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李郑重其事,语气严肃,“我们是不能和人类生小孩的。”
他认真地解释道:“你应该还没遇见过发情期吧?到时候要是你结婚,就会知道,我们和人类是根本没法怀孕的。”
他们这些动物变成人后,发情期也会随之不固定,和做动物时大相径庭。
申宁不解,“生小孩?”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苗青李点头,下意识地四下看看,没想到,看见了院门外缓缓走来的孙元义。
他眼神锐利,盯着苗青李,却问了一句申宁,“你们俩有事说?”
他心中疑惑,大队长这个远房亲戚来找申宁做什么。
苗青李闭上了嘴,申宁正等着他的回答呢,不由得看了孙元义一眼,
“我有正事呢,你快回家吧,”不耐烦地催促他。
孙元义默了下,但转念一想连他都打不过申宁,眼前这个苗青李肯定也打不过,应该不会出事。
他只好转身离开,临走前,警惕地盯了苗青李一眼。
等人一走,苗青李不满地嘀咕道:“这人怎么看我跟看贼似的。”
申宁催他,“你还没说完呢,什么发情期什么生小孩?”
“发情期就是动物发情的时候呗,”苗青李直白道,他们动物并没有性的羞耻观。
“等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会需要伴侣,就可以生小崽子了,但是你要是和人类在一起,就没法生孩子。”
他恐吓道:“人类男人是必须要有孩子的,你看看你周围,是不是大家都有孩子?”
申宁仔细想想,大队好像真的所有夫妻都是有孩子的。
她顿时紧张起来,满脸纠结,“没有孩子不行吗?”
“我们猫是可以的,”苗青李暗示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又嫌弃道:“可是人类男的必须要有孩子。”
“要是他们没后代,就会骂你是不下蛋的母鸡,等你老了不好看了,再把你抛弃!”
申宁惊恐地瞪大了眼。
苗青李觑了眼她的脸色,十分满意,笑嘻嘻道:“反正你要是和谢温时在一起很麻烦的,不如我这只猫,虽然不是同一个品种,也不能生小孩,但我不会介意的!”
他笑嘻嘻凑近申宁,“你要是愿意,我这就回家和我妈说,给你当上门女婿!”
到时候,他就能吃鱼自由,幸福一辈子了!
申宁推开他的脸,沉浸在他刚才营造的巨大恐怖中。
“人类真的必须要有孩子吗?”
她咬住嘴唇,头一次,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
苗青李连连点头,他十分自信,他见过的每一个人类男性都是这样的,谢温时也绝不可能例外!
“不信你去问问谢温时,等他知道你们俩不能生孩子,说不准还会后悔呢。”
见火候差不多了,他摸了摸绵绵,“我带它出去遛遛去。”
临走前,不忘跟申宁强调,“要是你俩黄了别忘了我,我可是不介意没孩子的!”
申宁没理他,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
谢温时会不要她吗?
……
谢温时从公社下班,走到红江沟的田埂上时,便准备换个方向去大队长家。
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了申宁的身影。
她在一棵大树下站着,垂头丧气,绕着树打转,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
谢温时走了几步,她便察觉到脚步声,抬头见是他,便乳燕投林般扑了过来。
“怎么在这里等我?”谢温时稳稳接住她。
申宁抬头看他一眼,却不说话。
她忍不住担心,要是谢温时想要一个孩子的话,那是不是会很失望?
谢温时见她神情担忧犹豫,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他眉头微皱,声色更温柔,“发生什么事了?被人欺负了?”
他四下看看,见没人,轻轻摸了摸申宁的脸,哄她,“怎么不高兴?”
申宁在心里做足了思想建设,这才耷拉着脑袋开口,“你想要个孩子吗?”
明明不敢看他,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瞄着他的脸。
谢温时目露错愕,“嗯?”
申宁重复了一遍,“我是想问你,以后会不会想要一个小孩?”
谢温时迟疑了下,“怎么突然这么问?”
申宁摇头,固执道:“你先回答我。”
谢温时沉思了下,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许久,他摇摇头,捏捏她的脸,“你才十七岁,想什么孩子的事情?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
他语气随意,申宁小心翼翼抬起眼,不自觉揪住他的衣摆。
她小声问:“可是,要是我们不能生小孩怎么办?”
