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回家种田了——五朵蘑菇【完结】
时间:2023-03-12 14:38:09

  眼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
  坐在床沿,背过身,抹泪。
  大伯娘叹口气:“是我心急了,不该这时候提。”刚才她看见杏儿的神情,便想起来这茬,顺口就提了。
  这会儿提,也有这会儿提的好处——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想清楚。
  杜金花坐那抹眼泪,心里酸苦得紧:“我这是啥命哟!”
  若是金来已经大了,再有两年就考功名,宝丫儿等两年就等了,抬身价。但金来才五岁,宝丫儿等他考上功名,非得等成老姑婆不可!
  但,这两年就说亲,嫁妆从哪儿出?家底就那么些儿,还要供金来读书,一家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上哪儿给宝丫儿攒嫁妆去?
  陈宝音在院子里带孩子们玩,顺便跟嫂子们亲近亲近。没多会儿,兰兰带着金来、银来也过来玩了。
  一直到天黑,该吃饭了,一家人才回去。
  “娘,你发愁呢?”
  孩子们在前面欢快地跑着,陈宝音挎着篮子,跟杜金花挨着走动。她敏锐察觉到杜金花的情绪不高,歪头看她。
  杜金花可是愁得不行了。但这哪能跟闺女说呢?闺女够不容易了。
  “没啥。”她装作无事地摆摆手,“就是担心你累,教那么多孩子。”
  陈宝音笑笑,示意挎着的篮子:“又不白教。明年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都有着落了。还有鸡蛋吃。娘,有我一个蛋,就有你一个蛋。不愁了啊。”
  回来时,大伯娘给她篮子里装了十来个鸡蛋。
  家里现在连窝头都要省着吃,鸡蛋可别提多金贵了,陈宝音高兴着呢!
  杜金花看着闺女快活的脸颊,她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心里不由得更酸涩了。
  她宝丫儿,真苦哇!
  “嗯,嗯。”她强忍住,点点头,“娘不吃你的鸡蛋,你自己吃,听到不?”
  陈宝音笑嘻嘻的,摇摇头:“就不,我和娘一起吃。”
  这么个孩子……杜金花心里装满了酸水儿,却又甜嘟嘟的,跟灌了满腔的蜜似的。她想,无论如何,得给宝丫儿许个好前程。
  转眼就是第二天。
  杜金花和陈宝音一起进城,陈二郎护送。
  进了城,顺着昨日的路,往雅信斋的方向走。离得老远,就看到一道蓝色身影,单薄得风一吹就跑似的,站在路边儿。
  “兄弟!”陈二郎兴奋地挥手,冲着那边喊道。
  那书生看见他们,猛地一脸惊吓,弱不禁风的身板一抖,手里的篮子掉下来,砸在他的脚上。
  “啧。”杜金花嫌弃的声音。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连个篮子都提不好。
  往后金来长大了,可不能学他这样。
 
 
第16章 定金
  宝,宝音?
  宝音跟着一起来了!
  顾亭远手足无措,僵在那里。她怎么会来?他全无准备。
  被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第一印象不会好吧?慌乱,懊恼,一下子充满了胸腔。
  捡起篮子,人已经近了。陈二郎笑得灿烂,咧开一口齐整的牙齿:“兄弟,看见啥了,吓成这样?”
  顾亭远挎好篮子,低埋下头,拱手:“惭愧。”
  是该惭愧,陈二郎看着他弱不禁风的身板,心想自己上次被吓掉手里的东西,还是家里来人说琳琅不是他妹妹。
  接着,就瞧见身前的书生,耳廓通红,猛地回过味儿来。转头,看向身后的宝丫儿。
  是了,他妹妹漂亮得就像一粒珍珠落在砂子里。哪怕换上寻常姑娘家穿的衣裙,也还是明晃晃的夺目。他转回头,遮住妹妹的身形,道:“我们带钱来了,你的书写好了吗?”
  “写好了。”顾亭远回答,仍旧低埋着头,心口紧跳,从篮子里拿出一本《千字文》,颤着手,递过去。
  他的手指瘦削修长,竹节般温润,很是好看。但他此刻只有羞愧,自己的手不够有力。
  将书递过去后,飞快收回来,藏在袖中。
  原计划着,他在家中打打拳,强健体魄,然后再去见她。他们会在明年春日相遇。这次,他不会因为救落水孩童,把自己也搭进去,连累她救他。这次,他会在她面前表现出勇武可靠的一面。
  可是……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他们今日便相遇了!
