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嫔看着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紫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疼痛难忍,她深呼一口气,咬牙道:“贵妃怀有身孕,理应多行善事,为腹中孩儿祈福,这般狠毒,就不怕损了自己的阴德,祸及孩儿。”
谢瑶眼神中带着寒意,冷声质问道:“那你行事不正,借助胎儿诬陷本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祸及你的孩儿呢?你自损阴德,痛失孩子,还不好生反省,居然还有脸说本宫。本宫这般行事,恰是身体力行的教导孩儿,人善被人欺,要想好好活着,就得行事果决,有雷霆手段。”
安嫔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恨意:“你最好祈祷,你能一直圣宠不衰,否则,今日你有多么风光,来日就有多么悲惨。”
谢瑶不以为然,只要她成功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后宫之中,谁敢和她抗衡!在这场宫斗厮杀中,她能得到贵妃之位,已然是最大赢家。
紫萝是被人抬回去的,不过几日时间,便不思饮食,形同枯槁,在一天夜里,撒手而去。
安嫔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任由尚宫局派了两个太监,拿草席把紫萝一卷,扔到了乱葬岗。
安嫔脸颊红肿未消,又受了风寒,自然没脸出去见人,干脆闭门谢客。
谢瑶这一番整治安嫔的举动,确实震惊了不少人,原本就不敢对谢瑶有所动作的低位嫔妃,此刻更是吓得战战兢兢,甚至都不敢从景和宫门口路过。
就连每日的晨昏定省,这些妃嫔也是对谢瑶避而远之,生怕谢瑶一时不快,拿她们出气。
李绍也得知了谢瑶的举动,虽然他内心并不赞同,但是也理解谢瑶,毕竟安嫔三番五次针对谢瑶,他也是亲眼所见的,谢瑶责罚安嫔,让她不敢再有异动,也是为了保护皇嗣。
李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问此事,李绍态度明确,皇后自然也不敢多事。
长春宫里,纤兰小心翼翼地说:“娘娘,如今婉贵妃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皇上也容忍她的所作所为,奴婢担心,再这样下去,她就是下一个妲己。姜王后的下场,娘娘是知道的。”
皇后沉默片刻,挑了挑眉,淡淡道:“本宫知道,她会有高升的一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成了贵妃。许是觉得后宫再无敌手,竟是原形毕露。她仗着皇上的宠爱,这般肆意妄为,皇上也肯纵着她,赶明儿她想当皇后了,还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纤兰欲言又止,有些犹疑道:“皇上是明君,应该不会……何况娘娘并无大错。”
皇后轻笑一声,自嘲道:“历史上,没有大错而被废后的例子,还少吗?本宫连嫡子都没有,若是婉贵妃生下皇子,来日再被封为太子,到时候,本宫还有何立足之地?”
“看来,本宫是时候亲自去一趟玉清寺了。”
第36章 第 36 章
皇后择了十五这日,以祈福为由,亲自来到玉清寺。
等到拜过菩萨,上过香,皇后才问住持:“许娘子最近可好?”
住持温声答道:“许娘子性子平和,自从入寺修行,便潜心佛法,许是心诚所致,佛祖保佑,许娘子一直无病无灾,身体康健。”
皇后嗯了一声,又问道:“许娘子现在身在何处,本宫想去看看她。”
住持回道:“许娘子这个时辰,应是在禅房诵经,贫尼给娘娘带路。”
皇后便跟着住持来到了后院的禅房,住持轻声叩门,缓声道:“许娘子,皇后娘娘来看你了。”
屋内半晌无人应答,皇后倒也不恼,淡淡道:“你退下吧,本宫和许娘子说会儿话。”
住持应声退下,皇后示意宫人都守在门口,她自己一人推门进去,只见许婉莹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一头长发盘起,只用僧帽掩盖。
皇后温和出声:“多年不见妹妹,妹妹却是风采依旧,真是让人羡慕。”
许婉莹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皇后,淡淡道:“贫尼带发修行,已经斩断红尘,何况,贫尼与皇后并无要好的交情,皇后实在不必费心来看望贫尼。”
皇后轻声道:“妹妹多年清修,本宫还以为总能悟出一些什么,没想到,还是这么固执。”
许婉莹微微皱眉,问道:“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皇后叹了口气,声音和缓:“当年,本宫还是太子妃,而你,也是太子最宠爱的良娣。那时候,陈氏骄纵跋扈,设计害你小产,只是证据不足,无法定罪。何况当时,皇上也是最需要陈家扶持的时候,为了顾全大局,顺利继承皇位,只能委屈了你。”
“而你却觉得,皇上是个为求上位,不择手段,甚至连你和孩子都可以舍弃的人。一气之下,你不顾皇上的再三挽留,执意来寺庙清修,甚至皇上登基后,亲自请你回去,你也不肯。”
“本宫真的很想知道,你这么做,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许婉莹凄然一笑,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坚定:“我知道,皇上对我很是内疚,也为了当初没能保全我和他的孩子而后悔痛苦。我不肯回去,就是要让皇上一辈子活在内疚中,让他时刻想起,是他对不起我,是他亲手把我推到了寺庙清修,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皇后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怜悯。
许婉莹皱眉道:“你笑什么?”
