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太后一听还真就笑出声了,皇帝和皇后成婚三年,别说是吵架,就是拌嘴都没拌过,两人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吵得起来。
所以说这样的性子一旦吵起来,那想必就是真有了隔阂。
秦氏惹了圣心不悦,现在还目无尊长,还真是不怕废后。
容太后的算盘立刻打响,“那晌午过后,咱们就看看这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长春宫差人来报,说是晌午过后容太后要来探望,秦砚早就料到,整个一上午都躺在床上装病。
结果人下午才来,秦砚不由得又将那画的没血色的脸又变得惨白了些。
“冬寻,你去换妙晴过来。”她吩咐道。
冬寻看着秦砚抿着嘴唇,犹豫地说:“娘娘,一会容太后就要过来了,妙晴……”
妙晴年岁小藏不住事,那日听说了以后吓得半宿睡不着觉,拉着她一个劲哭,早间起来脸色看着都苍白了不少。
这又是不是爹娘和离,哭个什么劲呢。
不过也是,娘娘决定让她留在宫里,可能觉得有些孤寂吧。
但是留在宫中也是锦衣玉食,到时候跟了陛下身边也不比在娘娘这差。
“无事,你让她来吧。”秦砚补好了妆容安然躺下,一切胸有成竹。
晌午过后,容太后十分守时,用过午膳就来了。
“你说你这孩子,也不仔细点身子。”容太后见皇后这卧床不起,脸色惨白还真有点病了的意思,“现在还未有身孕,一副病恹恹的如何是好?”
秦砚哀叹一声,装着病声音都柔了几分,说着头痛难忍,歇几天即可。
“你这生着病如何伺候皇帝?”容太后端着茶水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可安排人了?”
秦砚忽然抬手抹泪,“母后有所不知,臣妾此时安排许是……不如此事还是听从母后安排。”
“你与皇帝……?”
秦砚缓缓点头。
容太后印证了杏缦听来的传闻,心中倒是有些喜悦。
皇帝终是和皇后闹了不和。
不过看了皇后的侍女在一旁心神不宁的,提起这件事更加慌张。
她不禁皱了皱眉,颇为探究地看了那小侍女几眼。
“倒也不必忧虑,好生哄哄,皇帝不是记仇的人。”容太后敷衍地安慰两句。
秦砚苦笑一声,眼中带出一些凄惨的绝望。
容太后也不是真的来探病,说了几句便回了。
仪仗前脚出宫门,秦砚后脚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嘴边带了些轻快的笑意。
容太后回到了长春宫,一直皱着眉,杏缦上前问道:“娘娘,趁着陛下同凤仪宫闹不悦,不如趁热打铁……?”
皇后病成那个样子,一副皇帝明日就要废后的样子,许是矛盾不小。
容太后心中盘桓一阵,皇后这是皇帝发妻,再怎么也只能落得个到禁足冷宫的结果。
更何况还有皇太后在那,甚至都不可能让皇后进冷宫。
再说就是冷宫也有复宠的,想当年皇太后竟然能从冷宫出来,她也就差那一步加封皇后。
所以只到冷宫,不足以解决问题。
那些能让人陷害的忌讳,秦氏又有丹书铁券根本不怕,死不了。
天杀的难办。
除非秦氏永远离开皇宫,别无他法。
容太后思来想去,交代了杏缦一件事,“你去找人盯着点那个妙晴,想办法问问她都知道些什么。”
朝中还是像往日一样忙碌,万事顺遂。
只不过工部的增补工事开工即出了事,沈旷为了那事连着忙了几天,甚至跟着工部看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隔了几日回到宫中见了傅庭安,一看这人好似有些缓过气,像个正常人了。
沈旷拍了拍前妹夫的肩膀,傅庭安叹了口气,想起走这一趟的目的,便道:“陛下,前些日子说的限制流通的书目已经整理好了,原书都在这了。”
沈旷这人太过于正经,也没人多想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只当是皇帝关爱子民身心健康,竟然愿意亲自过目那种令人面红耳热的书籍。
“你看了吗?”沈旷掀开那书的一角,立刻又放下。
“臣就差遁入空门了,哪有心看这个。”傅庭安苦笑一声,话里颇有看破红尘的凄凉。
沈旷看了他一眼,也是,他都和离了看了也没有用武之地。
傅庭安也没心思想沈旷要着东西干什么,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但还是补了一句,“礼部校对了好几遍,应当是没问题。”
“嗯,朕抽空看看。”沈旷神色极为正经,毫不令人怀疑。
傅庭安走后殿中无人,沈旷犹豫一下,还是拿起来翻看几眼。
只是那东西写的画的让人脸上发热,看不了几页他就将送来的书籍放到了书架上较为隐蔽的地方,想着礼部应当也不急着要。
但他想起来近来也没见到皇后,那日皇后来过之后工部就出事了,他忙于此事别的也没顾上。
今日差人去凤仪宫问说是染了风寒,连后宫事务都看不了了。
沈旷刚带着工部一群草包反思过错,现下也对自己复盘起来,好好想一想皇后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并没消气?那天也只是为了沈熙君和离的事来广华殿。
加之这几日他也未去凤仪宫,难道更生气了?
