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噗嗤一声笑道:“本宫又不是皇后娘娘,三天两头让嘤嘤过来做什么,她在宫外还要自在一些。”
向蓉想说都这个时候了,娘娘还有心思开玩笑。
却就在这个时候,外间传来宫女匆匆的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门前,宫女欢喜的并报道:“皇子妃进宫求见娘娘!”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一瞬间,向蓉心情也开阔了起来,前些日子太医还道娘娘这是郁结在心,不利于休养生体。眼见着娘娘日渐消瘦,她们却毫无法子。如今皇子妃来了,娘娘的心情一定会好上一些。
果然,宁贵妃展颜露出了笑,将手中的金剪刀搁在一旁的架子上,温声道:“正说起她呢,便来了,快让嘤嘤进来。”
很快,江嘤嘤便越过领路的宫女,宛若一只翩然的蝴蝶一样飞入,拖长声调娇声唤道:“母妃!”
“给母妃请安!”
宁贵妃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然后诧异了一下:“嘤嘤手怎么这样凉,是不是今日外面的风有些大了?”
说着便催促向蓉快去拿暖炉来,向蓉笑着应下,便出去了。
江嘤嘤心知自己手凉应当是昨日对抗“规则”留下的后遗症,却还是乖乖巧巧的点头抱怨着外面好冷。
宫女们奉上茶和点心,就退去一边了。
宁贵妃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嘤嘤的脑袋,道:“小姑娘爱俏,也得多穿些,冻着了多遭罪。”
江嘤嘤撒娇到没料到今日外面风会这样大,一面悄悄观察起宁贵妃的面色,却看不出什么来,面上涂了些粉看上去倒是有些红润。
她斟酌的问道:“母妃近日身体如何了,可有按时吃药?”
向蓉已经取了暖手炉来,送给了皇子妃,听到这话忍不住便道:“前些日子下了好一阵子雨,娘娘就病倒了,原先的方子还每日按时的喝,却已经不如往日管用了。”
听到向蓉这样冒然开口,宁贵妃蹙了眉,制止道:“莫要胡说,本宫好的紧。不过是有些风寒,咳了一些。”
江嘤嘤听到这话顿时心中微沉,为了避免宁贵妃走上书里的结局,她将宫里贴身伺候宁贵妃的宫女都叮嘱了个遍,不管如何都要有人亲眼看着母妃喝药才是,不然那些补药又要便宜后宫里的那些被养的肥沃的树还有那些被迫长胖的肥猫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向蓉,向蓉心知皇子妃顾虑,赶紧道:“娘娘这么大人了,还怕药苦。若不是前些日子奴婢撞见,娘娘这病还不知道要拖到几时,皇子妃放心吧,如今娘娘每日喝药,奴婢都是看着的。”
即便是没有如书里那般将药都倒掉,还是逃不开这样的结局吗……
江嘤嘤心情顿沉,抬眸就看见宁贵妃想要让向蓉住口,却因为开口有些急了,又忍不住掩唇咳了起来。
向蓉眼疾手快的赶紧奉上茶来,一边指挥着站在周遭的宫女,催促道:“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将窗关上,太医之前就说娘娘不能吹冷风。”
这回宁贵妃没有再阻止,掩着唇止住咳嗽后,抬眸看着宫女们将红花绿树,飞鸟鸣涧涧皆关在了外面。
江嘤嘤当即对向蓉道:“还不快去将太医请来!”
第125章
◎向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端坐在侧喝着热茶的宁贵妃,赶紧应是。◎
向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端坐在侧喝着热茶的宁贵妃,赶紧应是。然后害怕娘娘制止自己,赶紧就行礼告退了。
宁贵妃放下茶盏,轻舒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坐在身侧担心的给自己顺着气的嘤嘤,有些无奈的道:“都是些老毛病了,并非什么大事,总是惊动太医做什么?”
江嘤嘤看着宁贵妃这样欣然又从容的接受生死的样子,却是不由觉得喉间像是哽住了什么一般。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极少有在意人生死的时候,可偏偏她看着宁贵妃,就是不想让她走上原本要走的路。
宁贵妃瞧见她这副不愿接受的模样,不由叹息一声将桌上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一面道:“嘤嘤能来看我,我便已经很高兴了,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江嘤嘤想象不到为什么她可以这样欣然地接受着这样苦的命数,难道有些人生下来就活该是要受罪的吗?
纵然桌上的糕点精致漂亮,但是江嘤嘤却是吃不下去了。
很快陈太医提着药箱就来了,按照流程问安请脉后,神色就变得有些凝重了。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只有角落里的青鸾香炉中安神香散开着带着温暖安抚的味道。
江嘤嘤顾不得旁的,抬眸看着陈太医问紧声问道:“母妃身体如何了,为何吃了那样多的药却还不见好?”