“本宫笑你如此愚蠢,简直愚不可及。”皇后冷声道,“你可知,皇上每天有多少政务要处理,后宫又有多少美貌妃嫔使尽手段,只为了皇上的一次宠幸。你觉得,皇上有时间为了一个女人而后悔吗?”
“实话告诉你,就在皇上登基之后,陈氏就被封了淑妃,而且仍然颇得圣宠。只是后来,陈氏自己作死,不断谋害嫔妃,甚至诬陷本宫,皇上忍无可忍,才把她降位禁足。即便如此,她也是嫔位,一应吃穿用度,还是不缺的。”
“还有一件事,定国公府的嫡女谢氏,容貌与你有几分相似,性子也更柔婉,入宫后便一直圣宠不衰,不到三年时间,便登上贵妃之位,现下怀有皇嗣,风头都要盖过本宫了。”
“定国公府也受到了恩泽,谢氏的父母兄弟,皆有恩赐,定国公夫人都被封了一品诰命。”
“可是,你呢,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青灯古佛,吃斋茹素,身体都消瘦了。而你的父亲,因为没有你的助益,直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六品小官。”
“你吃斋念佛,换来的结果,就是皇上早有新人在侧,将你取而代之,而本应该属于你的荣华富贵和家族荣耀,都悉数给了别人。你竟然还奢求皇上后悔,殊不知,皇上早就沉溺在温柔乡里,只怕早就忘了你这个人了。”
许婉莹瘫坐在地,如遭雷击,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皇上,皇上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忘记我,他曾经那么宠爱我,他说,他最爱的人就是我,怎么可能让别人取代我!”
皇后淡淡一笑,语气带着嘲讽:“因为他是皇上,是帝王,他想拥有多少女人,就能拥有多少女人。既然你不愿意婉转承恩,找一个和你相似,愿意取悦他的女人,何其容易。”
“自然,本宫说的话,你未必全信。你可以问问你的家人,在权贵之中打听打听,看看婉贵妃如今是何等地位,定国公府又是何等的炙手可热。”
皇后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临出门前,又轻声道:“本宫差点忘了,你的亲弟弟日前犯了事,本来只是一桩小事,只可惜你父亲官位不高,又无钱财通融,竟是忙里忙外跑了好几天,也不能设法救你弟弟出来。”
“本宫想,若你此时不是在玉清寺,而是在宫中,想来,只要你一句话,你弟弟的事,就能迎刃而解。可惜了,没有权力,没有地位,就只能任人宰割而束手无策。”
许婉莹瘫坐在地良久,都不能回过神来,她想,真的是她做错了吗?或许,是她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却忘了“郎心易变”这四个字,从古至今,都是真理。
回宫的马车上,纤兰小声道:“娘娘此举真是妙啊,想来这番诛心之语,许氏总能有所松动,再不然,为了她亲弟弟,她也得放手一搏。”
皇后叹了口气,似是有些累,半晌才道:“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几日的费心筹谋,就是为了逼迫许婉莹回宫。比起婉贵妃,许婉莹容易对付的多,先让她们二人鹬蚌相争,最好是两败俱伤,到时候,本宫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稳坐中宫宝座。”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本宫打听过了,许婉莹那年小产之后便伤了身子,很难再有身孕。一个只有宠爱没有子嗣的妃子,是不足为惧的。”
“即便是日后她想要抱养别人的孩子,有林嫔一事在前,相信皇上和太后也不会轻易许诺她,最多是给她一个公主,也构不成什么威胁,实在无须担心。”
真正的强者,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借刀杀人,便能铲除所有的障碍。
谢瑶最近发现,李绍去玉清寺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虽说是为国祈福,但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找了些亲信打听,终于探查出一二,李绍每次去,都会去见一个姓许的娘子。
谢瑶突然想到,赵棠曾经和她提起,早在王府时,就有一位许良娣颇受宠爱,后来因小产伤心于怀,自请去玉清寺祈福。如今看来,怕是这位许娘子使了手段,要和皇上再续前缘了。
帝王心之所向,谢瑶自然无力阻止,甚至,她明显察觉到,李绍来她宫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这日,赵棠来到景和宫,问过谢瑶的胎象之后,便道:“最近宫中人心浮动,你可听说了,皇上有意要接曾经的许良娣回宫,皇后似乎和许良娣有些交情,明里暗里的为她说好话。”
谢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这等大事,自然是早就传到我的耳朵里了,我听得一些闲言碎语,说我不过是仗着和许氏容貌有几分相似,才如此得宠,许氏回宫,我肯定会被皇上抛之脑后。”
赵棠安慰道:“你万万不可作此念想,你怀有身孕,又是贵妃,皇上怎么会忘了你?这些风言风语,不能轻信。”
谢瑶摇了摇头,叹气道:“无风不起浪,想来既有这些风声,或许我确实是因和许氏容貌相似而得宠,若真是如此,这宠爱便如空中楼阁,太过缥缈了,许氏回宫,只怕……”
赵棠想了想,低声道:“若是如此,你可有办法阻止许氏回宫?”