不让她开选秀竟然都气出病了?
他想了想这不是小事,放下了奏章,见天色不早,唤了康平进来,“朕一会去凤仪宫。”
又问了一句,“太医院可去人了?”
“这奴才没听说。”康平照实答。
沈旷颔首,“让祝院判来一趟凤仪宫。”
说完提步便向凤仪宫走去。
凤仪宫后院栽了几颗春樱,正是盛开的时节,满园粉红,纷落而下。
池中缀着花瓣,游鱼悠然自得,午后暖阳顺着花隙落下斑驳光晕。
容太后走后,秦砚在院中摆了张躺椅,铺上了锦缎软枕,眼前赏着景,手中拿着话本。
嫁给了沈旷她就很少有闲暇的时间看这些,现在从书架上翻出来还是她从秦关带来的,三年前的话本,早就不时兴了。
忽然她觉得从后背遮过一道黑影,以为是冬寻洗了梨子回来,便自在的向后伸了手过去。
果然一个干净的梨子稳稳放到了她手心,秦砚看的入迷,接过梨子就咬了一口。
甜梨清脆可口,汁液沁了满口。
许是吃了个梨子还不满足,秦砚慵懒地抻了个懒腰,慢悠悠说道:“冬寻啊,一会再拿点莓果。”
身后的人果然领命离去,不一会就回来了,旁边的桌几上多了一小碗莓果。
秦砚翻了一会忽然觉得这书没意思,因为她发现这书讲得什么孔雀东南飞再复合的故事,离都离了复合什么。
她合了书本向后一递,“再换一本。”
手中的书被安稳抽走,只是身后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换什么样的?”
秦砚一听那声音,立刻惊起,转身便看到穿着明黄龙袍的身影,霎时稳住心神。
“陛、陛下。”
“不必。”沈旷按住了想要起身行礼的皇后。
沈旷四下看了一圈也没有自己坐的地方,便依旧立在那。
他淡淡地问了一句,“听说皇后偶感风寒?”
“谢陛下关心,已然大好了。”秦砚抿嘴笑道,这病显然是装不下去了。
谁想到沈旷能这么早回来。
秦砚看了看手中的梨那立刻就不甜了,只剩惊吓了。
瞪了一眼在远处的冬寻和妙晴,想来是被沈旷拦住,无人敢上前提醒。
沈旷倒是像忽然放下心中忧念松了口气,不是染病就好。
但转念一想,果然还是闹脾气了。
他顿了顿,沉声说:“抱歉。”
“陛下为何道歉?”
秦砚装作听不懂沈旷为何道歉,想起那晚又移开眼神,她很少见沈旷如此失控。
而且她是有些心虚的,不管沈旷如何过分,但实际上她也没少得益。
和离书到手了呢。
沈旷不知从何讲起,没理好似还占些道理。
但总归惹哭皇后是他的不对。
目光随着飘下的春樱花瓣落在了皇后轻轻抿住的嘴唇上,比那花瓣娇艳。
是绝色,是珍宝,是应当让人悉心呵护。
一抹绯色好似牵着纸鸢的丝线栓在心房,霎那之间让人跨出理智。
只是那晚他太过于昏乱,做了些荒唐事。
他俯身伸手轻轻抬起莹润的脸颊,手指在下颌上滑动至耳垂,轻轻在那花瓣上落下一吻。
甜梨留存在唇齿之间的清香悄然钻入鼻息之间,只是分不出是那种甜。
“抱歉。”
第20章 第二十回
午后暖阳带来的一些温热在眼前化为撩拨心弦的触碰,男子俊美的面容主导了她眼前的景象。
垂下的长睫遮着薄凉的眼神,好似能在那找出一丝温情
秦砚也曾喜欢看沈旷闭目的模样,也许在他不在看她的时候才能做真正的秦砚。
道歉吗?
