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个还不到大婚的年纪。当初二阿哥三阿哥在府里时,也是十五之后才有了知事的人放在身边,然后先帝爷才将秀女指给阿哥们做嫡福晋。
他和四阿哥的婚事,在弘昼的心里,还早着呢。
况且皇阿玛给他们考校功课的时候,也说过了,叫他与四阿哥这两年专心功课,不要动什么别的心思,课业这么紧,他们哪有心思想别的呢?
年姒玉瞧了瞧弘昼神色,又温声问他:“那依你觉着,四阿哥那里,究竟知不知道熹妃的这个心思呢?”
弘昼把头低下去了:“儿臣,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今日有些受了惊吓,现在人是缓过来了,可不知怎么的,有些不愿意深想这些事。
年姒玉也不逼他,状似闲聊般开口:“你额娘大概也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她是想着叫你好好的读书,不必理会宫里宫外的这些事。可你今日深陷其中了,有人算计到你头上去了,你也就躲不开了。”
“有些话,你额娘也不好说。你既到了你皇阿玛跟前,本宫与你额娘也还不错,瞧着你有些眼缘,便把这些事掰开了告诉你。”
“熹妃起头,是想要同年家做亲的,想要年家的小女儿做四阿哥的嫡福晋。但这事儿没成。可熹妃私底下是找过本宫的。你可以想想,熹妃又瞧中了隆科多的女儿,她难道私底下就不会做些什么吗?”
“怎么偏偏今儿就这么巧,隆科多的女儿乔装改扮带进来了,四阿哥就叫人带你去山岳台更衣,正好撞见佟家的姑娘。这还是四阿哥去了山岳台的厢房,那四阿哥岂不是就跟佟家的姑娘有了牵扯?熹妃的盘算,不就成了一半么?”
胤G教养孩子,不爱将后宅后宫的事叫孩子们知道,也不喜欢孩子们掺和。
从前在潜邸时,孩子们大了,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把孩子放到前头来主子,不叫他们跟在各自额娘身边了。
后来到了宫中,宫里的规矩更是如此,后妃们也要遵守这个规矩。
可总还是有些人不安分的。先有熹妃,到了这会儿,还是熹妃。
四阿哥得先帝爷看重的事,真是将熹妃的心养大了。便是齐妃,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插手二阿哥三阿哥的事。
弘昼稀里糊涂的,还真是叫人给算计了。都到了这会儿,也不能不叫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儿子,哪怕就是老实,也不能任由人这么摆布的。
胤G一直没开口,等这会儿年姒玉讲完了,胤G才跟着道:“朕知道这事后,就已将你与弘历的婚事定下了。朕原本是想等皇后千秋过后再下旨的。”
谁承想这园子里有人胆大妄为,竟真的想要操作皇子阿哥们的婚事了。
裕嫔还是头回听见这个话。她下意识的看向年姒玉,年姒玉冲着她微微一笑轻轻颔首,裕嫔的一颗心就更定了。
皇上那儿都有主张了,想必她的弘昼是不会吃亏的。
听见说自个儿的婚事也定了,弘昼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早知道的,他的婚事额娘都做不得主,谁也不能说什么,就由皇阿玛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对这个无所谓。一切听皇阿玛的就是了。
但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惶恐害怕的,生怕自个儿将来的嫡福晋是佟家那个庶出的姑娘。这要是真成了,他将来不得被人笑话一辈子吗?
虽说那是隆科多的亲生女儿,可额娘是个侍妾,弘昼又没什么野心,倒不觉得隆科多做老丈人是多好的事情。
纵然他还是在书房一心读书的阿哥,可上书房里,来往的阿哥多了去了,总能知道些外头的消息。
隆科多那可是皇阿玛的心腹,是皇阿玛在朝中极为得用的人。可就是这么个老臣,偏偏对自己的侍妾好的昏了头,那李四儿的大名,弘昼也是听过的。
要是得了这么个‘岳母’,弘昼心里是万分不乐意的。
皇阿玛金口玉言,说了他的婚事已定,那想必和这位佟家的姑娘,就不会成事了。
弘昼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就又想起年姒玉的话来,心里犹疑再三,还是轻声说:“四哥他,不会害我的。他原想陪着我去的,是叔叔们说,我也长大了,又不是姑娘家,不用走哪儿都要人陪着。”
年姒玉轻纱似的目光中拢着淡淡的笑意,但细细瞧去,那笑意里头,分明含着三分的冷意。
她的声音柔软若春日杨柳,却透着乍暖还寒的清冷:“弘昼,你是四阿哥的弟弟,不是四阿哥的奴才。”
她这儿话音还未落,弘昼的身体突然轻颤了一下,似乎是被年姒玉这话吓到了。
裕嫔可能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遇上皇上清寒般的目光,裕嫔霎时安静了下来。
一室的寂静中,就听见年姒玉道:“你也不过比他晚出生了几个月,才做了他的弟弟。他行四你行五。你若早出生几个月,那你就是哥哥了。”
“你和弘历是平等的,你不是他的奴才,不是他的随从,不是他的跟班。不需要事事听从他依附他,不需要对他察言观色,事事以他为先。你们同是皇子阿哥,他额娘也曾是皇上潜邸时的格格。你没有必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好似不哄着他,你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似的。”
“你们两个,在你们皇阿玛的眼中,都是一样的。”
“都是皇上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怎会不看重你们呢?”
