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思婕拍拍儿子的大脑袋，叹息道：“她有丛丛时才二十岁，到现在也还是个小孩子，又没有家人教育，以前叛逆些，现在既然改了，就该给她机会。”
……那大概不是不叛逆那么简单。
余遄点头，原本还想跟关思婕杠几句，手机一亮，只好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宋一鸣打来的，是关于许久之前江簇簇在游乐场和人发生争执时被他们锁定却始终查不出真相的难题。
“方暮跟师漱漱的公司现在一起行动，程序是师漱漱临走前写好交给方总的，她这两天得闲修改，试用时直接抓住了当时那个IP。”宋一鸣语气沉重。
余遄心情也很复杂，他们耗时一个月都没能解决的问题，师漱漱和方暮不过几天时间就送来了答案。
“是叶珩那边的人，而且查出来，他跟簇簇之前在公司有不清不楚的传闻。”宋一鸣盯着方暮发过来的资料，给余遄划重点。
“还有呢？”这答案余遄并不意外，继续往下问。
“还有他老婆黎汤有点问题，跟他结婚的路子不太对，俩人到现在都没领证。”宋一鸣纳闷儿，发表自己的意见，“这黎汤到底图什么？”
余遄敲敲手机，不想跟宋一鸣八卦这种问题，直截了当道：“把资料发我一份。”
这份资料要比余遄找人弄来的清晰得多，黎汤也连带提了几句，余遄的目光落在黎汤的资料上，电话再次回拨：“给我查查黎汤。”
师漱漱的技术加上方暮对这个世界现有科技水平的了解，几乎可以在现有的网络世界横着走。
她们也很有野心，事业蓝图已经勾勒完毕，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江簇簇也已经就位，只等师漱漱结束节目录制后正式开始动工。
方暮从大学时开始创业，嗅觉自认灵敏，光是师漱漱匆忙之中发过来的文件，里面有许多小细节都是这个世界的程序员不会犯的错误。
如果只有一处，还尚且能以粗心大意解释，如果通篇都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错误，足够说明师漱漱是个有秘密的人。
更何况她发来的核心根本是她闻所未闻的搞法，偏偏非常好用，足以让方暮手上许多项目更上一层楼。
把师漱漱介绍给她的江簇簇，在方暮看来也不太对劲。
她们在梁家认识，并不存在江簇簇提前认识她的可能性。
方暮这些年也接触过一些富贵人家的少奶奶，没有一个像她这般大方。而且在投资上眼光独到，说时像是随口一说，却能准确命中。
一个曾经在娱乐圈昙花一现的女明星有这种水平，怎么想都不太对劲。看余遄的样子，也不太像是嫁入豪门之后进修过。
江簇簇和师漱漱惊人的默契程度也很离谱，上一秒师漱漱词不达意，下一秒她就能帮忙补上，像是这么配合过无数次。
作为生意人，方暮自然能分得清问题该不该问，她只亲自操刀改了许多bug，按照师漱漱的要求帮忙找了她要的资料，反手转发给余遄。
叶珩那边，几乎是跟余遄同时接到消息。
公司养的账号最近在以各种理由被封，最离谱的一个理由居然是“视频中未正确佩戴红领巾”，叶珩满脑子问号。
叶珩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在账号接二连三被封后感受到有人的刻意针对。
“叶总，我们这边可能被捕捉到了，”男人的声音响起，“对方的技术很高，留下的那点蛛丝马迹像是故意让我们知道她们来过了，但又不确定。”
叶珩皱着眉，听着电话里男人冷静的分析，问：“你觉得最有可能跟你过不去的是谁？”
“干咱们这行的，哪有不得罪人的，您这么问我，我也给不出确定的答案。”男人毫不犹豫道，“我最近手里的账号避避风头，不然可能一个也不剩了。”
叶珩跟这家工作室已经合作了好几年，这家技术顶尖又刁钻，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居然也有被攻破拿捏的一天。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居然是黎汤，在通讯录里翻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打去电话。
手机无声震动，节目组里的男人拿起手机起身，钟副导叫住他，问：“尚一龙，你去干什么？”
高大的男人冲他指指手机，一脸憨笑：“家里来了个电话，我去接个电话，这边信号不好。”
钟副导点点头，男人拿着手机往外走，钟副导犯了嘀咕：“外面信号不应该更不好吗？”
“姐夫，您有什么事找我？”尚一龙压低声音问对面。
“你姐姐最近好吗？有没有在节目组好好表现？”叶珩凉飕飕地问。
尚一龙点头道：“还挺好的，我们今天的任务，我还帮着大外甥一起做了现切西瓜卖钱。黎汤也很安分，跟嘉宾也混熟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她不会跟人交流，万一吃亏了怎么办，有你在就好了。”叶珩不耐烦继续应付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当即挂了电话。