谢温时一怔。
他轻笑一声,猜到了她想说的话,“我们两个在一起是不能生小孩的?”
申宁咬着唇点头。
谢温时并不意外,失笑一声,“我并不在意这事,孩子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他唯一在意的两个人,除了爷爷,只有申宁。
如果他和申宁能共同孕育一个孩子,那固然好,可那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她自己,才是雪中热炭。
他揉了揉她软嫩的脸颊,笑声明朗。
“我只喜欢你,和有没有孩子无关。”
申宁歪歪头,琥珀色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像水洗过的玻璃珠。
“那一直没有都没关系吗?”
“没关系,”谢温时笑,故意逗她,“要是我们有孩子,我才要担心呢。”
申宁疑惑,“为什么啊?”
谢温时捏了捏她的辫子梢儿,笑道:“她要是半人半豹子怎么办啊?”
申宁冒出一个诡异的联想:一只襁褓里的豹子脸小婴儿哇哇大哭,想着想着,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搓手臂,认同他的话,“我觉得没孩子也挺好的。”
她心口的大石落了地,笑盈盈扑到谢温时怀里,用脑袋蹭他的肩窝。
“你好香!”
谢温时耳根微红,揽住她的后背拍了拍,“不过是谁告诉你我们不能生孩子这事的?”
以申宁的性子,不可能无端想起这事。
申宁毫不犹豫出卖了苗青李,把今天上午他说的话通通告诉了谢温时。
谢温时眼睛微眯,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这只狸花猫,倒是挺机灵的,如果他非得要后代的话,说不准真要和申宁分开了。
听到那些发情期的话时,谢温时一怔,从脖颈一路红到脸颊。
他咳了咳,着重问起了绵绵,“他要把绵绵带走?”
“嗯,”申宁补充道:“我会给他付好多鱼干当报酬的!”
谢温时笑笑,没有拦着,“那我也给他送点食物。”
两人从田耕往外走,申宁低头看见他背着的挎包,忍不住问:“你买糖了吗?”
“嗯,”谢温时颔首,捏捏她的鼻尖,“这次是玉米硬糖,我记得我小时候还吃过。”
申宁顿时咽起了口水,玉米硬糖很好吃,可是供销社偶尔才有。
谢温时索性打开挎包,把称好的一袋糖递给她。
申宁兴致勃勃打开,里面全是金黄的糖果,玉米形状,只有她小拇指的指节大。
她往嘴里塞了一个,甜甜的醇厚玉米糖香顿时弥漫在舌尖。
她满足地眯起眼,又捏起一个喂给谢温时。
谢温时含进嘴里,此时也进了大队,他揉揉申宁头顶,“你先回家去吧。”
申宁嘴里舔着糖,指向他的挎包,笑吟吟问:“里面是不是还有给爷爷的东西啊?”
她闻到了肉干和药膏的味道。
谢温时失笑,却还是点头,“我打算找机会给爷爷送过去。”
申宁歪头,“我今晚就能给你送过去!”
得知了谢温时不要小孩的消息,她心情大好,迫切地要再找个人分享自己旺盛的喜悦。
她把糖宝贝地收好,便直接动手去拿谢温时的挎包。
她一边扯包带一边道:“我很快就能送过去,不会有问题的!”
谢温时只觉得自己的包带都要被折断,不得不松开手,一下子,便被她抬高包带抢到了挎包。
她抱着包拔腿就跑,生怕被他拒绝。
谢温时站在原地,看着她充满生命力的背影,无奈摇头一笑。
他走回大队长家,苗青李正在门口靠着,见他进来,伸着鼻子嗅了嗅。
他闻到申宁的气味,心知这两人已经见过面,不禁有些得意。
可看看谢温时不动声色的脸,又有些疑惑。
难道豹子没和他说生孩子的事儿?