  顾亭远低埋着头,不说话,希望她对他的印象不深刻,最好不记得他。
  陈宝音不知他的心思。书生是健壮也罢,瘦弱也罢,英俊也罢,平庸也罢。于她而言,都是红粉骷髅。
  她没打算嫁人。
  教金来读书,并不是一时兴起。她打算全力培养金来,待他日后读出个名堂,她便不仅是他的姑姑,还是他的恩人。他必然会奉养她。
  因此,她见到顾亭远,对他的印象反而不错——他给自家省银钱了!
  陈二郎将书递给她,她低头翻阅,只见纸上字迹清瘦劲锐,极有风骨,不似一般读书人的字迹,心中一动。
  飞快检查完,未有一字错漏,未有一处模糊,她合上书,转而抬头,拨开陈二郎,问书生:“你要贴补家用,是不是?”
  顾亭远未料她开口与他讲话,心里一慌,慢慢抬起头,但眼睛仍垂着,只敢看到她的下颌:“回姑娘,是。”
  “我瞧你字迹不错,想再与你订两本书。”陈宝音道,“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不知价钱几何?”
  他缺钱,她也缺钱。这样合作,对他们双方而言,都是极有利的事。
  况且,陈宝音自己的字迹,不如他多矣。此人的字迹,是经过长年累月苦练出来的,别说她这样一个混日子的,便是侯府的哥哥们,也不如他许多。
  给孩子们启蒙,有这样出众的字迹熏陶着,自然更好。
  “价钱……”顾亭远沉吟,缓缓抬眼,却在看清的一刹那,一丝陌生之感在心头浮现。
  他怔怔失语。
  不一样。她和宝音,不一样。
  顾亭远记忆中,宝音是娇俏的,明媚的,恣意的,像是自由开在山坡上的花。但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过分明丽,像是大户人家养在花圃里的名花。
  身姿仪态,都不是她。
  “太贵我们就不买了。”见他迟疑,陈宝音率先开口。
  别想讲价,讲价是不可能的。家里清贫,杜金花连口窝头都舍不得吃。
  闻言,顾亭远心里反而一松。是了,这么精明,是宝音的脾气。
  “《三字经》,仍收一百五十文。”他按照字数算钱,“《百家姓》,收八十文。”
  听上去是很实诚的价格了,但陈宝音仍是压价:“咱们不是头回光顾你生意,再给便宜些!”
  “哦,好,好。”顾亭远下意识就道。这个价格,已经是非常实惠了,再少,他就几乎干白工了。
  犹豫着,他道:“最多便宜五文。”
  “成!”陈宝音一口应下。五文钱也是钱,买几个白面饼,可以给杜金花吃呢!
  见她没有再讲价,顾亭远心里松了口气,额头上凉飕飕的,抬起袖子蘸了蘸,发现不知何时紧张得出了汗。
  “咱们几时来取?”只见谈完,陈二郎又站回去,挡住了妹妹。
  顾亭远不觉得失望,反而松了口气。她过于明亮的眼睛,让他慌乱又紧张。面对陈二郎有些警惕和不善的视线,反而自在了些:“后日上午,还是此处,你们来取。”
  “那就说定了。”陈二郎道。
  犹豫了下,顾亭远道:“你们要付二十文的定金。”
  嗯?陈二郎挑起眉:“你怕咱们不来?”
  顾亭远的确怕他们不来。但不是怕生意做不成,而是想要两日后还能见到她。
  虽然她不一定还跟来。
  但……万一呢?
  “给他吧。”陈宝音看向杜金花道。
  杜金花数出二十文钱,交由陈二郎,递过去道:“别想赖咱们的钱,我记得你的样子,你跑到天边儿我也能找到你!”
  面对二舅兄的威胁,顾亭远笑了笑:“圣人在上,学生不敢。”
  这还成。陈二郎点点头,遮挡着妹妹,让她们先走,然后自己也跟上:“后日,别忘了啊!”
  “好。”顾亭远点点头,转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那道盛满了思念的身影上,一眨不眨。
  前方,陈宝音似察觉到什么,回头。
  顾亭远忙转过身,装作没有在看她,低头扒拉篮子,好一会儿,才转回去。
  只看到人来人往的街头,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身影,刹那间,失落涌上心头。
  他抿抿唇,挎着篮子去买菜。心里很多疑惑,回想刚刚,他察觉到一件没注意的事——陈二郎接过《千字文》后,递给了宝音。
  虽然陈二郎遮住了她的身影,但仔细回想,顾亭远似乎听到了翻书页的声音。她在检查。检查什么?换句话说,能检查什么?
  缺页,错漏,字迹模糊。
  她识字。顾亭远瞬间确定,她跟他以为的不一样。心里涛声浪卷,为什么会这样?她难道不是宝音?还是……
  跟他一样,她也有机缘?也是带着记忆的?那她为什么不认他?