思来想去，叶珩又把消息发给另一个人，交代道：【帮我盯好江簇簇。】
丝毫不知自己被惦记的江簇簇正跟大家一起举杯看夕阳。
这里海拔很高，天也很高，云也走得更快一些，被落日余晖染红的天，下一秒就疾行离开，换下一片云开始渲染，像是流水线作业。
可每一片云都不太一样，师漱漱已经上了专业设备，吃饭只用了五分钟，之后的时间里，搬着小板凳在距离餐桌不远的地方盯着天际，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们聊天。
“漱漱好专业，”卢泠烟看她的架势，好奇道，“你以前经常干这个吗？”
师漱漱点头应下：“我以前……”
“以前就是个天文爱好者，”江簇簇帮她接话，“卢老师要是想认识星星，晚上可以留下跟师老师一起，让她带带你。”
卢泠烟有些不好意思，碰了碰身边的泉泉：“泉泉想看星星吗？咱们今天晚上可以让师阿姨上上课。”
泉泉眼睛一亮，应下了。
这么顺着问了一圈，小朋友对不了解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吃完饭，大家干脆一起去江簇簇家里感受一下高科技带来的炫目科技成果。
节目组的几个孩子都不是熊娃，江簇簇三令五申之后，到了江簇簇暂住的家里，连脚步都放轻了。
一群大人看得忍俊不禁，又觉得这群小朋友很善良。
丛丛和大河最有经验，带着一起上了露台。天还没黑，日月同辉，大河叽叽喳喳地跟大家讲起哪个位置会出现什么星星。
“大河好厉害，小小年纪懂这么多。”
几个大人坐在一旁，卢泠烟凝神听了一会儿大河逻辑清晰的讲解，夸奖道。
“那主要还是我博学多才。”师漱漱毫不犹豫地往脸上贴金，指了指天边的月亮。
气氛太过松弛，师漱漱已经被冲昏头脑，不期然说起另一个世界的往事：“江老师第一次看星星就是跟我。”
说完她惊觉不对，江簇簇已经面不改色地跟上：“确实，第二次就是跟大家一起，很宝贵的经历了。”
弹幕再次开始发疯：
【怎么回事，她们俩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奇】
【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VIP不能看的，节目组把录像交出来，不要逼我跪下来求你们】
【梁导是懂吊人胃口的】
【好羡慕她们这样的友情，能互相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能坐下来谈心】
师漱漱拍拍手，想起特意给大家带来的礼物，是天文科普类书籍。
“哇，居然还有师老师亲签。”薄覃一翻开，吃惊地笑起来，“我要好好保存，以后当传家宝。”
江簇簇打开自己的，师漱漱龙飞凤舞的字体出现，只有一个“喵”字，落款是“Polaris”。
这个“北极星”并不是师漱漱临时起意写的，而是上辈子两人一起去看极光，刚好碰上北极星闪烁的光辉，师漱漱突发奇想道：“以后咱们就是对方人生中的北极星，别的不说，偶尔有点指明方向的作用。”
江簇簇不理解她这突如其来的浪漫情怀，但也没反对，偶尔注册账号想不出贴切的名字时，干脆就把这几个字母用上，两家的粉丝也知道这是她们友情的见证，纷纷换上同款，江簇簇看得甚至有些不认识这个单词。
倒是没想到，这份缘分居然能换个世界继续延续。
丛丛有些好奇，凑过来问：“妈妈，我能看看吗？”
江簇簇把书递给丛丛，这个只有幼儿园学历的崽崽识字不少，师漱漱送的并不是多么高深的书籍，反而是适合大人和小朋友一起读的简单易懂的入门科普类。
原本正在玩闹的几个小朋友乖乖在窗前坐下，丛丛慢慢悠悠地打开书为他们朗读：“小朋友们，咱们今天要学习的是《星空的故事》。”
天色暗下来，几家人结伴离开。
家里静下来，江簇簇把那本《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人类幼崽》拿出来，装模作样地问丛丛：“你要读哪本睡觉？”
得以成功欣赏到丛丛的小脸蛋从白皙逐渐成为通红的番茄，她又不好意思从江簇簇手里夺走那本书，干脆学起了鸵鸟，转身把头埋在枕头底下，只露出身子。
漆黑的小路上，泉泉牵着卢泠烟的手，意犹未尽道：“妈妈，咱们明天还能来丛丛家里看星星吗？”
“如果师阿姨愿意讲的话，咱们就还能来。”卢泠烟应了，一手牵着一个小宝贝，到了家才想起泉泉的水杯忘到了江簇簇家。
等两个孩子睡着，卢泠烟起身想去找工作人员给江簇簇捎句话。
万籁俱寂的夜，一切都显得柔和又平静。时不时有阵风起，带起几缕不属于盛夏的凉爽。
“姐夫给我打电话了，你说为什么？”陌生又熟悉的男声响起，卢泠烟的脚步停住。
并没有想窥探别人隐私的打算，卢泠烟转身就往屋里走，这人绝对没听说过一句话——
反派死于话多。
