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是宫中的装扮,但身上的气度却是十分雍容。
年岁上不会是西B先皇的太妃,更像是皇帝的妃子。
也只有宠妃才能随心所欲。
虽然都是随心所欲地奢靡。
秦砚好似猜出郡主心中所想,是她竟然忘了说明自己是谁,莞尔笑道:“不,我已经不是皇后了,郡主。”
“您是前皇后!”姜朝眼中一亮,一步迈上前握住秦砚的手,好似十分激动。
倒也对,但秦砚看着有些激动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以前从没听说过皇后和离的。”姜朝上下摆着双手,“我很佩服您这样的勇气!”
姜朝在路上就听说了西B皇后和离的事,坊间传闻还是皇后提出的和离。
就算是出过女帝的东瑜也从未见过皇后和离,更别说是西B。
姜朝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不仅是美人,行事作风也合她的意。
啊……如果是和她来谈通商的都是这样的美人该多好。
秦砚突然被夸奖一番,竟不知自己能否担起这样的夸奖。
姜朝开朗的性格很快与秦砚熟络起来,两人坐在广华殿中,等着东瑜使臣找来。
“上一次如此大的宫宴应当还是郡主母亲来的时候。”秦砚看着姜朝忽然想到刚才在沁园看到的宫宴。
十年前东瑜长公主前往西B订立通商条款,那时他们还都很小,但秦砚从宫中记载中能够看出那次宫宴之盛大。
所以这次宫中会格外忙碌。
东瑜和西B是国富力强的两个大国,两国和睦也影响着周遭小国的生息。
好在两国长久以来保持着良好的往来,虽然不乏有暗相争斗。
别看姜朝这样随性,跟西B拉扯关税的时候可丝毫不留情。
秦砚笑了笑,也正常。
姜朝也笑着说道:“在我来之前,母亲总是提起,十年前陛下好似也就十几岁,但母亲说对陛下印象很深。”
“秉性纯良,少见的正直坚定之人。”
秦砚算了算,十年前,沈旷也就是十三岁。
别人对十三岁的沈旷的评价与现在没有什么不同,短短几个字秦砚就在心中勾勒出他十三岁的模样。
更为青涩的皇子,冷峻的脸上也许能温和半分,得体有礼的皇子已经逐渐接触政事。
心怀天下的他日夜淹没在太傅留下的课业和六部轮转之中。
好似也没什么不同。
“嗯,陛下这点始终如一。”秦砚抿了抿嘴,嘴角轻轻扬起。
但是别的……秦砚觉得别人应当见识不到沈旷异于常人的想法。
姜朝也觉得没错,见皇帝两面一共没见这人说过几句话,但能看出确实是个正直的人、英明的皇帝。
她感慨道:“所以上次母亲赠与了陛下一副出自东瑜名家之手松竹图,还邀了陛下在那上题字。”
姜朝甚至怀疑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她的母亲和圣上想让她嫁入西B的愿望这么强烈。
不过是个十年前的缘分,现在拿出来说能打动人家几分?
而且姜朝相信,她的母亲如此精明肯定给所有皇子皇女都送了礼。
为的就是不论哪个当了皇帝,至少能留有对东瑜的好印象。
还真是她亲娘的作风。
姜朝又拉着秦砚讲了一通,直到东瑜使臣满头大汗赶到了广华殿她才恋恋不舍离去,还跟秦砚约定好宫宴再来找她聊聊。
东瑜郡主是个爽朗的人,虽是有些神经大条,但相处起来还很舒服。
秦砚抬眼看向宫中挂着的字画,心中突然一亮,让冬寻叫了康平进来。
“康平,陛下库中是不是有一张东瑜长公主送的松竹图?”她问。
康平心中思索一番,却有此事,“应是有的,娘娘您要看看?”
“既然是与东瑜的宫宴,不如到时拿出来挂在正堂中,毕竟是长公主赠予陛下,也是东瑜和西B的一段缘分。”秦砚说道。
只是她忽然觉得这幅图好似有什么暗藏的东西一直引着她想去看看。
不过等到宫宴也就见到了,不过是一副图而已。
这样应当能解决正堂字画的问题了。
康平恭维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陛下,通商的事已经商定的差不多了。”傅庭安忙碌几天终于得了空闲。
“好,那准备南巡的事吧。”沈旷又递出一份奏折。
“这么快?”傅庭安稀奇道,这人是铁人吗?
