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后第二年——相吾【完结】
时间:2023-03-13 10:32:33

  来就忍不得了?
  宁萝当时就想,正是因为先前忍了下去,后来才会忍不下去的。杀人并非轻松的事,可是总有些时候会让人觉得杀人没有那么可怕了,她能杀了叶唐和岑妄,不过凑巧是她拿起刀时正在那
  一刻。
  岑妄听了她的话,也不自觉喃喃道:“造化弄人。”
  但想起上京巷子里的事,岑妄忆起宁萝对他的指责,他又觉得他和宁萝的事其实也谈不上造化弄人,一切源头还在他那张嘴,宁萝又恰是在饱受非议,被人苛责的时候,他当时的话于她来说无异于心上扎刀,否则宁萝也不至于后来拒绝他的帮助,哪怕小产了还要撑着口气把他推开了。
  为什么宁萝愿意接受林深的好意,却要视他的帮助为嗟来之食呢?岑妄懊悔不已。
  宁萝却不想与岑妄深谈下去了,她现在的情绪过于复杂,导致她现在非常得疲惫,明明心中有很多的时堵塞着,可是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对岑妄道:“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是林深了,你大可换个思路,往他身边的人查起,他的朋友实在太多了。”
  岑妄胡乱应道:“我知道的。”
  宁萝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起身。
  岑妄道:“阿萝,你有想过你该怎么办吗?”
  宁萝道:“你放心,我会把事情遮掩好,不会叫林深发现一点端倪的。”
  岑妄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宁萝默了默,惨惨一笑:“其实你方才面对那妇人时不该那般理直气壮的。”
  岑妄急劝道:“那又与你有何相干?林深骗过的不只你一人,那些商人,他的同僚,各个经事都比你多,也是老练人了,他们都被林深蒙骗了过去,又何必唯独苛责你一定要发现呢?再说就是我父亲,他在军营里抓探子抓了那么多次,也没有怀疑到林深身上去,实在是一个小小主簿,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主簿?”宁萝突然道,“我听林深说起过主簿是负责整理文书的,他是什么样的文书都可以接触到吗?”
  岑妄道:“倒也不是,机密的文书他是一定碰不到的,但若是一些寻常的涉及到军营日常的文书,他都是可以接触的。”
  宁萝的心脏跳得太快了:“那他可以接触到你们的账本吗?我在成亲时见过他的朋友,有几个米行的商人。”
  岑妄神色一凛,走到书案前,拿起笔来舔了舔墨水道:“你说,我记。”
  宁萝紧张地舔了舔唇。
  她知道一旦她开了口,她将完成第二次杀夫的“壮举”,那瞬间,她是有犹豫,也有后悔,可是看着岑妄期待的眼神,她仿佛看到了万家灯火正飘浮在岑妄的眼眸中。
  因此宁萝眼睛一闭,心一横,把那几家米行的铺名报了出来,岑妄边记边道:“这些铺子都和军营有来往。”
  锦端位置特殊,粮草需求大,就算士兵也种田,但仍无法满足粮草需求,因此很多需要的米面都是买的,一家米行供应不了,需要好几家一起,可巧了,林深都认识。
  宁萝听他那般说,也意识到她这灵光一现是真的被她逮住猫腻了,因此正色道:“婚礼的请柬还是我和他亲手写的,因此我都记得人,还有几家面粉行的铺子我也报给你听。”
  作者有话说:
  阿萝一直都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因此她再缺爱,也不会忍受自己去接纳有瑕疵的爱,相反,当她发现那份爱不够纯粹有裂缝,她会毫不犹豫地丢掉。何况,她是渴望有份爱,毕竟她真的太孤独了,但就算没有,她也可以一直走下去,毕竟她一直所求的只是认同与理解而已,在林深的认同出现前,她也始终未被击溃屈服。从始至终,对于任何人,徐氏、桑至、岑妄、林深都是同样的态度。
 
 
第六十一章 
  宁萝报完了铺子名, 看着岑妄把干了笔墨的纸张收了起来,道:“我走了。”
  岑妄下意识地问她:“到哪儿去?”
  宁萝道:“回家去。”
  岑妄并不想让宁萝回去,林深的探子身份现在几乎是被坐实了, 宁萝再回去,只怕是有性命之忧。
  他也下意识的以为宁萝是不会再回去的,因此听到宁萝的话, 惊诧之余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滋味:“阿萝, 你便不担心林深会伤了你吗?”