“黎汤，咱们全家的富贵都指望着叶珩，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男人笑起来，说话却凉飕飕的，“他不信任你，甚至信任我都比你多，为什么？”
黎汤垂着头望向自己的脚尖，任由尚一龙在她面前吆五喝六。
她本不姓黎，也不叫黎汤。是家人把她卖给叶珩之后，叶珩给她取的艺名。
毕竟，尚望娣这种名字，怎么也不该出现在娱乐圈。
原以为是从火坑里挣脱，后来黎汤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被移栽到另一个火坑。
不是每一对父母都会毫不犹豫地为了女儿不顾一切地战斗，还有一种父母，口口声声都是“给你口饭吃把你拉扯这么大，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跟你说话呢，听见了吗？”尚一龙恶狠狠地推了一把黎汤。
身后是棵枣树，粗糙的树皮直直与皮肤摩擦，痛觉唤回黎汤飘远的思绪。她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甚至想不起来他们小时候是如何相处的。
“没有趁你小就把你捂死，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黎汤的声音不大，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尚一龙打了个寒噤，怒气骤然升腾而上：“你胆子大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寂静的夜里，男人骤然提高的声音格外明显。
黎汤毫不畏惧，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劝你赶紧联合叶珩把我直接解决，不然有一天，死的就是你们。”
蹲在门口的卢泠烟动都不不敢动，黎汤的话轻飘飘地传过来，她抬头，一轮明月站在柳梢，朦朦胧胧地映照着一切，悲悯又无情。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昨天晚上没睡好？”薄覃看了一眼挂着硕大黑眼圈的卢泠烟。
“是啊，”卢泠烟顺手拉过摄像组的相机镜头当镜子看了一眼，叹息道，“还好我不靠脸吃饭，不然现在可能要被骂了。”
一旁的黎汤看了卢泠烟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挪到脚下，盯着不远处在地上艰难前行的大蚂蚁。
时间已经走到七点，天色却亮了没多久。
几个大人被召集起来分配任务。
“咱们今天的任务比较棘手，你们几个抽签决定谁留下看娃，剩下的几位要出门钓鱼，钓到的鱼主要是为了去卖钱，咱们这期的主题就是赚钱。”梁导背着手，笑眯眯地发布任务。
“……”几位妈妈面面相觑。
卢泠烟忧愁道：“泉泉没什么问题，我主要担心溪溪，她性格比较内向，如果醒来看不见妈妈肯定要闹人的。”
“那咱们一起把这个机会让给卢老师可以吗？”师漱漱的视线在江簇簇身上略微停留，提出自己的意见。
没人有异议，溪溪年纪最小，给点特殊照顾也并不稀奇。
“不可以，”梁导义正词严道，“咱们可是个正经节目，抽到谁就算谁，不能来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
“你可以改环节，改成几位嘉宾投票选举。”薄覃提出意见，被无情驳回。
破破烂烂的纸箱被拿上来，师漱漱问薄覃：“薄导想留家里照顾小孩吗？”
薄覃头摇得像拨浪鼓：“咱们这节目没太小的孩子，大点的也应付不来。别看岁岁已经7岁了，其实粘人得很。”
“我觉得让黎汤留下来也很好，”薄覃转而打量黎汤，“叶勉手受伤，家长比较了解情况。”
“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如果各位抽到，叶勉就拜托大家多动照顾啦。”黎汤声音仍然不大，跟几位嘉宾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师漱漱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这个节目就是大人跟小朋友一起成长，咱们要互相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黎汤笑着点头，江簇簇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打开，展示在各位面前。
“我不服，你们暗箱操作。”江簇簇把纸条揉成团，往梁导身上砸。
她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来之前，在村里接到江簇簇和丛丛时，丛丛就提过一句：“我妈妈很会钓鱼，家里鱼塘里的鱼只要看见妈妈的钩，就会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