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昀还要再劝,不想让弘时跟着允T干,结果弘时一句话,就把他给堵着了。
弘时说:“二哥不肯抬抬手,那弟弟就只有疯到底了。我没害人之心的,可这么打几回,心里不甘委屈愤怒。我就总在想啊,何必这么麻烦呢?还是那句话,要是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都没了,要是宝嫔再也不能生了,那皇位,不就还是我们的么?何必还要同八叔这里勾勾搭搭的。”
这话,是破罐子破摔了。
也把弘昀吓住了。
弘昀本来自幼身体就不大好,落下个咳疾的毛病,天热了天冷了,每年春夏之交,秋冬之交,那总是要病些时日的。
人若是着急了,急火攻心的时候,也会咳嗽。
自幼吃了好些药,现在更是三五不时的要吃药,便是搬出宫了,也总是要请太医去他府上瞧病。
这会儿叫弘时这么一气一吓,这就咳起来了。
弘时忙给弘昀顺气,又叫他喝水,好不容易好些了,弘时便说:“二哥,你身子本就不好,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横竖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心里也是有分寸的。你就好好的养着,额娘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就别与她说了。你多进宫去瞧瞧她,也就是了。”
弘时让人将弘昀送回了府上。
弘昀的嫡福晋看弘昀回来咳成这样,忙要拿着弘昀的帖子去请太医来,弘昀将人给拦住了。
他忧心忡忡地说:“叫府里的郎中来吧。不必请太医,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来。我缓一会儿就会好的。”
议政王大臣会议如今早已没了。诸王贝勒共商国是那更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八叔和弘昀想要把这事儿捡起来,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现如今旗务迟滞,旗主不明,便是要复起,那有资格参政的老王爷也没有几个了。他们想弄起这件事来,头一条就是要整顿旗务,然后再谈别的。
皇阿玛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会不知道整顿旗务意味着什么吗?
八旗如今还尚未全都握在皇阿玛的手里,他们要想动旗务,成不成还两说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可以先看看再说。
弘昀这么想着,才慢慢的安静下来了。
皇后的生辰到了,园子里人来人往的,热闹的不得了。
皇后母仪天下,她的千秋,那自然是大清子民同庆的。这又是皇上登基后大办的头一个千秋,外头的人都在说,皇后贤德,皇上待皇后还是很好的。
年姒玉听见这些话时,也不过一笑置之。
这话传的,就好似先前在钟粹宫那个被打脸被夺权的皇后不存在似的。
年姒玉心里明白,这是皇后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她过生日,不能不要体面,不能叫人看了笑话,别的没什么可说的,也就只有这个能拿出去说了。
年姒玉不去戳破她。
只要乌拉那拉氏不来惹她,她也不会故意去揭乌拉那拉氏的短。
毕竟在外头,皇后的名声还没有那么差,还是挺好的。所以这样的事,就得慢慢来。
这回皇后的生辰,皇后不管事,事儿全落在裕嫔和懋嫔的身上。
年姒玉不管事儿,为了让裕嫔和懋嫔没有后顾之忧,她就时常看顾些三公主和弘昼。
弘昼在外头跟着阿哥们读书,见的少许多,不过就是让奴才们尽心,好好的照顾五阿哥。
倒是三公主在牡丹亭云常来常往的,带着淑慎端柔和惠几个公主,和四格格都十分熟悉了。
迎客的事都交给裕嫔和懋嫔了,底下裕嫔和懋嫔再要用谁,年姒玉就不管了,只要她们觉得成就成。
年姒玉和皇后齐妃熹妃坐在水木明瑟的正殿里,接待命妇福晋和夫人们。
这回的位置是裕嫔和懋嫔花了心思的,倒也安排的巧妙。
年姒玉不是坐在最后头,而是跟齐妃熹妃坐在一排。但从正面瞧呢,又稍微侧了些位置,正好符合各位的位分。
四宜书屋到底还是远了些,也不宜在皇后住的地方办宴。
水木明瑟这儿设有水力风扇,这儿和扬州水竹居似的,十分的凉快。
有山有水有清风,美酒佳肴相伴,自然是比四宜书屋更好的去处了。
贵客都到了,自然都坐下来在席间说话。
乌拉那拉氏是今日的主角,自然众人的奉承话吉祥话都是对着她说的。
乌拉那拉氏今日也打扮的挺好的,皇后袍服穿在身上,凤仪万千,只是那眉眼间再是笑意盈盈,也挡不住病容疲态。
年姒玉小声跟懋嫔说:“皇后的病,尚未好吧?”
