氏身子一顿,随后笑道:“你且说就是,吃的用的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雪娇摇摇头,将方才周氏的话又说了一遍。
“婶娘,前些日子我弟弟堂贤在三阿哥身边做伴读,但堂贤年纪小可能做事不规矩便被打发了出来,如今堂贤已经改正了,我额娘也教导过他了,这次祖母进宫听说您也跟着去,就想请您带上堂贤,跟荣妃姑姑求求情,让堂贤仍旧跟着三阿哥。”
雪娇学着周氏的语气,圆滑又油腻,“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况且咱们又是去给三阿哥贺生辰送礼的,荣妃姑姑怎么也不好意思拒绝。”
觉罗氏一边听着,端起茶盏放在嘴边,等雪娇说完也仍是一副品茶的样子没有开口。
雪娇来前周氏便有嘱咐,她见婶娘如此神情,便咬咬牙跪了下来。
“婶娘,堂贤将来出息了,也能替咱们爵府争光不是,您便发发善心帮帮您侄儿吧。”
觉罗氏被雪娇这一跪吓到,连忙叫人将雪娇扶起来,“你这孩子,快先起来坐着,如今天冷地上多凉。”
雪娇心里一暖,也没有方才那样胆怯了,连忙趁着觉罗氏心软接着道:“多谢婶娘关心,但是我不能起来,您就答应了吧,不过只是多带个人多说句话的事儿,您不答应,我便跪着。”
觉罗氏为难地皱起眉,“这话说的,你额娘教你的吧。”
雪娇一个孩子,自然是周氏所教。
只是雪娇没有点头,她接着道:“不管是不是我额娘的意思,堂贤也是咱们爵府里的孩子,您膝下无出,我跟堂贤便也是您的孩子,将来您百年时堂贤就是您的依靠。”
这话说得伤人,正中觉罗氏心里最痛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跟玛尔赛先成婚多年,可偏偏就是没有孩子,雪娇这话说得就像是她真的一辈子生不出孩子一般。
可是……
觉罗氏伤心生气之余,心里也有些担心自己真就如此了,毕竟这些年她暗地里试了不少法子,肚子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婶娘……”
雪娇弱声弱气地祈求着,觉罗氏低头思索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中地对雪娇的疼惜少了几分。
“总归有你祖母在,这事儿也不是我全全说了算的。”
雪娇惊喜道:“婶娘是同意了?”
觉罗氏淡淡看着她:“我还需要再想想,而且也要问过你祖母才行,所以一时半会儿我给不了你答案,你且先回去吧,若是成的话我再叫人通知你,若是你仍想跪着,那……那便跪着吧,权当替你额娘祈福了。”
觉罗氏心软,雪娇自然知道这是有些八分同意的意思了,哪里还敢继续跪着让觉罗氏不高兴,自己主动站起来。
“多谢婶娘,我这就回去告诉我额娘。”
目送雪娇离开后,觉罗氏胸口憋闷良久终于剧烈咳凑了起来。
身边伺候的人连忙叫人给她去端汤药,陪嫁嬷嬷桂香更是心疼的一边抹眼泪一边替主子顺着后背。
“主子,您这是何必呢?若是生气那些话,便赶走她就是了。”
觉罗氏饮下汤药后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舒服了些,“雪娇小不懂事,都是周氏教唆的,我跟她置什么气,显得我也小心眼。”
桂香长叹一口气,“奴婢知道咱们是大家出身,主子您不愿意跟她们计较太多,不然显得您没气度,但若是太过谦让,也叫人觉得咱们好欺负不是?”
这话桂香说过多次了,觉罗氏都是一笑置之。
周氏再如何也不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总不过是些没眼力见的小打小闹,她本来就一直体虚,若凡事都要同周氏计较,身体也吃不消。
况且这次觉罗氏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雪娇后面那些话。
觉罗氏忽然眼圈泛红:“桂香,我是不是真的生不出来孩子了?”
桂香连忙劝慰道:“主子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等,莫要听那丫头瞎说。”
这种类似的对话也不是头一次了,觉罗氏说完便觉得自己问得多余。
所有人都劝自己还年轻,可年复一年,总有不再年轻的一天。
玛尔赛中午回家吃饭时,便察觉到自己的福晋今日情绪有些低落,脸色也不大好。
但觉罗氏体虚时常身体不舒服,玛尔赛又见桌上还有一碗没喝完的汤药,便以为她今日是又不舒服了。
玛尔赛安抚道:“如今额娘回来了,你若是不舒服便尽管休息几日,家里事不必太过操劳。”
觉罗氏心里一动,强忍着眼泪,笑着道:“还是老毛病了,我歇一会儿就行,你先吃着,我去睡个午觉。”
玛尔赛点头,亲自送了觉罗氏回屋这才重新回来吃饭。
可是等玛尔赛用过午饭再进房里,却发现觉罗氏只是躺在床上,脸色疲惫,并没有睡觉的意思。
“怎么没休息,可有什么事儿?”
