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烨一时间复杂万分。一方面担忧徐又芝的伤势，另一方面则是对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甚至连她受伤了都要通过新闻得知而感到悲哀。
离晚自习还有四十分钟，夏烨内心的想念大过了犹豫，最后拿着钱包走向大街。
私家车从S县城开到X城大概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夏烨跟司机商量好价格后，便坐上后座，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再次踏上前往X城的路途。
离X城还有一小时车程的时候，夏烨拨通了徐又芝的电话。
漫长的忙音后对方陌生的语气令他心头一紧，一瞬间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是谁，并且就快要到X城了。
“我是夏烨。”
“有什么事儿吗？”
“我……”
还不等夏烨开口，“欢迎到X城”的牌子映入眼帘，几个大字重重打在他的心上。
“我到X城了。”
“你来办事儿吗？”
“我，来看看你。”
鼓足勇气的一句话却令对方沉默了。
夏烨后悔了。他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冲动？或许给徐又芝造成了负担？
百感交集后，他听见对方慢慢道出一句话：“我不在X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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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又芝当然是找借口了。她又不知道夏烨看了实时新闻、确切知道她今天还出门吃饭了的前提下才来找她。
她只是单纯不想见他。
她不想动摇，更不想为过去对方因自我、从而对她造成了伤害这件事找借口。
她想，他们就维持普通同学的关系是最好的。
所以她不打算接受这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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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烨的手机还是通话记录的界面，可他的心思已经不在那上边。望着窗户快速划过的行人与车辆，他始终觉得心里空空的。
按照之前说好的，司机师傅把他送到大学城附近便掉头走了。
夏烨孤零零地站在街上，显得格格不入。他走进一家餐厅，买了份饭，随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一边看向徐又芝大学的方向，一边机械性往嘴里送饭。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大概能猜到是高补班的同学在询问自己怎么没来晚自习。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着一些小期待点进短信界面，希望能看到徐又芝的消息。
可是没看一回就失望一回。直到情绪堆满内心，他才站起身走出餐馆，找了一家附近的旅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夏烨早早退了房，又走到了徐又芝的大学门口。他站在门口望了望，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像是害怕对方自己会抽烟这个秘密，夏烨急忙把火星熄灭，担忧却又有些欣喜地对上徐又芝的眼神：“你眼睛好些了吗？”
“嗯。”
回答完，徐又芝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
夏烨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抱歉道：“你不喜欢烟味啊……”
“不是。”徐又芝露出古怪的表情，“我有咽炎，闻不了烟味。”
其实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时间的残忍早就把之前仅剩的一些习性与默契消灭了。
他不知道她受伤。不知道她咽炎。而她也没打算在受伤时告诉他。更不会提及自己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病痛。
曾经相交的两条线最终还是会向不同的方向行驶。再回头去看中间那段空白时便会觉得无力，却怎么也想不到补救的办法。
“我先走了。”
徐又芝率先开了口，越过夏烨的身边。
而夏烨没得选择。因为徐又芝没给他选择。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们的感情慢慢流逝，最后消失殆尽。
第10章 会呼吸的痛
暑假来临前，徐又芝到医院进行最后一次检查。医生告诉她，受伤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不需要再来了。
这是个好消息。
医院的洗手间里，徐又芝站在镜子前给谢林和室友们回消息，随后合上手机，盯着眼前一模一样的自己开始观察起来。
那条淡淡的疤痕代表着一段惊悚的回忆。太过明显导致她把原本的齐刘海往一旁拨了拨，试图盖住这段回忆。
谢林从出租车上下来，弯下腰告诉司机师傅一会儿还得回去，之后便拨通了徐又芝的电话。
忙音刚起，他就看到她的身影。
刺眼的阳光下，徐又芝穿着米黄色连衣裙，把本身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白。