  想到什么,顾亭远心口骤然缩紧,脸色一白。
  “那书生偷偷看宝丫儿呢!”转过街角,陈二郎收回视线,笑嘻嘻的,既有些得意,又想回去揍人一拳,“咱家宝丫儿真俊俏!”
  可不吗?杜金花绷着脸,时不时瞪向路边。看什么看,没礼数!
  侯府养大的姑娘,脸儿莹白,比珍珠还白。身姿绰约,行走之间,有股子说不出的韵味。杜金花说不出来,但就是好看!富贵!跟寻常姑娘家不一样!
  引得路上行人频频看过来,男子看她,女子也看她,好似没见过这样出色的姑娘。那能见过吗?梨花镇虽然离京城不远,坐马车一日就能到,但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会在镇上抛头露面?
  “不过他可真……”陈二郎形容不出来,握了握拳头,“我一拳能打趴他十个,不带喘气的!”
  杜金花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话孙五娘也说过,于是她也说了同样的话:“人家一天挣百多文钱,你能吗?”
  “呃……”陈二郎尴尬地挠挠头,他当然是不能了,他一天花百多文还差不多,“金来长大不能也这样吧?那可真是丢咱们老陈家的人了!”
  “不能!”杜金花道,“叫他一边读书,一边做活!”但凡做活的人,没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陈二郎便道:“不会耽误他读书吧?”
  “读不好就打!”杜金花想也不想就说,“打一顿,饿两天,看他耽误不耽误!”
  陈二郎便不说话了。心疼儿子?不可能的。让他当官老爷的爹,才是他追求的未来。
  “宝丫儿,你觉得呢?”他看向陈宝音。
  陈宝音想了想,说道:“偶尔做些活,不耽误读书。”倘若每日拿出一个半个时辰干点活计,便耽误了读书,以至于考不上功名,那说明他天资如此,倒不如不读了。
  “宝丫儿既然如此说了,那必定行的!”陈二郎爽快道。
  杜金花撇撇嘴,道:“跟咱们卖书的那书生,日日去买菜的。再之前,书铺里那几个混账东西,不也消磨时间?金来干点劈柴担水的活,又咋的了?”
  那不是一样吗?都不是在读书。
  “娘说得对。”陈二郎深以为然,陈宝音也低头笑笑,“娘是不会错的。”
  陈二郎拍一句马屁,杜金花嫌弃得不行,只想叫他走远些。但闺女附和一句,她只觉得心里真舒坦,脸上不自觉带出笑意,柔声道:“宝丫儿今儿吃什么?还吃白面饼?娘给你买包子,咋样?”
  听到“包子”,陈二郎肚子里咕噜噜叫起来,拼命咽口水。
  他连窝头都只能吃半个。听到包子,眼睛都绿了。
  但就跟他不心疼金来一样,杜金花也不心疼他,看都不看他一眼,柔声跟闺女道:“吃啥馅儿的?豆沙馅儿?肉馅儿?韭菜馅儿?”
  “豆沙馅儿。”陈宝音开心挽住她的手臂,“娘真疼我!”
  杜金花顿时那个贴心哟,跟喝了蜜一样,拍拍她的手:“娘疼你,疼你。”不疼她,疼谁呢?这命苦的孩子,从天上掉进泥堆里,这滋味儿谁知道哟!
  她想起陈有福劝她,宝丫儿好歹享受过十几年的富贵生活,这辈子值了。但杜金花不这么想,闺女是享受过十几年好日子,但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她前面吃过甜头,后面几十年都吃苦,这啥滋味儿啊!
  再有两年,闺女就要嫁人了,在婆家和在娘家,能一样吗?她越想越舍不得,买包子的时候,多买了两个:“留着明天吃。”
  后日来取书,明天不进城,买了囤起来。
  “谢谢娘。”陈宝音笑眯眯接过来,心里快活极了。她喜欢被偏爱的感觉,至于家里人可能有意见?那就是没办法的事啦!
  陈二郎馋得直流口水,央求道:“娘,给我也买一个吧?我早上只吃了半个窝头,喝了一碗稀饭,走到镇上就饿了。”
  杜金花看他一眼,心硬如铁:“忍忍就过去了。”
  “……”真是亲娘啊。
  他眼巴巴地瞅着陈宝音,可怜兮兮道:“宝丫儿,二哥对你好不?”
  陈宝音想了想,从篮子里拿出一只包子。杜金花大惊,按住她:“你听他胡扯!大老爷们儿,哪那么容易饿?他哄你呢!”
  冤枉啊!这是亲娘说得出口的话吗?大老爷们儿更容易饿啊!
  轻轻一笑,陈宝音揪了块包子,塞到陈二郎嘴边:“二哥,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把陈二郎感动得不行:“呜呜,真是我亲妹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