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臭味。
她满意地放下胳膊,扯了毛巾擦干身体,套上了干净的衣服,便出门跑去知青点。
而此时的谢温时站在棚子里,拿水浇洗着身体。
这是知青来了以后搭的,现在天热,勉强可以露天洗澡。
他厌恶这一身脏污,用力地洗干净,直到一缸水都用干净,才缓缓放下了手。
他长舒一口气,拿来弄脏的衣服,准备洗干净。
洗到衣摆时,他发现口袋里的布料厚了一倍,微微一愣,想起了从李建文那儿抢来的白色布料。
他把布料掏出来,已经染上了黑色,变得有些脏。
他沉默两秒,小心翼翼地抖开它,才发现是一件肚兜样儿的小衣服。
是申宁的吗?谢温时也不知道。
想起它被李建文的手摸过,他微微皱眉,慢慢搓洗起来。
等洗完,谢温时的耳根已经红成了一片。
他像放烫手山芋一样把它放到一边,匆忙洗干净剩下的衣服,等收拾好了,便听见棚子外的呼唤声。
“谢温时?”
谢温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拿衣服捂在身上。
他一张嘴,想起其他屋子里的知青们,又急忙压低声音,“你怎么进来了?”
知青点的院门是关着的,不用想,就知道申宁是翻墙跳进来的。
谢温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等出去,一定把申宁这个随便翻墙的习惯掰正过来!
申宁猫腰蹲在棚子外,观察着其他几间屋门,免得被人发现。
她小声道:“我来看你啊,你还没洗完吗?”
理直气壮,好像错的是谢温时。
谢温时咬紧牙关,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马上!”
他深吸一口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你转过去,别盯着这里。”
“我本来也没盯着,”申宁小声嘟囔了句,又道:“好了好了,你快换衣服啊。”
谢温时几乎狼狈地套衣服,手脚匆忙,险些把干净的衣服掉到地上。
他胡乱系好纽扣,手握上门把,刚准备出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她要是没看,怎么知道他还没换衣服的?
申宁久久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凑近一点,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你怎么还不出来?”
谢温时脸色僵硬地出来,手上抓着湿衣服。
申宁立刻凑了上来,鼻子凑到她脖颈前,用力嗅了嗅,“没有味道了。”
谢温时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豹子,豹子,不是人。
如此反复催眠几次,他看向申宁,勉强冷静下来道:“我们去大队长家。”
申宁点头,看着他把湿衣服挂在院子上的晾衣绳上。
但手上还留下了一件白色的。
她有些疑惑,用气声问:“这是什么啊?你不晾吗?”
谢温时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体温猛地升高,他别过头,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绯红的脸。
他的手伸到他面前,声音带着不明显的僵硬。
“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申宁疑惑地拿过这件东西,抖开一看,十分惊讶。
“这是我之前丢了,怎么在你这儿啊!”
这是前几天她洗好晾在院子里的,但那天风大,晚上下工时,它就被吹跑了。
她明显没什么害羞的情绪,甚至找到了肚兜颇为欣喜,谢温时的脸却要热得烧熟了。
他不自然移开眼,“从李建文那儿拿到的,你拿回去吧。”
申宁勃然大怒,“他还偷我衣服!”
谢温时怕她的声音被听见,急忙把她拉出知青点,等拐过一个弯看不见了,才松口气。
他催促道:“你快收起来,别被别人看见了。”
申宁“哦”了声,低头摸摸衣服,“可是我没口袋。”
她语气无辜,却让谢温时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夺过肚兜塞进自己上衣口袋,“我先替你拿着!”
说完,不再进行这个话题,大步往前走,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申宁不解地眨眨眼,小伙伴脖子怎么那么红?
她几步追了上去,两人迅速地赶到了大队长家。
他们俩从草甸子回来得静悄悄,没被其他人发现。
大队长押着李建文回来时,因为他的疯狂挣扎大喊,却弄出来不少动静。
他们还没进去,便听见了里面嘈杂的声音,比上次知青点被举报还热闹。
“这李建文看着阴阴沉沉的,一看就满肚坏水,居然还敢杀人啦!”
