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姞看到殿下过来赶紧自觉的让开了步子,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江嘤嘤看着他走到旁边蹲下,当即背过身去不去看他。出发前不叫她就算了,她勉为其难的跟上来,他竟然还这副脸色。
李燃深吸了口气,扬声道:“乌暨,送王妃回去!”
乌暨赶紧颠颠的上前来,应是。
江嘤嘤当即转过身来,横眉说:“你敢!”
然后就正对上了李燃漆黑的眼眸,他什么也没有说,就静静的看过来就带了几分压迫性。
江嘤嘤没憋住,心虚的眨了眨眼睛,移开了目光,然而语气仍旧理直气壮:“我担心你,勉为其难的跟上来,你竟然这副样子!”
李燃问:“前日答应好好在府上呆着,也是骗我的?”
江嘤嘤嗯哼了一声,半分惭愧也无。
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燃深吸了口气吐出,好声个和她解释:“路上危险,你留在府邸,我也可安心些。”
江嘤嘤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燃抬手将她的手扒拉下来,攥着她的手腕道:“我送你回去。”
江嘤嘤想不到他营地都不要了,还要连夜送她回去,当即瞪大的眼睛,硬要抽回手。然而李燃攥得太紧,她抽不动。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江嘤嘤当即扯着他的衣袖拖长声调道:“好冷!”
然而这回对李燃不管用了,李燃抬手给他将大氅紧了紧,将帽兜给她带好,道:“回去就不冷了!”
江嘤嘤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李燃身上穿着铁甲,坚硬又寒冷,有些硌人。还是他穿常服的时候手感好一些,衣料软软的,能感受到身上的温度。
李燃看着她仿佛被黏住的样子,知道她是真的畏寒,忍不住张开双臂将人顺势揽进了怀中。江嘤嘤有些诧异的发现他纵然是穿着铁甲,身上还是有些暖和的,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枕在了他胸膛前。
“今日留一晚,明日送你回去。”李燃好声道。
江嘤嘤不理他,李燃叹息一声,让乌暨打了水来净了手,顺势拿起了架子上的烤鸡。就如同他刚打马而来看到的样子,将烤鸡拆解下来喂给嘤嘤。
乌暨在旁看着,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很快,江嘤嘤吃好了。李燃看了一眼江嘤嘤搭建的简陋营地,叹息一声,起了身将人拉了起来,带着人一起上了马,往大营地去。
李燃的营地比江嘤嘤想象的还要宽敞很多,营帐厚厚的可以挡风沙,里面暖暖和和的。
江嘤嘤虽然白天睡了一上午了,但是因为睡得不是很好,觉也没补足,如今夜色已深,李燃又在身边,她就更困了,仿佛神经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
因为江嘤嘤的到来,李燃只好叫人将床褥加厚着,但是看着仍旧简陋。江嘤嘤昨夜被冻的睡不着,这会儿就不觉得简陋了。
第156章
营帐中床脚的铁盆烧着炭火,温暖的光辉照亮了半边帐子。
被衾已经暖过了,江嘤嘤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点脑袋。
李燃换上了素白的中衣,将帐中的其他灯烛熄灭,走到了床边。江嘤嘤立刻滚向了里间,让出了些位置。
等到李燃躺好,江嘤嘤这才挪了过来,重新钻入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枕在他胸膛前躺好。
李燃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眼角卷翘的长睫,江嘤嘤抱着他的腰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李燃没了动作了,直着紧紧的将人揽在怀中。
营地外有兵卫巡逻的声音,因为帐中的灯熄掉了大半,外面却是灯火通明的,江嘤嘤翘起脑袋的时候就能清晰条件印在帐上的人影。
如今带着的这些人虽是李燃接手没多久的,但是因为率领这些人的主将也归顺了李燃,所以接受起来并没有多大的障碍。
江嘤嘤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点也感觉不到冷,反倒是到了后半夜还有一些燥热。
清早阳光穿透大帐照了进来的时候,江嘤嘤才慢悠悠的醒来,李燃早便起来了,已经不知道去何处了。
江嘤嘤喊了一声,果然扶姞就候在外面,听到王妃醒了,赶紧就进来了,一边准备着换洗孟盆一边道:“殿下道等您醒了就送您回去。”
李燃还是没死心,江嘤嘤坐在床上慢悠悠的晃着腿,她来了那还能走吗?
江嘤嘤又换上了轻便的衣裳,果然没过多久李燃就回来了,仍旧就打定主意想要亲自将嘤嘤送回去。
江嘤嘤当即耍赖:“若是要将我送回去,我明日还要跟出来!”
