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太子妃貌美德雅,阿旎怎么敢再和太子哥哥做出此事,坏了太子哥哥与太子妃之间多年的情意。”
连太子妃都搬了出来,看来杏花儿是真的有些怕了。
听到太子妃,太子倒是想起来了,“说起情意,本宫对阿旎更是情意不浅的。大理寺贺大人要审温府那宗刑案时,若不是本宫相帮,只怕诬名还平白栽在温府身上。”
“那晚倭人为什么会对温府如此狠辣,温府旁支的那些遗孤还有温府的以后,阿旎可想清楚了,难道是想本宫袖手旁观?”
太子缓缓说着,然后看着宁妍旎脸上血色一分一分褪去。
杏花儿的心总是软些,温府虽败,却是一直能拿来拿捏她的软肋。
她挡着他的手已然有些颓力。
太子将手从她面上往下游移,松开了她腰间的束带。她有些偏爱玉涡色的青,但她这般白皙,确实穿什么都好看。
晚凉如水,极为安静,今夜这里发生什么,负责巡卫此处的禁卫军都是不会过来的。
他刚准备俯下身,青砖石上却传来小跑的脚步,还有人在低声唤着“太子”。
不悦地拧眉,太子严声发出呵斥,“到底什么事这么要紧。”
这事当然要紧。方才跟过来的宫人,灯都不敢点起,就匆匆跑进来。
宫人气都没喘匀,就急急说着,“太子......不知为何,太子妃竟已回到东宫门口,此刻正汹汹往这边走来。”
“这会估摸已经到了座山影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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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子韫拿到炖汤时,他正伏在案上抄着第三遍的《圣祖庭训》。
他的案上很乱,左边是摆放无序的翠玉石雕,右边是几沓看着练字或者胡乱涂抹的废纸。
现在写字的地方都像是临时腾出来的,拿笔的左手边上还放着两盘糖糕。
皇上傍晚派了两个宫人过来,专门守在他旁边,这会正盯着他誊抄《圣祖庭训》。
看到有人送汤,宁子韫唇角一勾。放下笔,打开汤盅盖,是骨头羹汤,上头还有葱花,白浓飘香。
他转眼去看送汤的人。
那是宁妍旎身旁的宫女,他记得是叫阿棠,温府的旧人之一。
宁子韫有些玩味地笑了笑,“谢谢姑娘了。这个时候了,姑娘怎么不陪在公主身旁,特意过来送汤。”
这个四皇子倒是没什么架子,还抓了一把糖糕就塞给她。
阿棠拿着糖糕,道了谢,解释了一下,“是公主令奴婢过来送汤的,公主说四皇子誊抄辛苦,她也帮不上其它忙。这骨头汤煲的时间要长些,这么晚才送来,搅扰了四皇子。”
宁子韫点点头,笑意不减,“有劳姑娘了。这么晚了,姑娘还是回去陪在公主身边,万一你们公主有什么需要呢。”
阿棠福身应是,转身准备离去。
却突然看到外头一队人打着灯匆匆跑过去,为首的那个军将还在喝着,“快点,东粹宫那边闹出事了。”
第六章
宫里的晚上能有什么事呢。
别的听不太清。
但阿棠听到“东粹宫”三个字,就觉得事情不太好。
她手上还提着红木六角食盒,心却一下子就跳到嗓子眼。
小跑到了门柱边上,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食盒的提梁,呼吸都不由屏了起来。
禁军原本就是彻夜巡防宵禁,就算是晚间,行动也极是风行雷厉。那一声轻喝后,阿棠就只看到一片甲胄肃齐而过,转瞬就没了人影。
阿棠跟着禁军跑过去东粹宫的时候,宁子韫还在悠悠看着炖汤,眼也不抬一下。
手指却是在桌上敲得轻快。
他把掀开的汤盅盖盖了回去,一副想看热闹的口吻说了句,“东粹宫离本宫这倒也不远,两位公公不一起过去看看?”