懋嫔轻轻颔首:“是。太医是不宣了。可四宜书屋里头,总有些遮盖不住的药气。”
她与裕嫔忙着皇后的生辰宴,总会去四宜书屋和皇后说说寿宴的事。
裕嫔没察觉到,可懋嫔跟着皇后的日子久了,那些细微的差距和变化,懋嫔一下子就能瞧出来。
她很了解皇后,自然是瞒不过她的。
皇后的病尚未好,但瞧着比先前还是好了些的。
皇后千秋这样的大日子,皇上自然是要露面的。可她们在这儿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了,又是吃酒又是听戏的,皇上却始终没有露面。
问起来,便说都知道皇上在勤政殿忙着,皇上政务繁忙,自然是顾不上园子里的事。
可皇后的千秋,又不是什么小事。
这里头信了帝后感情好,觉着该维护正妻体统的,就觉得皇后贤德,不该为这些流言所累,就想为皇后正名,如八福晋这样的人,就大张旗鼓的问皇后,皇上何时会到。
这些个人里头,那自然也有不喜皇后,亲着年家,想巴结宝嫔的人,这些人自然是见不得皇后好的。
那这皇后要真是个好的,当初还在宫里的时候,能叫两个嫔来操持她的千秋么?钟粹宫丢脸那事,外头又不是不知道。多得是要看皇后笑话的人。
也跟着问,问皇上何时会来。她们多少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情,皇上摆明了不看重皇后,怎会愿意露面给皇后做脸呢?
她们跟着追问,也不过是想要看皇后出丑丢脸罢了。
皇后哪知道皇上何时会来呢?
搬进园子里这么长时间了,皇上从未去过四宜书屋,皇后见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是没怎么见过的。
这园子里头,除了宝嫔,皇后和嫔妃们一样,压根就见不到皇上。皇上甚至都没有和她说过什么。
这回皇后学聪明了,不敢再揣度皇上的意思。也不敢再假传皇上的意思了。
胤G没说过的话,那就是没说过的。她这边是不敢再乱说什么的了。
皇后难得心静下来,大大方方的说她不知道,甚至还含笑看向了年姒玉。
皇后说:“皇上前两日是去了宝嫔的牡丹亭云。本宫也有些日子没见过皇上了。也不知皇上今日可有空过来。你们不如问问宝嫔。宝嫔,你可知皇上何时会过来?”
皇后这话一出,旁人都是心里嘀咕,但有个人面上就带出不愉神色来了。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允T的嫡福晋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出身不错,从前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她就仗着出身与允T的风光在妯娌里很是得意的。
她是正经的嫡妻,外祖又是亲王,那做派举止便是正正经经的正妻。
因允T爱重她,在外头他们夫妻便是夫妻情深的楷模,府里便是有侍妾,那也是她这个嫡福晋说了算的。
因此郭络罗氏便很是看不上那些立不起来府里又有宠妾的妯娌。
一个三福晋,一个四福晋,再有一个九福晋,那都是郭络罗氏瞧不上的主儿。
旁人也就罢了,这位四福晋,那府里是先有个年家的侧福晋,后来成了皇贵妃,再往后,又有了个年家的宝嫔,进宫便是专宠,旁人竟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这岂不是笑话么。
乌拉那拉氏惯会在乎她贤良淑德的名声,只会博贤良的名头,却丝毫不会笼络男人,纵容这一个两个的爬到她的头上去了。
这男人和权势都没了,要贤良的名声有什么用?
郭络罗氏瞧不上皇后的装腔作势端庄贤良,此时又见她在宝嫔跟前这样客气示弱,这心里头的不服气就一个劲的往外冒。
从前在先帝爷跟前,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那年侧福晋见了她这个嫡福晋也是要行礼的,郭络罗氏就是看不惯年氏这样的人,她出身那样好,合该就是要把年氏踩在脚下的。
得宠又如何,还不是个侧福晋么。
可后来,年氏成了皇贵妃,她却跟着允T几经波折,娘家也跟着不行了。
郭络罗氏心中怎能不恨?她看不起的人反而比她强比她地位高过得好,这口气她至今都没咽下去。
皇贵妃死了。现如今又来了一个宝嫔,又把皇上给勾住了。郭络罗氏怒皇后不争,皇后简直是丢了她们皇家正妻的脸面。
前些日子,郭络罗氏听八爷说,皇上还曾私底下带着宝嫔微服出园子,到市集上去逛,叫八爷给撞见了。
八爷跟她说,宝嫔与皇上很是亲昵。八爷还在她跟前赞了一句,说年家的女儿生的果然都好,宝嫔容色比之皇贵妃当年还要惊艳。
郭络罗氏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
八爷往日在她面前,何曾赞过别的女子?便是府里的侍妾和侧福晋,那也是没在她跟前夸过的。
这才瞧了宝嫔一眼就夸,莫不是八爷动了什么心思?