陈太医斟酌了好几番,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看到皇子妃神色已经阴沉下去了,只好开口委婉道:“娘娘身体是十几年前落下的病根了,加上本身底子就不好,喝的那些滋养的药,也只能说是从根基上慢慢调养着维系着。若说娘娘如今状况加重了,微臣便给娘娘重新换个重一些的方子。”
宛若枯稿的身体,要浇灌多少补药才能枯树开花,古木逢春。
“有道是七情牵动五脏六腑。”陈太医斟酌着道,“娘娘还需放宽心态,每日安心静养,不哀不怒,这才是比那些补药管用的良方啊。”
这样的说辞,宁贵妃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此刻也是含笑颔首,让宫女记下方子,送送陈太医。
等到陈太医走后,宁贵妃才重新看向江嘤嘤,笑问道:“这回死心了?”
所谓的换个药方,也不过是免得说不过去,再开个差不多的房子交个差罢了,回回都是如此。
“庸医!”江嘤嘤忍不住骂了一声,却见林贵妃噗嗤一笑,丁点不在意的样子。
“好了,母妃已经习惯了,没什么事,你且安心吧。”
精致的桃花面糕又被推到了面前,鲜艳诱人的花瓣上还带着用糖霜做成的晶莹的露珠。
香甜的气息萦绕鼻尖,江嘤嘤抬首就看见宁贵妃温和纵容的笑容。
心平气和,从容恬淡的像一株开得很漂亮的迷迭花。
若是这株迷迭花此生没有拗困于宫中,一定是开的鲜艳夺目自由而灿烂的。
书里宁贵妃的结局,是因为自知命不久矣,这才以命去陷害皇后。
也许即便无法根治宁贵妃的体虚之症,但是若是好好开解开解,让她莫要心怀死志。即便是好生温养着,多活些时日也好。
而此刻寒露宫的宁静祥和并没有影响到宣政殿宛若风暴来临的平静。
太子并未回东宫,而是留在了陛下宫中住下静心休养。
天刚破晓的时候,太子才被送回宫中,等到了宫中之时,几乎是已经死过去了。若非遇刺之后在宫外遇到高人细心包扎整治,怕是已然命绝宫外。
陛下是清晨之后才知晓的消息,知晓后差点气血翻涌,没咯出一口血来。当即就让,人将太子带来勤政殿安顿下来,一边命贴身太监却将东宫守卫都找进宫来,以及派人去调查遇刺之事,一边攥着太子的手沉声道:“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作乱,是不是还要到勤政殿来行刺!”
宫人们静若寒蝉,不敢言语。
太子伤的太重,一直昏睡不醒。寝殿之中便有七八个太医轮番看守着,不敢懈怠分毫。
护送太子回宫的是东宫麾下的亲卫,将殿下在永安巷遇刺的事原封不动的说出,接着因保护太子不利请陛下降罪。
皇帝问责道:“太子怎会去永安巷?”
太子亲卫犹豫了片刻,加之心中对郑阿芙也有诸多怀疑,便不曾隐瞒分毫,皆如数说了出来。
很快,裴建和郑阿芙就被宣进了宫中。郑阿芙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太子竟然受了这样重的伤。加之陛下竟然知道了,太子是她请出去的,竟然亲自审问。
宣政殿是陛下在朝会过后召见臣子的地方,空旷之极,却又处处显现天子威严。
裴建因得知太子遇刺,昏睡不醒,脚下步子又快又急。在回答陛下所问之时,半点也没有想替郑阿芙遮掩什么,便将太子几番被郑女各种借口请出宫之事说出。
早在很久之前,裴建就对郑阿芙有所不满了。但是因为太子重旧时情谊,对郑阿芙十分偏袒,他即便是心有不满也做不了什么。
郑阿芙跪在阶下,冰凉的玉砖寒意侵入骨髓之中。眼见着陛下因为陪剑所说之言,神色愈发漆黑如水,郑阿芙哆嗦了一下,为了保住性命,便只好将收到信笺之事如数禀告陛下。
站在皇帝身边的内侍太监来福顿时掐尖了嗓子:“尔等竟敢攀咬二殿下,可知诬赖皇子可是要罪诛九族的!”
郑阿芙心中忐忑之极,赶紧扣首哽咽道:“罪女不敢欺瞒,若有半句不实,任凭陛下处置!”
皇帝的神色愈发的漆沉凝重,声音嘶哑沉顿:“把二皇子叫进宫来!”
另一边,派去调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有人在永安巷带回来了几只当时刺客用的箭矢。
很快负责查案的人便指认出来,当局露出惶恐之色:“陛下,这是应当是西北军所用的弓箭,这种箭矢绝非是在京中所造!”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此事是二殿下所为,但是监察院中依旧有李燃的人,这种时候发现西北军的箭矢,无疑是喜庆二殿下嫌疑的最好工具!