“听大队长说,要不是申宁去得及时,谢知青都要被沼泽埋了!”
“真吓人,这是不是得挨枪子儿啊?”
院子里围满了人,叽叽喳喳,中间围着的,赫然是已经被绳子捆住在地上挣扎的李建文。
他浑身肮脏,脚下的鞋缺了一只,像只蛆虫一样在地上滚动,想要挣脱绳子。
大队长眉头紧皱,啪嗒啪嗒抽着旱烟,不知如何处理。
他们红江沟的人脾气大多都凶些,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谁真敢杀人啊!
想杀人的是外来知青,险些被杀的,还是知青!
这比本地队员发生的事还复杂。
他正苦恼着,突然听见人群里一声喊,“谢知青和申宁来啦!”
大队长猛地抬头,果然看见了两人,他们已经换了衣服,衣冠整洁,头发湿得滴水,看起来是刚洗完澡就赶来了。
谢温时的手上、脸上都有伤痕,细细的血痕,一看就是扭打时被指甲留下的。
地上的李建文挣扎得更厉害了。
但他嘴里堵着大队长家的臭抹布,拼命挣扎,也说不出一句话。
大队长站起身,有点忐忑,“谢知青,你要咋处理啊?”
人群自动给谢温时让开一条路,他缓缓走到中间,看也没看地上的李建文。
他没有犹豫,冷静道:“我会报公安。”
“蓄意谋杀这个罪名,他就算不被枪毙,也要被关上几十年了。”
这话一出,周围嘈杂的众人都静了静,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报公安?这是想让他一命换一命啊!”
“可不是,不过也是谢知青命大,不然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说话?”
“真吓人,这样的可不能在咱们大队待下去了!”
大家议论纷纷,倒是没人劝谢温时息事宁人,大家同为山民,本就是脾气不大好做事狠的那一波。
大队长听完,狠狠咂了口旱烟,咬牙点头。
“那你明天就去公安局!”
谢温时微微一笑,瞥了眼地上没人关注的李建文。
他声音慢条斯理,像金属打造的锋利羽毛,“和杀人罪相比,没有什么罪名更严重了。”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莫名觉得有点甜 (*/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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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装疯
◎三合一◎
申宁本想开口附和, 但一张嘴就被谢温时扯扯衣角,疑惑地看他一眼,闭上了嘴。
大队长并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他叫来几个大汉, 指着地上的李建文道:“把他塞到牛棚里去, 等明早公安来。”
李建文拼命挣扎无果, 最后, 还是被扔垃圾一样拎走了。
关键人被带走了,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大半,大队长疲惫地按按脑袋,朝谢温时和申宁也挥挥手,“你们俩也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他这个当大队长的, 真是干累了。
谢温时道谢后便离开, 脚步一拐到僻静处, 申宁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让我说话?”
她还想痛踩李建文两脚呢。
谢温时无奈地看着思维过于直接的豹子, 解释道:“李建文的谋杀未遂是跑不了的, 现在我只是一个纯粹的受害者,你只是一个救我的人, 除此之外, 说得越多,越容易让他临死反咬一口。”
申宁似懂非懂, 挠了挠头。
“可他现在被堵住了嘴,等不被堵了, 不是还能说话嘛?”
“等到时候, 自然有其他应对的办法, ”谢温时轻轻一笑,没想让她掺和到这些算计的事上。
“好了,回去休息吧。”
申宁不太想走,经历了晚上险些失去小伙伴的事,她迫切地想要和他呆在一起。
她仰着头不说话,眼睛亮晶晶,所有心思都写在了眼里。
还是十几年前那只娇气又倔强的小猫啊。
谢温时叹了一声,犹豫一下,抬手像小时候撸猫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下好了吗?”