一旁被派来盯着他誊抄的两个宫人,都是跟在皇上身边久了的人精。
这会儿两个宫人端站着,听了四皇子这话,两人之间互相就是一个对视。
皇子们里头,太子自然是独一份的尊荣。
但除开太子,再除开那些个不在的皇子,剩下三皇子和六皇子早些年就都已经封了王,搬出了宫外独自建府。
眼前这宁子韫虽为四皇子,已二十有三,但一向不得皇上看重,至今也还未封王,只能住在宫内。
这事说起来也有些宁子韫生母的原因在。
宁子韫的生母是温嫔。
年少时的温嫔是出了名的美人,宁子韫清隽的长相其实比较偏像他的生母,只是更多了几分男子气息。
温嫔来自民间,之前不知道性情如何。只知道入了宫的温嫔,性子极为寡淡。
只是个嫔位。也不尽力去侍奉讨好皇上,无所事事竟还在自己宫里整了个小佛堂。
现今温嫔成日除了例行向皇后请安,便是在自己宫里的小佛堂前礼佛。
这佛香漫宫的,皇上看了不得失了兴趣。
所以宁子韫本身既是不如三皇子文韬武略,也没有像六皇子那样受宠的母妃,更不用说皇上的嫡子太子了。
细看下来,也就只有同住在宫中,尚且年幼的九皇子,和宁子韫偶尔说得上话。
所以现在这两个宫人对着这个不算牌面上的四皇子,自然是不会刻意去奉承的。
一个宫人见状还开口提醒了起来,“四皇子,天色也不早了。这热闹定是没有陛下交办的事重要,四皇子若不抄快些,明日拿什么去跟陛下交差呢。”
另一个宫人跟着点了点头。
宁子韫却也不是在征求他们的同意。
他坐得久了,也抄得烦了。站起身,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然后伸手荡平了自己锦袍上的褶皱。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么艳的色调,在日里夜间都显得他整个人愚不可及。
但他习惯了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当成不喜欢,然后告诉旁人,他喜欢的其实是他们看到的这样的。
宁子韫看了说话的宫人一眼,眼底焦黑沉沉。
勾起的嘴角比平时深得深,不发一言,却有种刀锋凌厉的感觉。
殿里无声,一片寂静肃穆。
宁子韫转身走出去的时候,对着剩下的那个还在抖瑟的宫人关怀说道,“夜深了,公公不如还是在本宫这里再坐上一坐。若还想说些做些什么,小心徒生意外,那本宫可就没办法了。”
一个通身乌衣的人此刻坐在了宁子韫原先的案边上,手上的笔没停,按着宁子韫的笔迹正在誊抄《圣祖庭训》。
刚才开口的那个宫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月华照眼,宁子韫闲散地也往东粹宫那边走了过去。
本来被打点清净的东粹宫,这下子反而灯火通明。
老远就能看到禁卫军将那里围了起来,当中多人还举着火把。
杭实凑近了禀告着,“主子,太子妃已经闹开了,已经叫人去通知陛下了。”
宁子韫点头,太子妃如果不去通知陛下,他们的人也已经是准备好了替太子妃去通知陛下。
太子妃的脾性,何止不好,简直是骄横跋扈。
她幼时便是皇上亲自定下的太子妃,这么多年一直自恃出身不凡。
确实,她是太子有力的势力加持,所以她向来眼里也不准备容下任何的沙子微尘。
但太子妃能清理了其它的太子妃嫔,稳坐太子妃之位,有一点也是因为,太子妃其人虽然傲,其实也不算蠢笨。
现在太子背着她,夜半干出这种德行有失的事。
她知道了,直接就这么捅开了。这一闹,皇上就算是想,也不会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包庇太子这种行径的。
稳是稳住了她在东宫的太子妃地位,就是太打了太子的脸面。
还有那个与太子苟_合的女子,就更是众矢之的了。
宁子韫还挺想看下,他的这位皇妹,等会是想怎么哭辩。
真是无用,徒有美色。
这会,太子妃阴阳怪气的声音大得都传到宁子韫他们的耳边了。
“太子这夜半三更的,不忙政事也不就寝,却跑来这私会美人。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让太子这么神魂颠倒。”
“我也好成人之美,帮太子收下这美人留在东宫。也免得太子总是与人私会,传出去污了太子的声名。”
这要污了太子的声名,也得是太子妃这一下了。
太子妃这几句话说完,随着而来的还有太子的低喝,“有什么事,回宫再说。”
禁卫军只围起来,却都背过了脸。
看到宁子韫饶有兴致地往里走,禁卫军行了礼,毕竟是皇子,也未多作阻拦。
太子和太子妃这会都没闲心回头看宁子韫。
两名禁卫军已经听命,擒着一个女子伏跪在地。
女子纱衣轻薄,后背大片露白,已是衣不蔽体。伏在那啜泣不断,倒是叫人生怜。
更是叫太子妃盛怒。
“怎么,太子找的美人是体热,夜间还这么躁得慌?自己解的衣,还是太子动的手?倒是抬起脸,让我也好好怜惜下。”
太子不说话,太子妃更是冷着一张脸斥道:“让我看看,这美人可有我们宫里的公主姿容动人,勾得太子频频对她另眼相待。”
想起宫里宁妍旎那张脸,太子妃更是气不打一处发。
早先太子让她大理寺的兄长帮着温府的刑案时,她就怀疑太子是何居心。
眼下这个敢晚上私会太子的贱人,身姿还像极了宁妍旎,连个肚兜都是玉涡色的。
太子妃走上前去,伸手就将女子的脸掰扯抬起。
女子摇头喘着,口里还在求饶不断,“太子妃,奴婢只是,只是经过......太子妃就饶了奴婢罢,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奴婢?