沈旷叹了口气,“也算是一些成果吧。”
第72章 、第七十二回
接下来的日程安排的似乎过于满, 沈旷不得不将时间规划的精确到半天。
但这也是他自找的。
没事非要空口无凭的许诺,又急切着想要成果。
沈旷刚进后.庭就见秦砚在院中点灯,榕树下迎着月光翻看手中的东西。
沈旷轻步走到她身后, 中宫奏贴的纹样贴在那一摞文书上,他轻声说道:“夜间就不必看了, 灯暗费神。”
秦砚回头看去,淡淡地说:“只是看一眼而已。”
宫宴事宜都让妙晴去操办应当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中宫奏贴积攒下不少,多半都是两宫推诿谁也不想管事。
中宫奏贴不像是内侍监那些实权的东西,这些多少会有些得罪人。
不愿意管也是常事。
秦砚放下最后一篇, 将奏贴分好类, 让冬寻明日送到两宫去。
总归是因为身孕的事欺瞒这心中有些不安, 那便做些力所能及的吧。
夜晚庭院中响着流水渐出的声响, 平和安定,若是还没能和离的秦砚一定觉得此刻已然满足。
但这是不可多得的平静, 也只有和离之后才能在宫中找到放松的姿态。
“宫宴之后, 就要准备南巡。”沈旷忽然说道, “你……?”
秦砚心中蓦地一沉,平静的湖泊中多了几番涟漪, 她知道沈旷宫宴过后会去南巡。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她就是心中有些不舒服。
她淡淡看了沈旷一眼,那眼神中好像再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青州。
秦砚温声说道:“你这是公务在身, 我跟去做什么?”
皇帝一年到头也没个清闲时间, 沈旷这是登基第二年了, 也该去南巡看看了。
地方考察长则半年, 短则四个月, 岭南六州挨个考察过去那也是马不停蹄,她才不信沈旷能有时间去聊别的。
“今日决定的?”秦砚忽然问道。
莫名而来的消沉找不到缘由就溢满心中。
“早就在筹划了。”沈旷沉声答道。
他一直想的是若是秦砚离开长安,他也可以借机南巡与她一起。
“……所以决定了才来问我。”秦砚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这是政事,没有办法推阻。”
沈旷沉默之中,那句“抱歉”未能说出口。
不知是徐太医那番叮嘱让她更为敏感,还是她终于发现其实即便是和离也没有任何改变。
“那倒不必费心,您就安心上路。”秦砚不等沈旷说完就起身,心中焦躁难以遏制。
“阿砚。”沈旷拉住她,只是找不到话语为自己辩驳。
秦砚一时不爽,她为什么要将就沈旷的时间。
沈旷去南下,她也走。
“这就是你说的给我选择?”秦砚质问道。
说是选择实际上并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你看,说是任我心意,但实际上都在迁就您的时间。”秦砚越想越有些气。
“你决定要走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哪怕是一瞬间也好?”秦砚甩开他的手,扬声问道。
被逼问的人愣在原地。
“没有,因为是政事,觉得我会理解,我会跟你一起去。”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就是这样,她早该知道。
但是她现在不想理解,也不想迁就别人。
沈旷答不出,他是想过,只是觉得秦砚不愿意待在宫中,又喜欢奇闻轶事,应当是喜欢出游的。
“不是觉得你会理解。”沈旷思忖半晌,终是沉声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因为我此后不在长安,也就意味着像给你承诺的那样。”
“我不会逼你回宫。”
秦砚看向他,眼中意味不明,这次换她愣在那里。
“不会逼我回宫,但是可以绑架我一起上路?”秦砚低声说道。
沈旷自知自己在这种事情上有些笨拙,也许不该自作聪明,“你……不喜欢出去游玩吗?”