以前,她被顺顺毛就很好哄。
随着他的动作,申宁歪头蹭蹭他的手掌,眼睛舒服地眯了起来。
她勉强哼道:“好吧,那我们明天见。”
谢温时笑笑,放下了手,“快回去吧。”
说完,便把口袋里的小衣服塞给申宁,拿它的过程中,没敢再看一眼。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申宁一步步离去,脚步跳脱,背后的辫子一翘一翘,连影子都透着开心意味。
他摇头笑笑,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得去县里呢。
但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谢温时带着几个公安来大队的时候,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李建文疯了。
他已经被解开了绑住的手脚,一身肮脏,满是秽物,正蹲在牛棚的一角抱着头喃喃自语。
有人大着胆子凑近去听,没一会儿,皱着眉头跳了出来。
他嘀咕道:“他嘴里说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什么别杀我,什么不该是他死的。”
谢温时眉头微皱,望着浑身脏臭的李建文,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公安同志显然是没有这个心思分辨的,他们捏着鼻子,十分嫌弃,“你们这牛棚多久没用了,怎么这么臭?”他们刚才一到,险些被熏得闭过气去。
旁边的大队长按按脑袋,不得不解释道:“这个牛棚五六年没用了,原来不是很臭的。”
原来不臭,那过了一天晚上是怎么臭的?
所有人转头,下意识看向了牛棚里的李建文,他的身上、旁边地上,都沾着一些明显的黄色秽物。
不发现才好,一发现,登时便有人“呕”了声。
“这也太恶心了吧……”有人嘀咕。
几位公安脸色都不大好,他们是来抓人断案的,不是来清理垃圾的,一时间,没人想上去伸手碰他。
谢温时神态最冷静,他打量着李建文的神色,若有所思,忽地转头。
“公安同志,要是李建文疯了的话,会减刑吗?”
公安一愣,“要是大地方的话,有可能,”毕竟疯子都是有精神问题的,杀不杀人也不受自己控制。
但是他们这样的小地方嘛,监狱里关个疯子还得供吃供喝,反倒是个麻烦。
他捏着鼻子,随口敷衍道:“也有可能直接判死刑?”
话音刚落,谢温时便看见牛棚里的人猛地一抖,他眼睛微眯,心中了然。
这个李建文,想装疯逃脱罪责呢。
他对公安附耳说了几句话,公安一愣,看李建文的眼神顿时凶恶起来,朝其他几个公安一招手。
几人窃窃私语几句,便踮着脚,皱着眉钻进了牛棚。
有人往李建文身上踢了一脚,“站起来!”
李建文非但不站起来,反而缩得更厉害了,声音变大,猛地吼了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
几个公安对视一眼,掏出手铐,满脸厌恶地把他铐了起来。
“装疯卖傻,你以为这样就不用蹲大牢了?敢杀人还怕这个?!”
几个人把李建文扭送出去,碰着他的时候,纷纷嫌恶欲呕,唾了他一口,“真够恶心的!”
公安们带着疯狂叫喊挣扎的李建文走了,谢温时也没闲着,他跟上去,给几人一人散了包烟,低语几句。
等这些人一走,红江沟大队又恢复了宁静。
大家都没了上工的心思,议论纷纷,眼神不自觉地往谢温时身上瞟。
大队长挥挥手,“你们都回家去吧,”催着大家离开。
等申宁和谢温时要走的时候,他却叫了一声,沉下了脸,“等会儿,我有话和你们俩说。”
谢温时望了申宁一眼,心有猜测,若有若无挡在她面前。
大队长紧盯着两人问:“之前人多我不方便问,谢知青,你说,你晚上去申宁家干嘛去了?”
他昨晚没反应过来,晚上临睡前冥思苦想,终于被他想到了一个关键——申宁怎么知道谢温时被叫走的?
她先回家,后发现谢知青被调虎离山出事,这不就代表本来谢温时要来她家吗?
大晚上的,这俩人见面干嘛?
申宁从谢温时肩后探出一双眼,刚要开口,就被大队长狠狠瞪了一眼,“让他说!”
他嗓门大且语气愤怒,声音传出去老远,是申宁第一次见过的样子。
她眨眨眼,便听见谢温时迟疑了三秒,缓缓开口。
“我去教申同志学字去了。”
他语气无比正式严肃,却听得大队长恍惚了下,“?”
他挠挠耳朵,不敢置信,“你说啥?她学字?”
他一根手指头指着申宁,疯狂抖动,像是要戳进她的额头里。
“你说你大晚上去申宁家是教她学字去了?!”他反问着重复,声量提高,几乎要被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