这声音听着就不对,宁子韫瞥了身旁的杭实一眼。
杭实心下一哽,想起不久前暗卫来报,压低了声跟宁子韫说着,“主子,公主下午也暗地里派出了人去寻了太子妃。”
不过宁子韫早就安排好了,他的人比宁妍旎的肯定更快些,太子妃才能赶到这个时候就回到了。
“那她哪去了?”宁子韫懒得去看里头那个女的是谁,又是生得什么模样。
他倒是没看出来,那温府来的公主还有那么一小点的胆子,敢去这么对太子。
太子要想知道她报了信,可不难。
不远处的人对着杭实比了几个手势,杭实立刻会意。
这公主也真会挑地方避难,杭实砸巴了下,“主子,东粹宫翻出了西墙边,不是有个荷花池苑。”
公主看着娇娇软软,竟然还会泅水。
那个池苑可修得长阔,上覆有游廊。廊上亭角的宫灯是彻夜燃着的,楼阁亭台都映照得几如白昼。
从那池苑水下钻出一个公主,有几分意趣。
这边的事太子妃自然会抓着不放。宁子韫脚步一转,往西方向走去,闲闲笑着,“晚间花香,那我们便去那边走走。”
作者有话说:
第七章
这个荷花池苑的回廊连着亭阁台榭,池里除了花和叶,还闲放着很多奇石。
走在上面观花可以,在下头泅水可就有些危险了。
“四皇子。”
宁子韫走着,沿路守夜的守卫尽责向他行礼。
他信步走在回廊上,悠然自得,眼神慢慢巡着池面而过。
然后抬脚往光线稍昏暗的地方走了过去。
杭实走在后面,亦步亦趋,没敢跟得很近。他看着他家主子,应该是在算着步子。
算下那位公主是能游多远。
宁妍旎是在宫外长大。自幼父兄陪着不离,温府是有做海上生意的,泅水对她来说其实不是难事。
只是岸上的人和声音她看不清听不到。池水把她的耳捂了,她只能隐约看着岸上的光亮,判出她的方向往暗处游去。
在哪里上岸,最为要紧的是有没有人看到。
在让人去悄悄通知太子妃时,宁妍旎就猜想到自己今夜可能会狼狈到这个地步。
她今夜穿的斗篷是宫中惯有的样式,并不出挑。刚才匆匆离开东粹宫那会,她便将斗篷直接就丢在了东粹宫里。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不能慌张,不要沉下去,不要被人发现了。
宁妍旎心神定了定,把压着裙摆的玉珠禁步扯了,随它自个沉进了池子里。
她回忆着刚才日落时候看到的池苑,手下一边摸着那些看着差不多的石块划游过去。
宫灯虽然彻夜燃着,容易被人发现。但她是确认过的,这个池苑是有处地方可以上岸的。
那里没有守卫站岗,能遮能挡的草木枝藤浓密伸长进了池里。
她事先已经让阿栀在那里放了一套干净的宫装衣裙。
这个荷花池苑从东粹宫西墙贯穿过了亭台长廊总计有六十多丈,池苑的尽头虽然没人,但她的力气是游不到头的。
她还在看着池子里的石头和光暗勉强辨认着。
几个浮水抬眸,险些被碰巧走过的宫人发现。她便沉得更深了些,在水下胸口沉得都开始发闷。
终于才看到那处她今日反复确认过的地方。
如释重负地在水下舒了口气,宁妍旎小心地探出头,便攀借着枝藤上了岸,娇小的身子就猫进了草丛中。
她冷极了,风吹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甚至来不及多喘几下息。确认过没人,宁妍旎躲在荫蔽的暗影下,就开始褪下了身上的衣物。
赤足踩在草丛上。
还在滴着池水的衣裙落在了赤足边。
知道没人,宁妍旎此时却难免还是有些赧然。
她俯身拿起地上事先备好的衣物,系上牙色绸布肚兜,着好软缎轻罗百合裙。
再一俯身,手边却再摸不到其余衣物。
宁妍旎低头,丛内的小草长得很茂密,她挥手而过的时候就像刚才池中的层层漪圈。
但是她的里衣和对襟外裳都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宁妍旎慌乱地拨着丛草,心比刚才在水里时的她还沉。
衣物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的。阿栀已经听她吩咐先回寝殿里守着,要是没有衣物,她难道是要等刚才那身湿衣风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