这话听着裕嫔的心也是重重的颤了一下。
她一直都在想,她和弘昼是比不上熹妃和四阿哥的。
可现下宝嫔竟说,弘昼与弘历在皇上眼中都是一样的。
皇上素来都是疼爱孩子的人,这个裕嫔自然是知道的。她也一直在琢磨,四阿哥比之二阿哥三阿哥确实是要出众一些,也不知皇上是不是将四阿哥当做将来的承继之君。
她是知道的,她的五阿哥没有这样的可能。弘昼跟那个位置是无缘的。可现下听着宝嫔的话,难道说,皇上其实也无意四阿哥么?
宝嫔与皇上的亲近,裕嫔是都看在眼里的。她虽不及懋嫔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久,但皇上待宝嫔的不同,裕嫔看的清楚明白。
要说如今宫中最了解皇上心意的,就莫过于宝嫔了。
裕嫔如此一想,心中霎时大定了。若果真不是四阿哥,那就极好。
她还是很信重宝嫔的。
裕嫔也看出来了,宝嫔这是在提点她的弘昼。皇上也在这里。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纵然弘昼与那个位子无缘,但她身为额娘,还是希望弘昼一生能顺顺当当的。
他们母子靠着宝嫔,那自然是稳稳当当的。必然比在熹妃那儿忍气吞声的好。
裕嫔就打定了主意不开口了。她这个榆木脑袋的儿子,她是没法子的,也就指望着宝嫔和皇上垂怜了。
见弘昼低垂着头不说话,年姒玉的目光凝实了几分,说:“弘昼,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对上弘昼惶恐不安的目光,年姒玉道:“你小时候生下来,也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还不晓事的时候,还跟四阿哥打过架。”
“你们跟懋嫔住的也近。三公主比你年纪大,你还欺负过她。那会儿,你比弘历调皮多了。可你额娘不过是个格格,不敢叫你这么张扬。拘着你的性子,硬生生将你拘束的老实巴交的。跟着四阿哥行事。四阿哥该聪明的时候也聪明得很,你却不敢出头了。”
“你养成这样,和你额娘的谨小慎微分不开。但也和熹妃四阿哥压着你们母子有很大的关系。可你也是天生皇子,为什么要仰人鼻息的过日子?你们只是兄弟一处作伴,为什么你要这么委曲求全?”
“你这样,倒叫本宫替你皇阿玛不值。好好的小儿子,养的这么畏畏缩缩的,你皇阿玛还盼着你们顶天立地的,可你呢?却还把人家施舍的善意紧抓着不放,倒叫你皇阿玛齿冷心寒了。”
这话就很重了。
弘昼哭得眼睛都红了,泪眼模糊,什么都看不到,咬着牙在那儿哆嗦,在那儿请罪。
瞧着很是可怜,裕嫔也是哭,但她咬住了牙根,一句话都不为自己儿子求情。宝嫔娘娘说的是对的。
裕嫔叫宝嫔说的这些话弄得心绪起伏,竟没注意到宝嫔前头说弘昼小时候的事。
胤G却注意到了。
从年姒玉说起这些,胤G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占据了他的心房。
她怎么能知道那么多过去的事情?又说的好似她亲见一般。
这可是皇贵妃进府之前的事情。她是如何知晓的?
胤G深深的望着年姒玉,心里多少话想问她,可眼下不是时候,没法问。
胤G转头看向弘昼,叫他站起来,自己把眼泪擦干。
他沉声说:“朕的儿子,不是养来给谁当奴才的。调皮捣蛋,这都无所谓。但不能是非不分,昏聩无用。”
“往日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道理,看来是一样都没记在心里去。”
弘昼羞愧难当,又跪下请罪:“儿子愚钝。”
胤G道:“那就多用点心。往后早起一个时辰,在你屋里静心思过,好好想想你这些年干的事情,好好的反省你究竟错在哪儿。再往后,你读书也要多加一个时辰。没事就别出来转悠了。”
“你也大了,有些事,朕不教你如何做。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再做不好,朕也是要罚你的。今日的事情,你也不必管了。你的婚事,朕会下旨定下来的。定了亲的人,往后行事更要谨慎。”
弘昼垂头应是。
胤G就叫裕嫔带着弘昼下去收拾一下。这母子俩都一样狼狈得很。实在是有碍观瞻了。
等人都走了,胤G往望着年姒玉道:“这些人没一个省心的。”
年姒玉难得听他发牢骚,就笑着哄他:“那可不。还是皇上的六阿哥省心。”
胤G却认认真真的望着她:“不。只有你最省心。最合朕的心意。”
年姒玉心里哎了一声,有点高兴,这夸奖来的猝不及防啊。
偏他还一本正经的补了一句:“朕这不是夸你。朕说的是事实。”
年姒玉眨眨眼,这人什么时候嘴也这么甜了?