却又有一督协办案的官员邬少卿赶紧站出来,恭敬的道:“有谁会用这样显眼的东西来行刺,陛下,这背后刺客一定另有其人!”
邬少卿是太子的人,这种时候即便当真凶手是西北军的人,也应当咬死了就是二殿下行刺。毕竟前者除了耍些行刺的小手段,无论如何也威胁不了东宫储君地位。
各种嘈杂的声音,吵得人震耳欲聋。皇帝不由得按住了脑袋,让人都住口。
就在这时太监禀报道:“二殿下求见!”
皇帝披着龙袍,坐在金殿的主位置上,沉声道:“让他滚进来!”
声音中含着无限的冷意。
谁都知道太子是陛下精心培养出来的,既然是自己养出来的东西,那么不管好坏,始终都是最合自己心意的,旁人怎么也伤害不得。
如今出宫一趟竟然遇刺,受了这样重的重伤,无异于有人拿刀架在皇帝脖子上,逼着他换太子。
然而李燃进来后却不慌不乱的见礼,皇帝看着他,视线投向了摆在桌子上的几只箭头:“你可认得这些?”
李燃声音恭顺:“儿臣并不认得,还请父皇解惑。”
皇帝走下台阶来,站到了他的面前,一双漆沉有些锐利的眸子就这样不发一眼的看着李燃。
在这样迫人的气息下,若是一般人怕是早已惶恐的跪下请罪了,然而李燃却是一副坦然的样子,恭顺地问:“不知父皇今日请儿来,可是要问罪何事?”
皇帝看着他,半晌道:“你可知,太子千辛万苦从宫外带回了些什么!”
李燃不动声色。
皇帝面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来,摇了摇头,道:“原本还对你有些期望,想不到你竟做出这些事来!”
李燃身形微顿。
“你行刺兄长,当真以为将那些东西烧掉就无人知晓了?也幸好太子对你素有防备,还藏了一部分起来。”皇帝走得更近了些,手里拿着一叠东西似乎想要让李燃看得更清楚些。
李燃抬起头来就瞧见皇帝手中捏着几张熟悉的信纸,不由得指节一僵。
“太子重伤昏迷之际还在顾念着你,为你求情。若你还念着几分与太子之间的兄弟情谊,便将你做的那些事如数供来,若有一处与太子所言对不上,便照着谋逆处置!”
言外之意,若是此时承认,念在父子情谊兄弟情谊的份上,还有几分善了的余地。若是死不认罪,毫无悔过之心,那便只有罪同谋逆了。
到底是依言请罪,或是抵死不认。
第126章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被宣见来的几个官员站列在侧,皆面色微紧。
有几个东宫党羽……◎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被宣见来的几个官员站列在侧,皆面色微紧。
有几个东宫党羽面上皆露出了愤懑之色,若是太子遇刺重伤一事当真是二殿下所为,又岂能这样轻易的放过?
太子人善顾念手足之情,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从前二殿下做过,多少有愧于太子之事,太子也从未计较过。若当真是太子替二殿下求情,陛下答应二殿下若有悔过便不再追究,也确实可能。
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二殿下到底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总不可能真的要对其喊打喊杀。
本就已经证据确凿了,若按照律法,本该死罪难逃才是。幸而太子仁德,始终念着手足之情。若是还有点心的,趁着这样好的机会低头认罪,受点不重不轻的责罚,此事便也过去了。
无疑这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总比抵死不认罪,最后狼当入狱来的要好。
而面对陛下这样紧迫的问罪,李燃神色微顿了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认下之时,李燃却是低低一叹,面上竟是落寞之色:“儿臣自认与皇兄之间手足情谊深厚,却不想皇兄竟然这般百般陷害。儿臣从昨日起便从未见到过皇兄,更不知自己究竟做过何等错事,竟然叫父皇如此震怒!”
此言说的真真切切,几乎难以叫人辨认真假。
“若说当真有罪,昨日有人给儿臣报信,道太子在永安巷遇刺,儿臣甚是担忧,便着人点了些兵位与巡城卫一同找寻太子下落。私自在城中调兵实属不该,儿臣请陛下责罚!”李燃声音低磁清晰,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听上去却是坦荡至极的。
“你既知道太子遇刺,为何不来宫中报信?”皇帝沉声问。
“当时来府邸送信之人,身份不明,儿臣恐其是别有用心之人谎报此事,这才不敢拿此事冒然惊扰父皇。”李燃说着微微叹息,一声竟面露几分难色,“儿臣便先行带人去永安巷求证此事,却不想着人去问了巷中百姓才知……”
“才知什么?”
“此事有损太子储君威严,儿臣不敢说。”
皇帝看着他,沉声道:“事关太子,你如实说来便是,既然是太子自己所做之事,百姓说得,你又何必替他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