郭络罗氏不高兴,找着由头跟八爷大吵了一架,夫妻俩到现在还别别扭扭的。
皇后不问宝嫔也就罢了,这一问,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宝嫔身上,瞧着那姿容冠绝娇容笑靥的小姑娘,郭络罗氏气的眉头都拧上了。
第66章 066
年姒玉今日穿在身上的是水样织锦缎绿花遍地撒金的宫装。绣了三层的花样。一层比一层繁复华丽,这是园子里针线处得用的绣娘用了半月时间赶制出来了。
室内生光,室外华彩,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与水木明瑟的风景相得映彰,还有那幽幽牡丹香,端的是皇家第一宠妃的派头。
年姒玉笑得明艳动人:“皇后娘娘这话,嫔妾可不敢当。皇上没有同嫔妾说过这个。嫔妾也不曾问过皇上行踪。这是皇上心意,嫔妾可不敢胡乱揣测的。”
皇后打定了主意今日示弱,便处处不与年姒玉争锋。
便是裕嫔和懋嫔,她也是在人前夸赞的。与齐妃熹妃也相处和睦,叫人家瞧了,还只当皇后慈和宽厚,与后宫一众嫔妃都相处的极好。
皇后心里想着,自己先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这段时日住在四宜书屋里,一面悄悄的养病,一面在心里暗暗思量。
在宝嫔手里吃了几次亏,皇后心下也想明白了。
她跟宝嫔争锋,怕是占不到便宜的。皇上的心根本就是偏的,如此抬举宝嫔,甚至连她的管事权也丢了一半,这未必不是皇上警告她的意思。
说皇上看重她,将皇后千秋办的这般隆重,这简直是笑话。
乌拉那拉氏也算是看明白了,无非是她与皇上现下还要靠着帝后关系维系些。但皇上,已经在开始慢慢的削弱她了。
皇贵妃那会儿进府的时候,皇上纵容李氏和年氏与她相争,可那会儿她还是府里掌权的女主人,皇上还是要维系府中平衡的。
可这会儿,到了宝嫔这里,皇上似乎容不得轻慢宝嫔了。
可笑她之前还以为宝嫔比不上皇贵妃。现下来看,分明是皇贵妃比不上宝嫔才对。
为着宝嫔,皇上甚至都开始抬举裕嫔和懋嫔了。
而她这里,又失了一个懋嫔。为了武氏和刘氏的事情,皇后得罪了皇上。
眼下示弱,自然对她的境遇好些。
这一切尚可以慢慢的来,在宫里日子还长着呢,她也不必在明面上和宝嫔作对。
便是让着她些,谁不说皇后大度,说宝嫔嚣张呢?
至于懋嫔,皇后心中倒是瞧不上的。
一个公主的生母,也敢弃她而去。懋嫔怕是忘了,三公主要出嫁抚蒙,三公主的嫁妆单子还要过她的手。
她是皇后,是三公主的嫡母,三公主的婚事,她是可以做主的。跟着宝嫔,宝嫔能有什么?只要她在三公主的嫁妆上稍微的卡一卡,懋嫔还不是得乖乖会来听她的?
宝嫔又能给懋嫔什么呢。
可乌拉那拉氏未曾想到的是,她这儿示弱了,留给了宝嫔足够耀武扬威的空间,怎么这个一向高调的丫头今日竟说起这样自谦的话了?
她不是一向爱显示自己的盛宠吗?怎么不趁机显摆了?
皇后不明白宝嫔这是闹的什么。于是她一笑,谨慎的没有开口。
齐妃现在是跟宝嫔沾边的事都不想碰。她的三阿哥两次被打,她自己吃亏,都跟宝嫔有关。
她弄手段想抢一点园子里的管事权也没抢到,现在也多少谨慎了起来。
难得看见宝嫔这样和煦的说话,齐妃心里发毛,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想掺和。
熹妃从开始就是一副缄口不语的模样,这会儿自然是更不会开口了。
裕嫔懋嫔这会儿自然是都不会开口接茬的。可为了气氛和缓活跃些,她们甚至打算开口说点别的事情。
这晴天朗日,风景宜人,美酒佳酿,能说的东西有很多嘛,何必非要说这些呢?
前头的嫔妃们不说话,底下坐着的贵人常在答应这些小嫔妃们自然更不会开口了。
可还没等懋嫔裕嫔开口。那边的八福晋就先开口了。
郭络罗氏说:“宝嫔娘娘今日,怎的如此谨守妃嫔规矩本分了?怎么前些日子,妾身却听闻娘娘悄悄跟着皇上去了市集上,扮作民人游玩取乐呢?”
她笑着说,“娘娘在宫中,拦着嫔妃们不让侍寝,自己却占着皇上,便是皇上去永寿宫瞧四阿哥五阿哥,娘娘都要赶过去截人,怎么今日倒说不清楚皇上的心意了?皇上的心意,难道不是娘娘左右的吗?”
郭络罗氏手指甲都掐进掌心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话不妥当。可她心中实在难受,这一股气不吐出来她会憋死。
她是为皇后,但她也是为了她自己。
八爷至今都跟她别别扭扭的,不就是因为宝嫔么?宝嫔能有什么好的,娇娇娆娆的,不成个样子。
八爷如今是起复了,复了贝勒爵位,又在朝中当差了,瞧着一如从前。
可她外祖呢?外祖父的爵位一直没能落实下来。几个舅舅还建在,偏偏那亲王的爵位迟迟没有旨意,家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外祖家里的人都求到她这里来了,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