第69章 069
隆科多的夫人要查,跟进来的小姑娘要查,李四儿也要查。
熹妃要查,四阿哥也要查,还有熹妃身边的人,四阿哥身边的人。
胤G可不想累着年姒玉,吩咐了苏培盛,叫他着人去查,查好了,他这里只要结果的。
裕嫔和弘昼收拾好了,胤G这里也没有再见他们母子,叫他们母子回去歇着了。
有苏培盛去处置这事,胤G也不必出面,他便带着年姒玉回了万方安和。
六阿哥四格格在外头玩累了也叫奶娘们带回来了。
永琳永扬的额娘带着他们一块儿玩的,他们在园子的另一边,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但也没跟着过来凑热闹。
自上回落水事件后,但凡六阿哥四格格还有永琳永扬在一处玩,胤G往他们身边都添了不少的随从护卫,寻常人是不许近身的,危险的地方也不让去,便是去了,也有人照看着。
小孩子们精力旺盛,但疯玩了这么些时辰也累了,永扬永琳叫他们额娘带回去歇着了。
六阿哥四格格这儿见过胤G和年姒玉后,就被奶娘抱着睡觉去了。
两个小家伙一头的汗,年姒玉还是叫了热水让人给两个孩子沐浴更衣过后,才许他们去睡觉的。
年姒玉不放心,跟着去瞧了一回,等六阿哥四格格睡了,她才回来。
胤G趁着这个时辰去前头见了一回大臣,倒是把事儿给议完了。
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撞上,目光相对时,两个人一块儿笑了。
胤G就去牵年姒玉的手:“他们睡下了?”
年姒玉嗯了一声,笑道:“睡了。刚给他们换上衣裳,兄妹俩一歪头,直接就睡着了,也不知是玩了些什么,弄得这么累。但瞧着,他们还挺高兴的。洗漱的时候,还在那儿跟嫔妾不停的说话呢。”
胤G出去了一回,回来也是一头的汗,同着年姒玉坐下后,就瞧见小姑娘拿着帕子过来给他擦汗。
他哪舍得劳累小姑娘呢?自己拿了帕子过来过了水,自己洗了把脸。
如今这天还是有些热的,年姒玉总劝胤G,不要大热天的穿那么多的衣裳,偏他讲究规矩体统,出去见人,也要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起来,这见一回大臣,可不就是里衣外衣全湿透了么?
亲自给他选了薄些的里衣和外衣,牵着胤G去屏风后头更衣。横竖这会儿不需要出去见人了,用不着穿那么多,热得慌心里也难受。
胤G换了衣裳,外衣松散些,这才觉得舒坦许多。
顾念年姒玉的身子骨不大好,屋里没有用太多的冰,胤G喝了一小碗冰镇的糯米酒,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本来他也不大喜欢这样软糯糯的甜酒,可跟着年姒玉喝多了,倒也慢慢习惯了,还觉得有滋有味的。
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苏培盛就回来了。
“照着皇上的吩咐,奴才都查问明白了。”
苏培盛说,“佟家的夫人还有病症在身上,懋嫔娘娘安排了两个小宫女照管着。按宝嫔娘娘的吩咐,佟家的夫人与那几个嬷嬷和佟家的姑娘是分开看管的。”
“这一分开看管,奴才派去查问的人一露面,佟家夫人就将什么都说了。”
带着李四儿的女儿入园子,这并不是佟夫人的本意。
佟夫人身子没好利索,本来这次是告病不来的。是李四儿逼着她来,也是李四儿逼着她带她的女儿到园子里来的。
佟夫人根本斗不过李四儿,又被李四儿拿捏,她身边的人都被压制住了,只能带着李四儿派来的人和佟家的姑娘进了园子,按照他们的安排行事。
隆科多是有意将女儿许配到年家,李四儿原本也是乐意的。
但熹妃那头跟李四儿搭上线后,女儿能做皇子阿哥的嫡福晋,这就让李四儿大大的心动了。嫁进年家,哪比得上嫁到皇家呢?
李四儿就动心了。和熹妃的人如此里应外合安排了一番。
苏培盛说:“那李四儿十分得意,在佟夫人跟前也是猖狂惯了的,自个儿将什么都说了。佟夫人也是事无巨细,将知道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佟夫人说,李四儿的打算便是如此,但此事隆科多大人是否知晓,佟夫人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