谢林不知觉地露出了微笑，他喜欢这种等待徐又芝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她生活范围里的人。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谢林递给徐又芝一瓶凉水，“要不要一起回去？”
“下周三。你呢？”
“我们下周一。”
“那你等我吧。”
话音刚落，谢林就愣了一下。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这样的邀请真是难得一见。
“行。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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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前一晚，女生宿舍里忙着收拾行李与打扫卫生。四个人的家都不在X城，不能像同城的学生们晚上就走。
食堂因为放假的缘故十分热闹，徐又芝和季雅两人观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退出了人潮，走到校门外的小吃店等待。
“又芝，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嗯……应该会去陪我外婆吧。她年纪大了。”徐又芝冲季雅笑了笑，“再加上我太怕闹了。我外婆家在乡下，人少也安静。”
“那你返校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也一起，这样还能做个伴儿。”
徐又芝点了点头，不经意瞟到隔壁的礼品店，便对季雅指了指，随后走进店里。
店里不大，随处可见的小东西摆满了架子。徐又芝慢慢浏览，从小玩意儿走到大件区域。
最后，她停留在衣帽围巾区域，视线落在一顶棕色的棒球帽上。
店员很热情询问她是否要拿下来看一看。徐又芝点了点头，在店员的介绍中把帽子拿到手中仔细端详，最后决定买下这份礼物。
隔壁小吃店的老板笑着走到饰品店，把手里的外卖交到季雅手中。另一边，徐又芝把棒球帽和一个浅色纸盒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接过季雅手中的外卖，两人大袋小袋的往宿舍里赶。
回到宿舍，四个人围在一桌，享受着女生之间的亲密，分享着各自的快乐。
直到深夜，徐又芝是最后一个从浴室出来的，其他三人早已躺下。她打开书桌的小夜灯，从包里拿出那顶棒球帽，把它放进浅色的纸盒子里，仔细包装后，把它塞进挎包的最大层。
她想，总该谢谢这个从受伤就一直照顾自己的谢林吧？即使对方有可能对自己存有特殊感情，但她绝对不能以此为由，忘记最基本的感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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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谢林叫好车等在徐又芝的大学门口。见她朝自己跑来，便打开后备箱帮她放行李。
“给你。”谢林从包里拿出对折整齐的车票，“还好提前买了，位置还算靠前。”
“好，我把车钱给你。”
谢林自然是不肯收，两人推脱了一番，最后他在徐又芝的威胁下收下。
路遇塞车，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赶到了车站。谢林拎着两份行李朝检票口跑，徐又芝提着买好的水和零食跟在后面，总算是赶上了。
车子缓缓开出车站，徐又芝从包里拿出棒球帽递到谢林面前：“谢林，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想了很久，觉得请吃饭太普通了，感觉像是敷衍。所以买了个小礼物，不是很贵的东西。”
“给我的？”
显然谢林完全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满心欢喜地接下：“谢谢！”
见对方很真挚，徐又芝也松了口气。她一开始还担心对方会不收什么的，同时又顾虑自己这样的举动会不会让对方误以为是什么情感通行证。连措辞都想了许久，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很令她满意。
同时，她也对没有曲解礼物意思、从而盲目自信的谢林有了更好的印象。
徐又芝几乎是一路睡回家的，到终点站前十分钟，谢林叫醒了她，随后又提前起身把行李架上的东西拿了下来。
好像这段时间里，自己出远门的状态都太过于放松，或许就是身边有人的关系吧。
刚出车站，两人就看到苏成站在车站门口朝他俩挥手，身后靠着一辆银灰色的车。
“你什么时候买车了？”谢林围着车转了一圈，随后看向徐又芝，“你知道这件事儿吗？”
“他哪有钱买车。那是亲戚家的。”
苏成一手搭上谢林的肩膀，笑嘻嘻地答道：“等兄弟有钱了就自己买一辆，到时候你们就不挤大巴回来了。”
“我谢谢你，你快点去买吧。我等着呢。”
两人说说笑笑闹了一阵，徐又芝没打算插话，没想到苏成先开口问了：“又芝，我可是看到新闻了。受伤了？”
“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徐又芝撩开刘海，“再过段时间疤痕就淡了。我妈和苏叔叔知道吗？”
“他俩不知道。”苏成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车，“那家新闻也是没边了，偷拍又不打码，简直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后来这事儿怎么就……摆平了？”徐又芝抬起头看向后视镜，“我室友说她看到的时候也是没打码的，后来就换了。”
苏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徐又芝也没打算过多追问，打码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她巴不得有这样的好心出现。反正现在疤痕也被挡住了，自己只要小心就好。
