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每个字都踩到陆昂成的雷区上,男人的手逐渐收紧,几乎能听到骨头捏碎的声响。
“我有病?宋阮,你说这话未免不会太搞笑?你一个家庭有精神病史的贱人,说别人有病?”
他指节压住了她一缕头发,扯得她头皮火辣辣的疼。
可不过一瞬,她停住所有动作,瞪着眼睛问他:“我家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陆昂成作为一个外人,事发之时他也不在现场,不像周星、田甜他们一样听到了张吟和宋元迪的对话。
而且那件事之中的所有人,不管是靳光崇还是张吟,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沈觉和宋元迪,也不可能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天地间静默,风仿佛一桶冷水,泼天而下。
陆昂成神情怔忡,宋阮趁机用力挣了挣。
他依旧紧紧握着,但却踉跄了一下。
他突然异常的反应让宋阮心底某个念头越发清晰。
宋阮逼迫自己回忆了此生都不曾敢回想的往事。
陆昂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调查到阮丽那段往事——包括她是哪里人,甚至是有什么疾病,怎么死的。
而当年,他却突然跑来告诉她,他知道阮丽是平顶山人。
而突然冒出来的张吟,消失了这么多年,就算她要报仇,可她怎么预料到宋阮会转学回柳景,有一天会和沈觉谈恋爱。
恰好把复仇时机算得这么精准。
当年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太迅猛,对最在意这一切的宋阮来说更是晴天霹雳。
她根本来不及细想,这一切,实则疑点重重。
陆昂成此刻的神情已经恢复,似笑非笑的眼睛里透露出嘲讽。
“都说精神病患的智商比常人要高,这么看来,是真的。你和张吟那个女人,不愧是流着同样血液的侄姨关系。”
“他妈的,当年她说得好听,可最后却逼得你一走了之,老子甚至都来不及见你一面。”
当年某个深夜,他从网吧出来,摩托车旁站了一个红色风衣的女人。
他眯眼看过去,原本报了一丝轻佻的玩弄心态。
可真的借着昏黄灯光看清楚她的脸,他惊出一身冷汗。
其实他知道阮丽的长相。
那时候他刚被母亲送去学钢琴,不情不愿的,浑身是刺。
有一次宋元迪不在琴房,他买了两个汉堡,进了摆放着最好钢琴的房间。
锁上门,故意想把房间熏得全是汉堡味。
他巴不得宋元迪生气把他撵出去,不收他这个徒弟。
在房间吃汉堡有点无聊,他看到了床头的一本相册,便拿起来边翻边看。
那时候的他也压根没想到,这是宋元迪藏宝似的一本相册。
只不过前晚喝多了酒,早上起来忘记收起来了。
翻了几页,他就觉得无趣,因为都是有关钢琴古筝演出的照片。
只不过他发现上面的女孩子都很漂亮,就当欣赏美女了。
许多年后,他才听喝醉的宋阮提起“阮丽”这个名字。
他立马想起了相册里单独裱着的一张照片。
一个穿白色花边长裙,扎两条麻花辫,笑容明媚的女孩。
照片下面有一行苍劲的小字:小丽17岁,摄于2005年文工团。
但他没有办法再看到那张照片,也不可能拿到那张照片。
可他要是早知道宋阮为了见一面阮丽的样子去和别人做交易、勾引老师,那么他一定千方百计把那张照片弄出来给她。
因为那样的话她就不会被辜宁的学校开除,不会回到柳景,遇见沈觉。
张吟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契机,他知道她想报仇,甚至不惜牺牲她姐姐的女儿。
陆昂成犹豫过,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一个比自己多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女人。
更何况,张吟并不简单。
她能无声无息活到现在,没有露出任何她和阮丽是双胞胎的蛛丝马迹。
可最终,欲望和不甘还是战胜了一切。
凭什么沈觉能得到她们的爱,凭什么他爱过的女孩都爱沈觉。
那时候周意帆已经成为了过去,他喜欢的是宋阮。
而且,当下宋阮才是沈觉拥有的人。
他要把她抢过来,从沈觉身边抢过来。
第81章 结束
因为他觉得自己足够伟。
哪怕当初靳光崇真的睡了宋阮,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他帮助张吟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到宋阮十五年的经历。
以她在辜宁备受诟病的那段黑历史为切入点,把她送到了靳光崇的床上。
没有那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出现在自己亲舅床上。
