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不,现在应该是朱贵嫔,听到皇上对她的处罚,知道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连忙跪地磕头道:“嫔妾多谢皇上宽待,嫔妾知错,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再犯错。”
闹了这么一场,李绍也有些累,正打算回宫,谢瑶却是可怜巴巴的开口:“皇上,方才,李宝林信誓旦旦,指责嫔妾恃宠生娇,私藏僭越之物,力劝朱贵嫔搜宫。现下,嫔妾此身分明,多谢皇上给嫔妾做主。”
李绍听闻此言,朝李宝林看去,眼神有些寒凉。
李宝林没想到,皇上都要走了,谢瑶偏在此时,告了她一状,当下便有些慌乱道:“皇上,嫔妾,嫔妾也是偏听误信,才会如此,嫔妾不是有意的,求皇上饶恕。”
李宝林自知自己没有家世背景,她已经由才人降位宝林,倘或皇上对她再生不满,她很可能会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过着连侍女都不如的生活,她不要,她不要这样。
李宝林一念至此,忙忙跪地磕头,她使足了力气,额头很快便出了血,红肿一片。
李绍见她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想了想,估计经此一事,李宝林应该不会再惹事生非,便道:“你无视宫规,不敬上位,朕本意将你贬为庶人,念你认错态度恳切,便从轻发落,降为选侍,罚俸半年,你好自为之。”
李宝林,不,应该是李选侍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哪怕只是个最末等的选侍,她也是小主,还能被宫女伺候,总比成为庶人要好多了。
此事终于落下帷幕,李绍脸色却不是很好,淑妃趁机说道:“皇上,嫔妾宫中做好了银耳莲子羹,最是清心去火,皇上可要去尝尝?”
李绍嗯了一声,随意道:“也好。”
淑妃喜不自胜,跟在李绍身侧,一径回了自己的锦华宫。
此事尘埃落定,谢瑶也松了口气,等到人都离开,谢瑶看着一脸狼狈的李选侍,声音有些冷:“若你安安分分,如今也还是才人,可你偏偏要与我作对,殊不知,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李选侍,我奉劝你一句,别再来招惹我,不然,你这选侍的位子,只怕也保不住。”
李选侍只觉得今日颜面尽失,如今又被谢瑶当面嘲讽,心里那股火更盛,但她也知道,眼下处境艰难,她必须要低调行事,才能图谋以后的前程。
李选侍故作谦卑,声音中透着胆怯:“嫔妾知错,都是嫔妾猪油蒙了心,一时言语有失,还望婉美人恕罪。”
谢瑶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扭头回东偏殿了。
李选侍回到自己的西偏殿,乐双给她的额头上药,药膏和伤口接触,刺痛感让李选侍忍不住嘶叫出声。
乐双也是一副心疼的模样,低声劝道:“小主,如今形势分明,婉美人深得帝心,就连德妃都被她斗倒,降位成了朱贵嫔。小主以后,万万不可再惹上婉美人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选侍眼神闪过一丝阴狠,仍旧有些不平道:“她凭什么?不过是家世好,生的貌美,便欺压到我头上,来作践我。我今时今日,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拜她所赐,我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乐双见李选侍还是心有不平,钻牛角尖,忍不住又劝了几句。
李选侍烦躁道:“行了,我做事自有分寸,总不会明目张胆的和她对上,我会保全自己的。”
这几日,秋高气爽,谢瑶的心情也格外好些,她在御花园闲逛的时候,可巧碰到赵棠。
赵棠一见了谢瑶,便赶紧走过来,笑意盈盈:“我还打算抽个空,去找妹妹呢,不想在这里见到了。走,我们去凉亭那边说说话。”
两人很快就在凉亭落座,赵棠打量着谢瑶,掷揄道:“几日不见,你清瘦不少。”
谢瑶莞尔一笑,眉眼微动:“姐姐惯会取笑人,我和姐姐一样的位份,一样的份例,尚宫局还着意添了许多东西来,我不胖就罢了,还能清瘦吗?”