  宁萝觉得岑妄的语气当真是怪怪的,有些酸味, 还有些委屈,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能暂先制止道:“好端端的, 我不回去了, 林深会疑心的,为避免打草惊蛇, 我都得冒这个险, 何况唤月还一事无知, 我不能抛下她不管。”
  岑妄能想点什么?他不过总是不自觉地以为宁萝总是比他更信林深, 明知林深是探子,还愿意回去, 却总是防他如洪川, 如今听了宁萝的解释,那点才起的委屈也就烟消云散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道:“我叫人跟着你。”
  宁萝觉得这不妥:“他能一直潜伏在锦端不被人察觉, 足见得是有本事的, 你叫人跟着我, 小心被他察觉了, 你若真担心,不如快些将他抓起来,那样满城的百姓也都安全了。”
  岑妄说不过她,直得将她送出去,也不敢送到衙门口,只能到到堂前,不住地叮咛解释,让她小心林深。
  宁萝都笑着答应了,转过身来,却连一点笑都提不起来了。
  如果可以,她当真是一点都不想回去的,可是岑妄有岑妄的责任,她也有她的责任,一些该还的冤孽还是得偿还了。
  宁萝去了酒楼,打听了下情况,知道林深还带着人在外面尽力寻着的时候,心里尤然生了些嘲讽。
  人究竟在哪儿,林深比谁都清楚,却还要这样卖力地作戏,当真是难为他了。
  也不知道他在她面前作戏,是否也感到疲乏劳累。
  宁萝不想深想,这种事,想得越深,越是折磨自己,索性便不想了,她信步往家里走去。
  原先那屋子就被三个男人翻过了,后来走得急也没收拾过,因此宁萝看到屋里一片狼藉时并没有多在意,但就在她提壶给自己倒了盏茶时,忽然脑后生了阵疾风,还为等她反应,脑后传来
  一阵钝痛。
  茶壶翻倒在桌,茶水沿着桌面流淌下去,滴在闭目倒地的宁萝脸上。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农户打扮的中年男子,他的手里拿着根拄拐,方才他就是用这根拄拐打晕了宁萝。
  他蹲下了身,用手指撑开了宁萝的眼皮观察她究竟是真晕还是作戏,等确认她是真的晕迷了后,他走到厨房去,取出已经准备好的妈蛋,把宁萝套起放了进去。
  他给麻袋扎了孔子,然后用草绳把麻袋口子束上,绑在拄拐上,然后他就这样挑着麻袋,从后墙那儿翻了出来,三四米高的院墙,他带着一个人,落地依然轻巧无声。
  后墙那停着一辆手推车,他把宁萝放进一只空桶里,再往上面堆了些瓜果蔬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推起小推车往外走去。
  今天城门的士兵查得格外得尽心,但中年男子早准备了几只吃得多拉的多的鸡,捆在推车上,再慢悠悠地绕点路,那辆车就很不成样子了,推到士兵面前都捏着鼻子不敢查,中年男子就这样畅通无阻地出了城。
  他的目的地是城外的一间破屋,倘若宁萝还醒着,她应当认得出来这是前世林深带她来过的,他的家。
  中年男人推门进去,看到面色不善的林深,他坐在那里,门打开时,三指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把半边的眼睛衬得格外有阴鸷的气息。
  林深看中年男人进来:“你说要给我一个交代,交代呢?”
  中年男人道:“在外面的推车上。”
  林深出去了,看到那辆推车,脸色一遍:“洪真,你胆子太大了。”
  洪真道:“车上又没沾上一滴血,车子普普通通的,我为何不能用?”
  林深说不过他,索性不说,忍着味去打开桶,第一桶只见瓜果蔬菜,他脸上露出不耐来,第二桶,瓜果蔬菜下压着个麻袋,他摸了摸,还有热气,他忙把麻袋抱了出来,解开,看到紧闭双目的宁萝。
  林深愣住了。
  洪真提着拐杖,靠着门框,问他:“这是不是你要的交代?”
  林深终于反应过来,转身怒吼道:“你疯了?”
  洪真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要走了,她总不能还留在锦端吧?还是你不想让她跟着你走?”
  “我几时说要走了,都是你自作主张。”林深粗声粗气,但其余的话他却回不了,他只是下意识地又看了眼宁萝,嗫嚅了下唇,有些不舍,也有些痛苦。
  洪真看着,道:“哦,看来是真的喜欢,难怪这么多年了,直到今年才松口娶一个。既然喜欢,那更应该带回大阿了,不是吗?”
  林深道:“你不明白……”
  洪真道:“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你不就是担心你的身份暴露了,她接受不了你吗?可是若等她醒来时,她已经到了草原,再也回不了锦端了,哪还有她选择的余地?她只能接受你。”
  林深没吭声,他不愿承认,但洪真确实给了他一个不错的选择。
  本来嘛,他就是探子,你怎么可以要求一个探子有什么光明磊落的想法呢?