腿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去哪,旁人能管得着吗?
李燃不知道她哪来的这样多的心眼,大军因为刚从云州出发没多久,对后并没有过多的查探。她小营地选的地方还挺好,躲藏的严严实实的,所以才能让她跟了一日才发现。
若是她真心想跑,他留下来的那几个人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她。
这次她跟的不远,被他发现了还好。若是下一次她一个人出来,走丢了怕是就不好找了。
“夫君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保护不了我呢,何故要一直赶我走?”
这一番话说的李燃着实没脾气了,李燃向来是拿她没辙,只好暂且同意了。主要是不把人带在身边,他实在不知道嘤嘤一个人在云州会做些什么。
“留下便留下,但是一定要听话。”李燃警告地看着她,“平常若无人陪着,切,不可乱跑。”
这点小事,江嘤嘤当即就答应了。一双漆黑杏眼顿时弯成了月牙状,十分开心的点了头,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这还差不多。”
李燃看着她心情甚好的样子,虽然心中仍有担忧,唇角还是不可抑制的往上翘了翘。
充满杀伐气息的营帐气氛和谐温馨,然而远在京中的李环就没有这样顺遂了。
自从李环对外扬言太子意图谋害陛下之后,金吾卫就将整个宣平公主府严密包围着一个苍蝇也飞不进去。
李环想往外传,信也做不到。因为什么都做不了,索性他就什么也不做了。
傍晚暮色低垂,李环又在园中饮酒,这些日子她醉的越多,就觉得越发痛快。
耿月是李环的贴身婢女,原本还想拦着殿下这般买醉的,然而李环却撑着额角,脸上浮现着一层酒后的红晕,漆眸看着她,嘴里的话确是叫她无言以对:
“太子已决意要对长公主府动手,这些好酒若是现在不喝,要留到什么时候呢?”
李环将人都遣退下去了,唯留有陈奉一人侍奉。
陈奉神色决然的看着殿下,主动请命道:“属下愿潜出府去,替殿下送信。”
李环抬头看他,接着摇了摇头,道:“我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应该被抓的差不多了。李燃多日不曾收到我的信件,应当也能很快明白京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情就要看李燃自己的了。
府上虽然被金吾卫层层围着,里面的消息传不进去,但是外面的消息确实可以传进来的。
陈奉迟疑了一下,还是对李环道:“太子将朝中的几位大人抄家了,却并没有牵扯到殿下您,甚至在老臣面前也没有问您的罪,只说您是受了安王蒙蔽。”
李环撑着下颌,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陈奉迟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
李环怎么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呢,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你是想说太子心肠软弱,仍旧念着旧情,我应当向他低个头,这样以后也会好过一些,他也不会真的杀了我。”
对于陈奉来说,没有什么比主子的安危更重要了。但是对于李环来说,她就想看着陛下和太子辛苦维系的天下落入他人手中。
人活在这世界上总得有那么两件事,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看着陈奉不能理解的样子,李环轻舒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晃了晃酒盏之中颜色纯净的酒液,道:“我本就是身上有罪孽之人,不想着赎罪就不错了,怎能退出漩涡去找一处偏安一隅的地方?”
其实有时候要是死了,她或许可以好受一些。
就在这时候,婢女过来通报:“殿下,太子殿下到了。”
李环端腔拿调地道:“让他进来。”
实际上宣平长公主府如今差不多已经形同太子李恒的后花园了,太子想要进来根本用不着她同意,那李环就偏要说句让他进来,这样就显得他还是如往昔那样尊荣。
李环话音刚落,李恒就进来了,步伐很快,几乎带起了一阵风。
一开始,李环还以为他是念及旧情,要再规劝自己一番让她改换营地,然而等到人走近,李环漫不经心的抬眸才发现不对。
李恒脸色漆黑的,一双漆眸正在努力隐忍着什么,他走到李环面前,在闻到酒气的一瞬间,眉心皱的便更深了。他暂且没空去问李环为何酗酒之事,只是问了一件事:“姑母早就与西北梁家军的人有所勾结,这次干脆将西北的人马全都给了李燃。姑母,你就这么恨我吗?”
他拳头重重的抵在了石桌上,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李环,像是想起什么很久远的事情:“所以当初在安乐巷行刺我的人,也是姑母派出去的?”