秦砚没答,她没能想好。
沈旷想伸出去拉住她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也是他次次猜错,次次办砸。
“抱歉。”沈旷还是说了出来,也许是想要掩饰自己的狼狈,转身大步离去。
秦砚看向那离去的背影,想叫住他但却没能说出口。
此后广华殿一室无言,好似又回到以前的同床异梦。
宫宴前一天正好赶上朝中休沐不用上朝,沈旷难得不用早起,但是还要应邀去看各国使臣在校场相聚。
秦砚本不想去,只是姜朝和沈熙君都邀她一同,也好借机出宫透透气。
一早起来两人之间还是那种气氛,秦砚好似感觉得到沈旷更为谨慎的神情,话似乎更少了些。
沈熙君头晕好了些,更是一早就来找她,她与沈旷也没有什么机会说话。
“姐姐,你是不是没睡好啊?”沈熙君有些担忧的问,上下打量她还问着看过太医没有,“来之前母后还叮嘱别让你太累了。”
秦砚当然知道自己没什么事,只是想了一夜没能睡着罢了。
连忙跟沈熙君说不是什么大事。
“那你跟我走,还是跟皇兄去呀?”沈熙君读不懂两人之间的氛围,还调笑着。
沈熙君自上次被亲哥抓包以后变得老实了许多,现在十分想在亲哥面前立功。
沈旷没能出声,眼神瞥向秦砚。
“我当然跟你走。”秦砚过去挽住了沈熙君,她现在无名无份,跟沈旷走那就是惹人非议。
沈旷看向姐妹两人说说笑笑的,忽然眼中一沉。
也许是连自己妹妹都不如。
年轻的皇帝叹息一声,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邻国使臣都带着人马到了校场,本是宽阔的方地现在看起来也有些拥挤。
秦砚坐的远了一些,她现在也不是皇后,免得卷入那些使臣的追问当中,在校场中挨个看过去,不愧是武将,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差别。
眼睛不自觉地就落在那人群之中最醒目的人身上。
“姐姐,你这么惦记皇兄啊?”沈熙君的话音飘入耳中。
“才没有。”秦砚撇过头。
她想了一夜才想明白,昨日也许是她有些误解。
往常世人要求皇后做到的事情,并不是沈旷所想要她做到的事。
他一直在问的,都是她喜欢与不喜欢。
也许她应当道歉,但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男子们张弓挽月,在烈日之下人群熙熙攘攘围着比试的人们。
还有使臣夸赞沈旷一番,听闻在漠北的时候百步穿杨,弹无虚发。
听的金纣使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在漠北不就是打金纣吗。
沈旷瞥了一眼金纣使臣,起身挽袖拿起弓箭,他今日本不想与使臣比试。
又或者说他不常在秦砚面前拿起武将的东西。
他看向站在远处的人,家中有武将的姑娘听说都不会喜欢习武之人。
她是不喜欢武将,现在更不喜欢。
左手持弓,右手拉动弓弦,两箭搭在弦上,箭羽疾驰而去化为一道白光。
“咻――!”
远处靶心红点稳稳被射中一只银箭。
第二道白光划过,干净利落地击落半空飞过的活靶。
众人一阵惊呼。
沈旷收了弓箭,递给身旁的人,回到坐席中看了看金纣使臣,淡淡说道:“许久未练,有些生疏。”
金纣使臣吓得不轻,仿佛会想起当初连下几城差点就直逼金纣都城的主将就是当今西B皇帝。
文治武功天资过人,有如此皇帝镇守,如何能攻下西B的铜墙铁壁?
就连姜朝都不禁赞叹,“听说陛下受过重伤?这一点都看不出。”
沈熙君骄傲地说:“那点小伤算什么?”
更是不会在别国人面前说自家皇兄受伤的事。
周遭女眷虽是不便议论皇帝,但也都是窃窃私语,倾慕之意溢于言表。
只是秦砚看着沈旷张弓的模样,心中有了些疑惑,左手持弓,这是惯用右手的习惯。
但沈旷现在都是用左手写字。
临近散去,秦砚拉了沈熙君到一旁问,“你皇兄以前是因为受伤才换了左手写字吗?”
秦砚想起那戳在胸前的伤疤,还有留在右手虎口的伤痕。
“嗯……好像是,从漠北回来就是了。”沈熙君点点头,见秦砚有些担忧便安慰道:“好久都没见他拉弓了,还好是没什么事。”
秦砚心中有些发闷,还有些别样的预感,但总觉得不切实际。
但她回程的时候登上了沈旷的马车。
跟在皇帝后面的马车等着的众人更是一阵私下里的扰动。
沈旷见了撩起车帘进来的人,先是有些讶异,又连忙给她让了地方。
“……”
皇帝的马车十分宽敞,虽然并不是皇帝正式出行的座驾,但足够容纳几个人。
但这对于沉默来说还是十分拥挤,挤到不能让两人开口说一句话。
秦砚忽然搭在了沈旷的右手之上,把手掌翻了过来,弯弯曲曲的伤疤静静躺在手掌上,她问:“伤得很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