好在，她早早就决定好，在家待一周后就到外婆家去，直到暑假末尾再回来。不然需要小心两个月，可把她累惨了。
回到家后，自然先是把徐妈妈准备好的特产和饭菜吃到饱。之后，徐又芝在聊天软件上联系了孙宇婷和马雯雯，还没放假前，这两人就约自己去玩儿，她可以不见其他人，但这两位青梅竹马的邀约，还是不能拒绝。
洗漱之后，徐又芝靠在床上刷着空间，看着不少人晒聚会的动态照片，自己却提不起一点相聚的兴趣。一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二是不想见到夏烨。
夏烨那天出现在校门口的样子还能时不时浮现在自己眼前。但她也想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只知道不想见，见到了一定会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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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的聚会选在孙宇婷家里，三个人打算开着空调吃火锅。马雯雯一大早就找上徐又芝，拉着她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准备就绪后，三人围坐在孙宇婷家客厅的中心，电视上放着《还珠格格》。
徐又芝自然是被追问了关于眼睛上那道疤痕的相关事宜，讲过之后也就不再提。
“不过那张打码的照片，听说是夏烨找人帮忙的。”马雯雯看着徐又芝，“夏烨的姑姑就在那家报社工作，只是不同部门。所以夏烨就找她姑姑帮了个忙。”
徐又芝边听边吃着牛肉丸，心情就像是回到了那场聚会一般。恰好当时，自己碗里也是牛肉丸。她当然知道这是夏烨的弥补，但她不明白的是，现在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
见徐又芝不说话，马雯雯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劲地找孙宇婷求救。正当孙宇婷要开口时，徐又芝放下筷子，看着眼前的好友：“其实新闻发出的那一天，他来找过我。”
在两人的惊讶中，徐又芝把所有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刻意略过了谢林对自己的关照。她不愿在对方什么表态都没有的情况下就下定论。
讲着讲着，自然也就问到了“还喜不喜欢”这个问题。
徐又芝在两人疑惑的眼神中缓缓地开口：“或许已经不喜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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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烨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太好了。
当远在最北边的大学给自己送来了录取通知书，他便明白未来的四年里，自己再也不能跟徐又芝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从头想了想，或许自己一开始就做错了。错一步便步步错。
奇怪的是，夏烨远没有第一次那样哀伤。似乎是因为感受到了徐又芝正在离开的事实，而自己必须要奋起直追的思路，他的惧怕与自卑被渴望给压制，即使还存在，却不会再令他头脑发热。
他想自己确实不会太好了。
如果没有徐又芝，自己怎么会好起来呢？
所以，即使分隔两地，他也要证明自己的悔悟与真心。
第11章 情歌
暑假的第二个星期，徐又芝挑了天气大好的一天，让苏成送她到S县城下的某个小镇外婆家避暑，并且打算安静度过一个多月，随后直接回到X城开始新的学期。
车程不算远，徐又芝坐在副驾上跟苏成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说到了谢林。她这才知道，谢林父母在外打工，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平日里，谢林都是一个人在家，也养成了他生活全能的技能。
“我们几个聚会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谢林包揽所有菜品。”苏成转过头看向徐又芝，“他不错的。”
“你别八卦了。”徐又芝白了苏成一眼，“再瞎说，小心我把你的宝贝收藏品都给扔了。”
“行行行，我认输。”
车窗外是成片绿荫，快速往后划过，徐又芝调整了位置，靠在座椅上，脑袋里开始回想自己与谢林的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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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岁的老人站在门口慈祥地笑着：“来啦，快进来。”
徐又芝点了点头，苏成跟在她的身后拖着行李，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喊了声“外婆”。
“好好，苏成留下来吃饭吧。大热天开车太累了。”
重新组成外婆与外孙的两人边走边聊，徐又芝独自走进院子里，看着柴火堆还在那个熟悉的位置摆着，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安心。记不清是几岁开始，她每年暑假都会到外婆家待上一个月，这里是她的治愈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