赵棠本就和谢瑶交好,两人打趣嬉闹片刻,赵棠才道:“如今这后宫中,我冷眼瞧着,你虽然得宠,可视你为眼中钉的人,却不在少数。你是个聪明人,一定要多加防范,小心应对。”
谢瑶点了点头,有些疑惑道:“其实,有一事,我一直不得其解。朱贵嫔有皇子傍身,看样子,也并不十分在意圣宠。为何在我入宫之初,就急急的找人来谋害我?倘或只因为我貌美,后宫美貌女子不知凡几,为何朱贵嫔偏偏要害我,而不是其他人。”
赵棠仔细端详着谢瑶的脸,虽然称得上是绝色,但在后宫中,也并非一骑绝尘。和她对等的,比如淑妃,也是容颜倾城,美艳不可方物,颇得圣宠。
赵棠想了想,只得道:“或许是朱贵嫔过于心急了,你也知道,历史上,多有天子偏爱宠妃,决意立宠妃之子为太子的。眼下,宫里只有皇后嫡出的两位公主,还有朱贵嫔的大皇子,以及叶贵嫔的二皇子。”
“二皇子偏又是个体弱多病的,叶贵嫔只得精心照顾,一向深居简出。这样看来,后宫中,独有大皇子一人可继位。朱贵嫔为长远计,自然是要把大皇子潜在的对手都解决掉。”
“以你的家世容貌,将来封妃也大有可能,万一诞下皇子,岂不是大皇子的劲敌。所以朱贵嫔冒险行事,倒也说的过去。”
谢瑶虽然觉得这个说法有一定依据,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既然尘埃落定,索性不再细想。
赵棠轻笑道:“对了,还有一事,因着太后寿诞在即,大概这两日就有旨意下来,所有妃嫔都要抄写佛经为太后祈福,只怕要劳累几日了。”
第9章 第 9 章
赵棠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次日一早,皇后便晓谕六宫,让六宫嫔妃各自抄写一遍佛经,为太后寿诞祈福。
谢瑶回宫后,就见外殿的桌上,放着两封红烛。
流霜过来回禀道:“小主,这是尚宫局送来的,说是新制的红烛,烛光较之以往,更为明亮。”
谢瑶眉眼含笑:“如此更好了,我还正想着,抄写佛经,时间紧迫,夜间烛火昏暗,实在是伤眼。既有了新的蜡烛,先用新的,等过了这几日,夜间不必看书习字,再用旧的。”
谢瑶落座,喝了杯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新蜡烛只送来了我这里,还是各宫都有?”
流霜面上浮出一抹喜悦,浅浅笑道:“这正是小主的恩宠,按理说,只有主位娘娘才能用这么好的新蜡,皇后特意下了令,说是小主虽算不得主位,但有封号,不能以平常美人论,所以小主也有份。”
谢瑶心中疑虑尽消,便道:“既然是皇后恩典,想必是没有差错了,你去准备佛经,我歇息片刻,再开始抄写。”
谢瑶虽然心灵手巧,到底也是世家嫡女,从小娇生惯养,又曾被安嫔逼迫抄经,心有抵触。
她只抄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乏,只好休息片刻,再行抄写。如此反复,等到用过晚膳,也才抄写了不到半卷佛经。
青枝拆开了蜡封,点燃两根红烛,放在书案一侧,果然,烛火明亮,字迹清晰可见。
许是夜幕降临,谢瑶只觉得心静许多,她端坐在椅上,低着头,再次执笔抄经,流霜进来时,发现蜡烛过于明亮,烛火偶有跳动,不禁皱了皱眉,猛然她想到了什么,立刻冲了过来,大喊道:“小主小心。”
谢瑶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流霜就已经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同时大喊道:“快,快把蜡烛熄灭。”
青枝也是大惊失色,忙忙就要吹熄蜡烛,谁料吹了口气,蜡烛反而越燃越烈,突然发出砰的一声,两根蜡烛竟是同时炸裂,碎了一地的粉末。
青枝因为闪躲及时,未曾受伤,可是流霜却不慎被滚烫的蜡烛溅到手臂,登时衣服便破了个洞,一片肌肤立刻红肿。
流霜吃痛,大叫一声,门口两个值夜的宫女慌忙跑进来,其中一个问道:“流霜姐姐,这是怎么了?”
钻心刺骨的疼痛,反而让流霜越加的清醒,她皱着眉道:“快去请太医,有人要谋害小主,快去禀告皇后娘娘。”
青枝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吩咐其中一个宫女道:“你去请太医,我亲自去请皇后。”
没过一会儿,李绍和皇后竟是一起过来了,原来,李绍今晚去了皇后宫中,听到青枝来禀报此事,心下大怒,便急急赶来。
他原以为,有朱贵嫔这个例子在,短时间内,应该无人会对谢瑶动手。没想到,不过寥寥数日,竟有人对谢瑶再次狠下毒手。
李绍赶到东偏殿时,一脸焦急,语气满含关切:“阿瑶,你可有伤到哪里?”
谢瑶怔了一瞬,她虽然得宠,却是第一次听到李绍这般称呼她,当下情绪便有些不同,碍于皇后在场,只是低着头,声音中透着委屈:“皇上,嫔妾无事,多亏嫔妾的宫女护住了嫔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流霜也上前一步,眼中含泪,说话却是有条不紊:“奴婢求皇上为小主做主,尚宫局送来两封新蜡,小主在蜡烛下抄写佛经,不想蜡烛竟是被人动了手脚的,突然就炸开了,若不是奴婢护的及时,只怕小主要伤了肌肤。皇上请看。”
流霜挽起袖子,果然,一大片肌肤已经红肿,甚至还起了水疱,只是看着,便觉触目惊心。
太医赶到,查看了流霜的伤势,又仔细查验了蜡烛的粉末,这才躬身回禀道:“皇上,蜡烛中被人掺了硝石粉。硝石粉遇到明火,必然会产生炸裂。而且此物威力极强,一旦被炸伤,哪怕用最好的药膏疗伤,也会留下疤痕。”
皇后闻言心惊,皱着眉道:“背后之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若不是婉美人宫女舍身相护,婉美人抄写佛经,离蜡烛那么近,一旦发生变故,躲闪不及,势必会毁容。”
“这分明是有人嫉妒婉美人貌美得宠,竟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试图让婉美人毁了容貌。”
谢瑶又气又恨,她不曾招惹后宫众人,没想到,前门驱狼后门迎虎,费尽心思,斗倒了一个朱贵嫔,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又有人来谋害她。
李绍看着谢瑶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也颇有些气恼,这般绝色佳人,倘若真被蜡烛炸伤,可谓是暴殄天物。
他沉下脸,眸中没有一丝情绪,声音有些寒凉:“这蜡烛,是谁送来的,把人带来,朕要审问清楚。”
雷哲早已问明何人,立刻就去尚宫局,不仅把送蜡烛的宫女带来,还把尚宫局的管事一并带了来。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等李绍开口询问,就急着解释道:“皇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只是奉命来送蜡烛,奴婢根本没想到,蜡烛会有问题,求皇上饶命啊!”