觉罗氏想了想,将今天雪娇来的央求的事儿说了一遍。
玛尔赛听完,脸色微微沉下来,很明显他十分不愿意妻子帮这个忙,并非他对二房有意见,只是这事儿周氏办的实在太蠢了。
“你的意思呢,可要帮忙。”玛尔赛尽管不愿意,还是先问了妻子的意思。
觉罗氏缓缓坐起来,“我自然不是蠢人,周氏脑子不清醒才总想着让堂贤攀附三阿哥,便是我同意,额娘也不会同意为这个小事儿总去跟荣妃娘娘求情,况且,不是我小瞧了周氏,她的堂贤就不是那块料子。”
“我便知道你是明白的。”
玛尔赛心下松快,便也躺了下来,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将妻子圈在怀里,“莫要为他们劳神,休息吧。”
觉罗氏神色却仍旧凝重,“你说,我是不是真生不出……”
“嘘。”
玛尔赛调笑着勾了勾妻子的下巴,“总提孩子做什么,有了孩子我还不自在了呢,便是将来老了,咱们家大业大的什么也不怕,凡事有我在呢。”
觉罗氏还想再说什么,玛尔赛却只推辞自己也累了,硬是拉着妻子躺了下来午休。
等玛尔赛那边呼吸渐渐匀称,觉罗氏这才睁开眼睛。
她看了看丈夫明显日渐不年轻的脸庞,心中一阵阵发酸。
他们两人少年夫妻走到今日,虽没有孩子,感情却一直很好,玛礼善房内尚有两个侧室,但玛尔赛却一直没有再娶。
丈夫对自己好,她不是不知道,也十分感动这些年玛尔赛对她始终如一。
但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对不起玛尔赛。
左思右想,觉罗氏终于打定了主意。
这些年来,她享受着丈夫独一无二的宠爱,逐渐沉溺其中,玛尔赛不提纳妾娶侧室,她便也不提。
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两个侧室甚至三五个小妾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将来侧室生了孩子,只要是玛尔赛的,她必定也能视如己出。
想明白了以后,觉罗氏午休起来送玛尔赛离开,便去见了玉福晋。
府里事情玉福晋都看得见,没等觉罗氏开口,玉福晋便先淡淡道:“若是为着周氏,便不必开口了,你若为难,明日我自行进宫便是。”
觉罗氏一愣,连忙解释,“媳妇儿明白,原就是我身体突然又开始不舒服,想跟您说明日便不进宫了,别把病气带给宫里贵主们。”
玉福晋脸色稍缓,“你能想得开就好,周氏蠢笨如猪,你与她不同,原不必我多说。”
觉罗氏点点头,思度片刻继续道:“媳妇儿来还有件事,是为了玛尔赛。”
说着,觉罗氏便将自己有心替玛尔赛纳侧室的事儿跟玉福晋讲了。
玉福晋并没有立刻答应。
玛尔赛并非玉福晋亲生,虽多年来相处甚好,却到底隔着一层,许多事情仍旧不方便,尤其是在这种娶妻纳妾的问题上,玉福晋若是插手太多了,难保会不惹玛尔赛反感。
但说到底,玉福晋如今还是玛尔赛名义上的额娘,他多年没有孩子,玉福晋若真是一点也不操心,倒显得她不关心这个孩子。
现在有觉罗氏主动提起,玉福晋就算替玛尔赛张罗后,玛尔赛并不愿意,但有觉罗氏在先,也怨不得玉福晋。
若是正好顺了玛尔赛的心意,那将来有了孩子,那感谢的便是玉福晋。
无论结果如何,玉福晋这边总归落不到埋怨。
玉福晋思虑过后,看着觉罗氏的眼神越发和蔼。
玉福晋:“你若是真有此心,我便叫人先私底下张罗着,等调出来几个好的,咱们先过过眼,若是真合适,就抬进院里,等将来有个一子半女,再升位份。”
觉罗氏连声应下,“多谢额娘,那就劳额娘替玛尔赛多操几分心了。”
“身为额娘,替儿子多操心本就是应当的。”
跟觉罗氏相比,玉福晋愈发觉得周氏不入自己的眼,当初若非诺敏为了还人情,也不会娶这么个女人进府。
等觉罗氏离开,玉福晋便叫人去二房院里将觉罗氏明日不随自己入宫的事儿说了。
“福晋还说,让您安心养胎,若是再闹,堂贤跟雪娇便也跟您一块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