如此一来,宋阮就会是他陆昂成的了。
“后来我们不断发生争执,他试图□□我,我奋力挣扎,最后他把我打晕。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病房里一片寂静,宋阮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沈觉。
周星和肥仔忧心忡忡地看向脸色铁青的沈觉,最后由周星打破了沉默。
“他应该是事先计划好的,把宋阮带去山上,转移她的注意力,获得她的信任,回程的时候把她带走。因为我追上去的时候,那辆五菱出现得非常及时,应该是早就等在那里,以防万一。”
“嗯,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往上走,发现了墓碑的秘密。”
陆昂成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盯上了,宋阮回来的正是时候,多年前的不甘激起他的愤怒,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试图强行掳走宋阮。
他万事俱备,可没想到周星会突然出现坏了他的计划。
所以在和宋阮对峙时,他几乎是泄愤炫耀般把当年的事都吐露出来。
“我们刚从警局过来,嫌犯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们怀疑他有狂躁症,这点你们知道吗?”
众人缄默,只有宋阮是和他曾经交集最多的人。
她说:“前一天在辜宁和他遇见的时候我觉得他和从前没多大差别,但在山上我就感觉到他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这时肥仔突然出声,“陆昂成在柳景与人合资开了家夜总会,听说这两年赔得很厉害。”
警方默默记录,沉吟片刻,颔首说:“是的,那家夜总会涉嫌黄色和赌钱等违法交易,上个月就已经被查封。而且嫌犯十四年前的罪行濒临浮出水面,他慌了阵脚也是情有可原。”
就在警方要再次开口时,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
“你们口中十四年前的案件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沈觉。
而他丝毫不惧,锋利的五官线条紧紧绷着。
“这……”警官面面相觑,迟疑片刻后坚定回复:“这事关案件机密,我们不能随意透露。”
“那如果我就是那个被误判的人呢?”
宋阮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周星和肥仔也是一惊。
警方从满脸疑惑到镇定,“你是说,你就是当年那个对吴刚动手,将他打进医院的少年?”
他们负责追踪这个案件两月余,对当年那起案件也早已经了如指掌。
当年吴刚因为重伤而亡,最后被定罪的那个人,就算因为未成年没有坐牢,但也担负了一个罪名十几年。
宋阮从前没有认真去想过,那件事会伴随沈觉一生。
而他这么优秀,这个污点有没有阻挡过他前进的步伐?
*
她做了好长一个梦,混乱场景,全是血腥,可醒来时,看到他在身边,她就安心了。
“医生说你明天可以出院了。”
凌晨三点,他还没有睡,肉眼可见的疲倦。
她伸手摸了摸他瘦削的脸,说:“我们回南州吧。”
她是想过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这些年,她也的确如此。
可都是飘无所居。
而这次,她想实现的是安定下来,和他一起。
“好。”
她在车上睡了三个小时,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他那间公寓的床上。
记得上次离开前,他曾说过等她这次回来,要她搬到这里。
当时她没答应。
可这个男人向来霸道,说一不二,宋阮叹了口气,也就这么住下了。
他答辩顺利通过,可却变得格外忙碌。
宋阮的手腕被陆昂成弄伤,短时间参与不了艺术团的演出,平时都呆在家里。
她尝试着学做饭,有时候还会一时兴起买很多家居好物,有的没的,摆放在家里的各处角落。
沈觉旁观着,由她折腾。
其实他最怕她不折腾。
有生机的宋阮,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一天中午,她在沙发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被热醒时,客厅静悄悄,她赤脚往房间走去,却听到阳台有细碎的说话声。
沈觉注意到她,回头看了一眼,冷静地开口:“嗯,麻烦你们了。”
说完便挂掉电话朝她走来,见她光着脚,眉头有些紧蹙。
“是那件事吗?”