  洪真见他那样,就笑了,洪真提醒他:“劝你早点带她走,你这夫人不简单,和岑妄有交情,她不见了,岑妄很容易发现,你就彻底完了。”
  林深听他说这个,更加没好气:“说得好听,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实则,你还是想让我走,洪真,为什么?”
  洪真漫不经心的:“你暴露了,我和你说过,昨晚你的夫人就出城和岑妄去寻了那伙计,天还未明便回来了,你不会以为岑妄当真寻不到吧?你们收尸可收得不算干净。”
  林深没忍住:“找到了又如何?人又不是我杀的,当时我甚至都不在场,只要你们不被逮住,或者逮住后瞎招供,岑妄便猜不到我头上去,我可以照常潜伏下去。现在你这般做,反而让我暴露了个彻底,洪真,你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洪真懒懒地抬眼:“你可以问,没关系,但你要替你夫人着想。你出了手,未必会赢我,她该如何?我可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林深果真犹豫了,他是会些武功,可真要比起来,那也是真不如洪真的。
  洪真道:“所以还是快些上路吧。”
  他连回草原的马都给林深准备好了,这样的完备!
  林深把宁萝放在马背上,已经握住了缰绳,还是犹豫地看了眼洪真。
  林深与洪真,两个名字,一听就是汉人的名字,说明他和洪真有差不多的身世。因此尽管林深与洪真往日交情不多,只有共事的关系,但双方不能不在意彼此。
  就如同洪真愿意冒着风险把宁萝带出来给他一样,林深也在担心洪真。
  他总觉得洪真怪怪的。
  大约是因为洪真的目光总会让他联想到,大阿人望着黑山的眼神。
  洪真拿起了拐杖,微微笑道:“林深,人总该有个故乡,大阿与锦端,若是两头都靠不着,就太可怜了,不是吗?”
  没有等林深反应过来,那拐杖就狠狠抽上了马臀,林深又要拉缰绳又要护着宁萝不掉下去,很是忙乱了一阵,等他终于腾出空闲了回过头去,那落败的村庄早已看不到了。
  但林深记得洪真的话,微微抿住了唇。
  *
  宁萝醒过来时,看到了满天空的夜星,在天上闪闪发光。
  柴火毕剥的声响伴着香味而来,她抬手,摸到了满脸的冰凉,那是夜风吹出来的结果。
  宁萝的意识终于彻底回笼,她还记得晕倒前挨得那记闷棍,迅速地爬了起来。
  她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不见任何的房屋瓦舍,四周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唯一亮的是那
  丛燃起的篝火,林深便坐在篝火旁,耐心地烤着只野兔,再旁边就是一匹马,没有拴。
  宁萝意识到她已经不在城里了,心一点点地往下沉着。
  她看到林深听到了动静,望了过来,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仿佛他们突然出现在草原上不是件怪异的事,她晕了这样久也不是件怪异的事。
  林深走了过来,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他们还在锦端的小院落里,他像个体贴的夫君,问着贪睡的娘子:“晚上吃烤兔肉,喜欢吗?”
  宁萝不想激怒他,她现在孤身一人,又在荒郊野外,得罪林深没有什么好处。
  她并不想死。
  于是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单纯地好奇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我记得我似乎被人砸了后脑勺,晕了过去,怎么醒来就到了这儿,夫君,你是在哪儿寻到我的?砸我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林深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宁萝,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与估量,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她,她可不可信,说了真相后,她还能不能在可控范围内。
  宁萝被他盯得发毛,那些在官衙里郁积出来的悲伤与难过反而在此刻烟消云散了,她只是想到,她当真是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
  就在她自我讥嘲时,林深撕下肥嫩的烤兔腿递给宁萝,宁萝没有拒绝,但也只是拿在手上不吃。
  林深见了也不说她,只是当着她的面咬下一大块兔肉,吞下了去,然后才告诉她:“我带你回家。”
 
 
第六十二章 
  家?
  宁萝举目四望, 只见黑暗笼于荒野,不见房屋瓦舍,不闻鸡鸣犬吠, 而她知道,再往深处走是年年都要秋猎残骸我朝百姓的大阿王庭。
  林深竟然说那是他的家。
  这样的话,比起林深是个探子这件事更让宁萝感到震惊, 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道:“林深,你的家在哪儿?”
  林深看了她一眼, 笑了下,撕了条兔腿给她, 宁萝犹豫着还是接过来来。
  无论是逃跑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都需要保存体力, 她并不是矫情的人,咬了兔肉就吃了起来。
  林深看她愿意吃自己烤的兔肉, 并没有什么抗拒, 也暗暗有了些希望, 道:“你猜到了不是吗?就是大阿。”
  宁萝停止了咀嚼, 像是在听一个荒唐的笑话,她道:“你说你的父母死于大阿的马蹄下, 原来是骗我的, 你是大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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