谢瑶垂下头,淡淡道:“皇上皇后都希望许氏回宫,仅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没办法阻止。如今只有等许氏回宫,再看情形如何了。”
没过几日,皇上下了明旨,昭示六宫,要亲自将许婉莹迎回宫中,并封为宁贵妃。
虽然早有预料,可是谢瑶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宫里无人敢与她争锋,宫外却要迎来颇得帝宠,身份贵重的宁贵妃。
如此一来,只怕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要次于宁贵妃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成为太子,只怕也得从长计议。
安嫔对此倒是喜闻乐见,她是王府旧人,是见识过当年皇上是多么宠爱许氏的,尤其这么多年,皇上心中也一直还想着许氏,此番许氏回宫,直接被封为宁贵妃,就足可见皇上对许氏有多么爱重。
许氏受宠,谢瑶便不再一家独大,她就等着看谢瑶被皇上厌弃,成为满后宫的笑话。
许婉莹回宫那一日,六宫嫔妃都去贺喜,谢瑶却没有去,她只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许婉莹被皇上安排在离太和殿最近的承乾宫,皇后也早就派人把承乾宫打扫一新,甚至还十分贴心,把曾经侍奉过许婉莹的婢女雅萱指派了过来。
雅萱自从许婉莹入寺祈福后,几经辗转,最终分配到长春宫,做了皇后的二等宫女,生活十分富足。此番,皇后将雅萱再次指派过来,雅萱得了皇后莫大的恩赏,自然听命。
许婉莹和雅萱一番叙旧之后,便开始询问宫中情形,雅萱着重说了陈嫔和婉贵妃的事,尤其说到婉贵妃,雅萱特意带了许多不满情绪,似乎很是为许婉莹打抱不平。
许婉莹听到陈嫔被禁足,复宠无望,宫门都被封锁的时候,不禁心中大快,这个害死她腹中孩子的罪魁祸首,也算是罪有应得。
等她在宫中站稳脚跟,再想办法彻底了结陈嫔,为死去的孩子报仇雪恨。
至于婉贵妃,许婉莹也有些不快,竟然仗着和她容貌相似,勾引皇上,还封了贵妃,和她平起平坐,一个替身,凭什么?
许婉莹等不及,当下便来到景和宫登门拜访。
谢瑶知道,她和许婉莹早晚都要相见,只得请许婉莹进来。
两人第一次见面,都有些惊讶,虽然谢瑶这几日听了不少风言风语,都说她是和许婉莹有几分相像,才得到皇上宠爱的,她只是不肯相信。及至见到许婉莹本人,她才彻底相信了,何止是几分相像,简直有六七分神似,若说她们是亲姐妹,外人只怕也会深信不疑。
许婉莹冷笑一声,不屑道:“我还当婉贵妃是何等花容月貌,不过是和本宫几分相似罢了,若论美貌,倒是不及本宫分毫。想来,皇上不过是把你当成本宫的替身,在睡梦中,也喊的是本宫的闺名婉婉吧。”
谢瑶想起自己最初得宠的时候,李绍总爱喊她婉婉,甚至赐封号也是婉字,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从一开始,她就是作为许婉莹的替身而活着。
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是许婉莹的替身,如今许婉莹回来了,她这个替身自然就该退位让贤。
她猛然想起,当初为何朱嫔陈嫔都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原以为是为了名位荣宠,如今看来,恐怕也是因为她和许婉莹太过相似,许婉莹曾经又那么受宠,所以朱嫔陈嫔才会狠下杀手,生怕她成为第二个许婉莹。
枉她还以为,她是后宫第一人,是最大赢家,如今看来何其讽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许婉莹铺路罢了,她费尽心机,扫清后宫所有障碍,许婉莹却是轻轻松松,回宫便当了贵妃,将她碾压的毫无立足之地。
许婉莹看到谢瑶这副狼狈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大快,她觉得,就是谢瑶抢走了自己本该拥有的的一切,如今谢瑶就应该悉数归还。
许婉莹轻笑一声,淡淡道:“婉贵妃这个封号可不好,和本宫撞了名,明日本宫会请皇上给你改个封号,既然为人替身,不如本宫让皇上赐你一个如字怎么样,好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