她主动去牵他的手,却被他反扣,十指相依。
“翻案了,刚才他们打电话是通知我,我档案的污点消除了。”
有当年和吴刚一起混的人出来证明,包括陆昂成也承认,当年在病房,是他拔掉了吴刚的氧气,才导致人的死亡。
而原因,就是记恨沈觉抢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他要让他背上罪名和骂名。
同时他记恨吴刚当初并不打算把老大的位子让给他。
一箭双雕,陆昂成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以为自己干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其实一切都被一个前来探望吴刚的小弟发现。
得意不过两秒,慌张也不过两秒,陆昂成很快镇定下来,威胁那个人。
而那个人也知道吴刚一死,陆昂成就是老大,而且他行事狠辣。
他为了苟活一时,闭紧了嘴。
而前段时间,陆昂成的夜总会出了事,陆昂成居然想把他推出去顶罪。
他忿恨交加,便把当年的事和盘托出。
她静静看了会儿逆光里的他,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他抬手把她揽入怀里,下巴抵在发顶,慢慢往前走,神情淡然。
“在想什么?”
“在想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坏人,但不是所有的坏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震进胸膛。
“你想让张吟进去吗?”
须臾,她从他怀里站起来,垂眸抬手摆弄他的衣领,说得很平静。
“不是所有罪行都能用法律来衡量和制裁。我不会原谅她,但也谈不上恨她。”
宋阮知道张吟恨她,因为她的存在,困住了阮丽的脚步,更让阮丽遭受了侮辱性的怀疑。
但恨和爱都是没有限度的。
如果不是陆昂成亲口承认,宋阮也不会相信,她的小姨,会丝毫不在乎彼此的血亲身份,不惜联合外人把她毁得彻底。
他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长发,吻她的额角,目光柔情地俯视她。
仰头看到他眼中的碎光,宋阮的心猛跳了两下。
少年俊朗的眉眼,似乎盛满了属于彼此未来的期待。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但当他耐心等待时,她只是笑了笑,搂住他劲瘦的腰,紧紧贴住他的心跳。
很多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所有一切就像大梦一场。
因为十几岁时候的她,从来没幻想过有一天她真的追寻到了所有真相。
然后还能和早早就放进了心底的少年一念如故。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原委不难理清吧
吴刚当年试图强.暴周意帆,沈觉把人打成重伤,但人没死。是陆昂成从中作梗才让吴刚“重伤身亡”的,这样一来就让沈觉背负了杀人犯的罪名。
第82章 成人
答辩后宿舍的散伙饭也提上了日程。
本来早就应该把这事办了,但宋阮突然出事,沈觉缺席,哥几个也表示理解,把饭局改到了今天。
本来以为有机会能见一见论坛疯传照片里的美女。
可沈觉光棍一个,只身来赴宴。
李成宇难掩失落,“觉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我们可没不让带家属。”
“你本来就没家属。”沈觉瞥他一眼,陈述事实:“老于不也是一个人来的。”
“就是!咱哥几个说说话,毕业后指不定啥时候能再见面呢。”
大方虽然有个谈了两年的女朋友,但直男一个,嫌女人在场他们放不开,说话喝酒都得畏手畏脚的。
哥几个推杯换盏,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氛使然,几瓶酒下肚就开始迷糊了,搂着身边的人掏心掏肺,大舌头诉说兄弟情。
老于这时候还不忘关注沈觉作为毕业生代表的演讲。
“觉子,你演讲准备怎么样,后天毕业典礼,你可是咱建筑学院的脸!”
沈觉浑是浑,有时候还特欠,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模样儿,但他正事大事从没出过错。
男人嘛,打心底里服气一个人挺难的,但宿舍这几个都把沈觉当神。
神下凡游历人间似的淡然,嘴里含了支烟,整个人疏离又迷醉。
“没什么准备的,想说什么我心里都有数。”
三人吁声一片,纷纷拿酒瓶去撞他。
“大方,准备啥时候领证?”
老于雨露均沾,像个老父亲一样。
“问我?你咋不问他!”
大方不服气回击。
偏偏他们像事先商量好一样,一唱一和,话题又都引到沈觉身上。
“不是说你俩十五岁就谈了吗,这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不得在我前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