李绍冷着声音问道:“奉命,奉谁的命?”
宫女看向跪在一旁的管事姑姑,颤着声音回道:“是,是浣若姑姑让奴婢送的。”
浣若连忙低头道:“是奴婢派她送蜡烛的,可是奴婢并不知道,蜡烛是有问题的。这一批新蜡,都是由白芷负责的。”
李绍面色不悦,冷声道:“蜡烛出了问题,你作为尚宫局的管事姑姑,竟推卸责任。朕问你,蜡烛为何不经查验,就直接送到了婉美人宫里,如今出了岔子,你倒会撇清。”
浣若暗道自己倒霉,不知是谁,受了哪位主子的指使,做出这样的事,牵连到她。
一念至此,她连忙道:“皇上明鉴,这批新蜡都是查验之后,才交给管理库房的宫女白芷进行保管,况且,这批新蜡也并非只送到婉美人宫中,主位娘娘都有。”
“按理说,这批新蜡也只有主位娘娘才有,只是皇后下令,说是给婉美人也送上一份,奴婢才奉命行事,让白芷从库房拿了两封新蜡,派人送到琼华宫。”
李绍眉头微皱,看了一眼皇后,皇后没想到此事竟然牵连到她,稳了稳心神,平心静气的解释道:“皇上,臣妾确实下令,要给婉美人送两封新蜡。但也是事出有因,婉美人毕竟被皇上赐了封号,也算半个主位,况且侍奉皇上一向勤谨,所以臣妾才会行此举。”
谢瑶有一瞬间,对皇后有所怀疑,但是转念一想,皇后应该不会如此,也不屑如此。
皇后位主中宫,城府颇深,怎么可能亲自下令,让尚宫局的人给她送来有问题的新蜡。此事又是遮掩不住的,一旦事发,皇后首当其冲会被怀疑,皇后不至于如此愚蠢。
或许,是有人经过朱贵嫔一事,认定她是皇后的人,设计挑拨,一方面让她毁容,另一方面,让皇后被皇上疑心,甚至试图借着她的手,来对付皇后。
若是果真如此,背后之人也算是心机颇深了,竟能想出一箭双雕的计策。
谢瑶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皇上,嫔妾认为,此事一定是有人蓄意构陷皇后。嫔妾深信皇后为人,皇后绝不会做此事,还请皇上明察。”
李绍也知道,这些年,皇后一直勤勉宽厚,虽说偶尔会惩戒不安分的妃嫔,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皇后还是拎得清的,应该不会做出戕害嫔妃这样的事情。
李绍静默片刻,握住了皇后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坦然:“朕相信你,必定是有人构陷于你,你放心,朕一定会查出幕后凶手。”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能得皇上如此信任,也不枉这些年,她劳心劳力的付出。
此时,雷哲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禀报道:“皇上,方才这二人言谈之间,涉及白芷,奴才派人去找,得到消息,白芷悬梁自尽了。”
白芷一死,线索就此中断,李绍脸色很不好看,冷声道:“做事真是干脆利落,知道今晚出事,便杀人灭口了。朕竟不知,后宫中,竟藏有如此歹毒之人。”
皇后皱了皱眉,又问道:“雷哲,你可调查过,白芷近来,与什么人有过接触?”
第10章 第 10 章
雷哲额头已经有了一丝冷汗,他低下头,声音有些虚:“白芷负责库房,六宫众人,取用东西,都能和白芷接触,只说最近三五日,和白芷接触的宫人,就有不下十个,若是细查,恐怕六宫都要彻查。”
皇后也有些为难,若是因为此事,就把六宫妃嫔,派去取用东西的太监宫女都抓进慎刑司,严刑拷问,未免有些苛刻,只怕六宫妃嫔也会因此怨声载道。
就在这时,赵棠得知消息赶了过来,向皇上皇后行礼后,了解事情经过,拧了拧眉,思虑片刻,斟酌着说:“依嫔妾愚见,此事针对婉美人而来,不为害命,只为毁容,可见背后之人是觉得,婉美人得宠,碍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