可她现在不会再心动了。
秦砚盈盈一笑,转脸起身,向前殿走去,“陛下来的正好。”
沈旷眼前瞬间抽空,只留下擦过耳畔的银质发钗的清脆声响。
他看向皇后的背影,好似觉得有些细微的变化,但他又说不清道不明。
“臣妾身体虽已好的差不多了,但六宫事务颇为繁杂,恐生错乱,不如暂且交与容母后代管。”
秦砚在屋中找出了自己的凤印交给沈旷,还装了装轻咳两声。
“你真愿意?”
沈旷记得皇后刚主掌中宫事宜时,颇为艰难,耗费了不少心血,如此交出怎会甘心。
秦砚将凤印推给他,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情愿,甚至很乐于见得,她柔声道:“清明祭天事宜马虎不得,还是容母后来办合适些。”
马上就要清明祭祖,祭天事宜还需要后宫协理,麻烦得很。
容太后那么喜欢掌权便都交给她吧。
她掌管后宫这些年,说是听任她的调令,可后宫之中都是容太后的人。
实际上若是不让她满意这事根本办不通,她只不过是给容太后办差的而已。
这凤印在她手中或是在容太后手中也没有差别。
沈旷见她一再坚持,便收下了凤印。
若是皇后主动想交出去,那也无所谓,若能清闲些也是好的。
他本还想多留一会,等太医院的人来,但却被皇后连哄带骗赶出了凤仪宫,说什么过了病气就不好了,若是多留一会明日他惹了风寒又是皇后的不是。
“皇……”
“陛下慢走,臣妾不多送了。”秦砚抿着嘴唇笑道,强送了沈旷出凤仪宫。
沈旷站在凤仪宫门口,频频往回看去。
虽然皇后看着心情不错,但他为什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呢?
沈旷走后,秦砚又躺回了自己的树下躺椅,过了一会叫了冬寻过来,“妙晴回来了吗?”
“还未。”
秦砚点点头,算着时辰应是差不多了。
此时长春宫中,杏缦到容太后跟前禀报,“娘娘,已经问过了。”
“如何?”
容太后回到了宫中越发觉得微妙,其中好似暗含了什么,但她又不确定。
荣国公府出了三任皇后,只有她一个皇贵妃,到了兄长这一辈虽有落寞,但也是明哲保身。
好在是她的儿子继承了大统,只是皇后却不是她这边的,甚至跟皇太后更为交好。
若是有一日皇后要在她与皇太后中选一人,皇后恐是不会选她。
她是希望皇帝枕边人换一个荣国公府把握得住的,或是再出一任皇后。
所以凤仪宫的动向,她尤为关注。
杏缦俯下身附耳讲她派人去打探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说了一遍妙晴的原话。
[没有、没有,皇后娘娘没有说想离宫,没有没有。]
极力的掩饰基本就是事实了。
容太后眉梢轻皱,离宫?皇后想离宫干什么?
广华殿中,沈旷回去便看到了徐尚书正等着他,攒了几日的事务一起禀明。
正当徐尚书快说完时,容太后到了广华殿。
徐尚书见状,立刻道:“那微臣就此告退。”
但徐尚书想起一事,又转身回来,虽是见容太后已经进了殿中,但一想容太后应当知晓此事,也就问了出来,“陛下,皇后娘娘身体有恙,那……那件事……?”
“暂且搁置。”沈旷从奏章中抬头,淡淡说道。
沈熙君的事交给别人他并不放心,虽说这两人应是没有什么好纠葛的,但傅家那边还是要安抚一阵。
“是。”徐尚书提起那件事还是心有不安,看了容太后好几眼才退了出去。
容太后看了一眼徐尚书,给杏缦使了个眼色,杏缦便出去留了徐尚书一会与容太后详谈。
她来广华殿也就是为了看看皇帝到底与皇后发生了什么,此时殿中只剩母子二人,她问:“近来同皇后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旷手中轻顿,心想那晚的事连长春宫都知道了?
他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挂心。”
容太后自然懂这不过是皇帝敷衍人的话,不是什么大事,便是不愿意告诉她的事。
皇帝向来是这样,虽是她亲生的儿子,但与她好似隔了些距离,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
而就是这样她才更加提防皇帝身边的人。
但总归是两人吵架了。
“皇后近来有病在身,所以凤印便拜托您掌管。”沈旷见容太后来的正是时候,便把凤印交给了她,“下月祭天也劳您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