李环几乎是愣了一瞬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李恒在说些什么,她脸色瞬间冷淡,淡漠的道:“本宫不明白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她确实是和西北的人早有联系,但是那些人行色太子却并非是受她指使。只是她也知情罢了,但是这一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李恒自作自受罢了。
李恒派出去的人惨败而归,直到探子回来禀告,李恒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李燃的计划比他想象中的要严密很多,若是光靠着京中这微博的人马过来相助,根本不可能制胜。
而如今,李恒根本输不起。
李恒看见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人将战况呈了上来,扔在了桌子上。喉中压抑着怒火,隐忍的看着李环:“姑母可以好好瞧瞧,在李燃造反的这些时日里,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若是太子心疼这些人,不如退位让贤,老天也会顾及着太子的恩德。”李环抬眸,冲他淡淡一笑,挑衅意味十足。
李恒未料到他会如此说话,一时间只觉得胸口郁气难舒。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跟在李恒身边的太监苏泰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李恒赶紧上前低声道:“殿下不好了,太医道陛下情况不容乐观,殿下还是尽快回宫瞧瞧的好。”
李恒面色一变,重新抬头看向了李环。
苏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因为离得近,李环听得很清楚,看到李恒投来的目光,李环嗤笑一声:“太子殿下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还指望我进宫去瞧瞧陛下吗?”
李恒见她竟是这副态度,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父皇的身子已经大不好了,你身为嫡妹,长公主府与宫中近在咫尺,你竟然连回去瞧一眼也不愿意?”
“太子殿下莫要与我在这废话了,若是太子殿下要进宫,还是赶紧去吧,若是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最后一面。”李环背过身去抬头看着将要降临的暮色,残阳早已落尽,胭脂的红色晕染着天边。
她站的笔直,一点要转身的意思也没有。
李恒掩在袖子下的手松开了又攥紧了,深深吐了一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匆匆离开了。
脚步声已远去。
陈奉站在公主身后良久,终于迟疑着开口:“殿下,是在难过?”
“本宫难过什么!”
陈奉不说话了,过了好久,李环似是赏够了景色,再次捧起了银酒盏。
酒液微凉,入喉却带起了一阵灼热。
第157章
◎已经入了秋,日头落下后,院中就起了阵阵微风,带起有些轻薄的凉意。
李环穿得骸◎
已经入了秋,日头落下后,院中就起了阵阵微风,带起有些轻薄的凉意。
李环穿得很是单薄,她转身望向陈奉,陈奉裹着一身黑纱低着头,道:“这些日子你的话,似乎变得有些多。”
“属下是担心殿下。”陈奉看上去仍是恭敬。
李环招手让他走近一些,陈奉迟疑着走过去,李环问他跟着自己有多久了,可有想离开公主府,娶一门亲?
陈奉听出了她话里的醉意,抬了头看向她,声音虔诚:“属下跟着殿下已有十年,不愿娶亲,此生惟愿效忠殿下。”
李环已经不记得了,从十多岁在奴隶贩子手中受尽屈辱折磨的时候,是她将他带回来的,为他赐名。那时候,他听府里的人提起,才知道带他走的人是传闻中那个被陛下捧在掌心的宣平长公主。
自从梁驸马死后,长公主便变的放浪形态。陈奉进府后,经常有人用着有些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看得他十分不自在。
但是陈奉没有对那些视线多关注,他只想侍奉好殿下。
府里人说,他生的一副好相貌,长公主是要留他在身边用。还有人说,他与死去的梁驸马长得颇为相似,所以一向没什么怜悯心的长公主会可怜他,将他留在身边。
可是殿下虽将他留在身边,却好像很少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便也不相信府上的那些传言。只是,后来有一日他在殿下的书房,偶然见到了那位梁将军的画像,才不由震慑住了。
府里的下人说的不错,他与那位梁将军,确实生的是有六七分相似的。
但是,梁将军是西北战功赫赫,深得民心的大将军,而他却不过只是一个奴隶贩子手里出来的一个奴仆罢了。那些姿色生的不错的男奴,也多不会有什么好去处,多数都是卖进了下三滥的地方。
而他是那唯一一个幸运的,因为与死去的梁驸马有几分相似,才得了公主殿下的眼。
陈奉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然而,一只冰凉的手却勾起了他的下颌。
漆黑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
她喃喃:“你回来了?”
陈奉一震,他没有退开。
他是殿下养在府里的人,殿下很少会碰他。若是殿下想对他做什么,他也不能拒绝。
进府的那日,陈奉就见识到了长公主府邸里养的各种颜色甚好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