谢温时哪能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一言不发,也不解释,看着他抓耳挠腮的猜测。
他舌尖舔了舔口腔里的玉米糖,心情颇佳。
而申宁把谢温时的挎包抢回家,关上院门,这才顾得上饿得咕噜噜直叫的肚子。
一下午都想着生孩子那事,她都没心思吃饭。
现在胃口大增,申宁给自己做了条大鱼,吃得肚子溜圆,这才满意。
她看看从谢温时那儿拿来的挎包,打开后发现,里面除了食物药膏,还有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不管,她把给谢爷爷的那部分东西拿了出来。
今天下午申宁去草甸子抓了鱼,本来是打算给苗青李大半的,还没晒干,她想了想,拿了一包已经晒好的鱼干。
所有东西塞进包袱里,趁着夜色,申宁又钻进了山林。
黑色的豹子在树间迅捷奔袭,没花多久,就找到了农场的位置。
她在栅栏外观察了一下,确认没人,才趴地变成人,翻进栅栏里。
申宁直接往谢爷爷那间屋子跑去,一身黑衣,和黑漆漆连个灯都没有的夜色融为一体。
等到了地方,她轻轻一敲门。
里面的人显然没想到,过了十几秒钟,才有人来开门,是老魏。
老魏见是申宁,有些意外,侧开身让她进来。
在炕边坐着的小宋猛地坐直了,“申宁?”
申宁许久没来,他下意识下炕穿上鞋,走近了迎接她。
申宁应了声,把肩膀上的包袱拎到手里,去看谢爷爷,“你最近怎么样啦?”
谢爷爷脸色比之前好许多,眼神明亮,也没那么憔悴了。
他坐直身体,笑道:“最近农场任务不多,体力活儿少,我们都挺好的。”
说着,他也有些奇怪,“申同志怎么突然来了?”
老魏和小宋都围在炕边看,最近只有谢温时来送东西,许久未见申宁。
申宁把包袱解开,里面的东西倒到炕上,语气活泼,“我来给你们送东西!”
包袱皮一抖,里面的东西哗啦啦落了地。
酥饼、白糖、鸡蛋糕、肉干、鱼干,还有两管治跌打损伤的药膏。
谢爷爷一愣,连忙道谢,“申同志怎么又带来这么多东西?”
申宁摇头,声音里含着笑意,“除了鱼干,都是谢温时准备的!”
她指了指那几样东西,让三人面露错愕。
他们知道这两人都是红江沟大队的,可是,关系都好到能交代这种事了吗?
最惊讶的还是谢爷爷,在他的印象里,谢温时不是这么轻易会交付信任的人。
何况还是这么要紧的事情。
申宁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送到东西,便熟练地在旁边坐下。
她怕谢爷爷担心,补充道:“他在公社,最近没机会来农场,我就替他来了。”
谢爷爷迟疑着点头,他还没问,小宋却忍不住开口。
“申同志,你和谢同志关系很好?”
申宁愉快地点头,毫不犹豫。
屋里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老魏若有所思,“谢同志下乡也四个来月了吧。”
才四个多月,就能建立起这样的信任?
三个人都有些不大相信。
包括谢爷爷,他忍不住问道:“是温时特意找你来的?”
申宁想想,摇头,得意地抬起下巴,“我从他那儿抢过来的!”
谢爷爷沉默,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他犹豫了下,问道:“最近温时怎么样了?”
他在农场消息闭塞,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自然很担心谢温时。
申宁想了想,除去建小学和知青点被淹了的事,最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前几天不是下了场暴雨嘛,”她道。
谢爷爷颔首,那场雨也波及到了农场,但不算大。
申宁继续道:“然后我们大队的知青点被淹了,谢温时住的屋子正好塌了。”
“什么?!”谢爷爷大惊,顿时惊慌起来,“那温时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事,现在在我们大队长家住着呢,”申宁说完最后一句话。
谢爷爷胸口大石落地,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他喃喃自语。
“他好着呢,”申宁语气里夹杂上骄傲,跟说的人是自己一样,“等知青点修好了就能回去了。”
不过,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到时候他去我家住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高兴,她垂在炕边的小腿都不由自主晃了两下。
现在地里活儿忙,大队长肯定是不会分出人手去修知青点的,等秋收后修好,那时候都十一月份了。
十一月份,说不准他们俩都已经结婚了呢!
申宁挺起胸脯,迫切要跟谢爷爷分享自己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