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箐可不想今天再送个学生去警察局，她急得都快掉眼泪，不断地打着汪亮的电话，但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
而另一头的篮球场里。
汪亮和同伴的手机放在空无一人的观众席上震动着，屏幕此亮彼灭地吸引着主人们的注意力，却无人发觉。
篮球场上的赛事愈发激烈，两方的比分十分胶着。
眼看对方球员就要拿到球，汪亮狠狠往对方小腹捣了一手肘，对方顿时痛得身子弯成虾米。汪亮却趁此时机，接球，运球，扣篮，球中了！
汪亮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和同伴击掌欢呼。
二中学生当即怒骂道：“操你妈的，打脏球是吧？贱不贱？”
汪亮突地想起杨箐那句“观众只会为真正的胜利者欢呼”，又想到今天的计谋落空，他当即怒从心起，回骂道：“傻逼东西，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别他妈输不起。”
“你说谁输不起呢？”被偷袭那学生上前抓住汪亮衣襟。
汪亮直接一圈砸在对方脸上，将人打倒在地。
这跟一个信号似的，场面顿时不可控制起来。两方学生扭打在一处，突然，被打倒那学生抽出尖刀，直冲汪亮而去。
杨箐刚进篮球场就见到这画面，刹那间，心脏都要停了，她撕心裂肺吼道：“住手！！”
二中学生没想到有人会来，手中动作稍微一顿，汪亮倒是因此有了一瞬喘息的时间，撒腿就往后跑。
但他跑了没几步就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那学生反应过来就紧追上来，狠狠一刀往汪亮腿上扎。
汪亮眼睛瞪大，面色苍白，汗如雨下，只道今天是逃不掉了。
但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未来到，只看到杨箐推着个装篮球的小推车从他面前俯冲过去的身影。
二中学生顿时被撞倒在地，尖刀也甩飞。
杨箐赶紧丢掉小推车，连滚带爬地将尖刀握到自己手中。
二中学生还挣扎着想起来抢刀，却被赶到现场的警察控制住了。
警察局来这里，比圣耀到这里远得多，是费时间些。警察看到杨箐一副吓到虚脱的模样，面上有些歉意。
杨箐摆了摆手，表示没事。自己站起来后，伸手到汪亮面前，“起来。”
汪亮完全被吓傻了，他打脏球只是想赢可从来没想丢掉性命啊。
顺着杨箐的手把她看了好一会，汪亮嘴皮几抖，眼泪扑簌簌地掉，声线都是抖的，“杨箐，你，你牛逼啊你。”
*
周一，圣耀高中升旗现场。
汪亮作为圣耀高中首位接受处分的学生，当着全校师生面做检讨，“同学们，老师们，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谴责汪亮同学也就是我本人的恶劣行为……”
“打脏球是不可以的，打脏球是会丢掉性命的。正如杨老师所说，观众只会为真正的胜利者欢呼。打脏球是没有未来的……”
杨箐在台下看着汪亮诚恳地做检讨，不由得笑了一下。
升旗仪式结束，杨箐正跟孔馨商量着去食堂吃些什么，就见前方学生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有人惊呼着：“有人晕倒了！”
杨箐赶紧赶上去，只见高二七班的季馨虹躺倒在地上，短发遮在脸上，瞧不见神色。
“不要慌乱，大家让开一点，让同学能够呼吸。”杨箐一边组织着学生散开，一边上前将季馨虹脸上的头发拨开。
季馨虹小巧的五官出现在众人眼前，眼睛只睁开一条缝，气若游丝的模样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更何况她穿着宽大的长袖长裤，宽大的衣裳更衬的人消瘦，好似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很快，校医抬着担架来了。
进校医院后一测，发现只是轻度低血糖。
但杨箐和校医脸上都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笑意，因为――
季馨虹抬手拿奶时，袖口滑落，白皙的小臂上全是伤口！
第22章
季馨虹拿着奶喝了一会才发现杨箐和校医的眼神，她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火速将袖子扯好。
“老师。”季馨虹从病床上下来，怯怯将喝到一半的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我感觉好多了，先……去上课了。”
明显一副不想让人追问的样子。
校医复杂地看着季馨虹单薄的身子，眼神中满是挣扎，但片刻后，她还是选择了高高挂起，应道：“好。”
季馨虹抬脚出门，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跟出来，她心中有些慌，刚准备加快脚步，就被一只干燥温柔的手牵住了。
季馨虹侧身一看，果然看到了杨箐清丽的面容，她有些惊慌，往后退了一步，“杨老师，这都是我不小心摔的，我……”
很明显不是摔伤。
但季馨虹的反应又实在抗拒。
杨箐忍下心中的疼惜，温柔一笑：“不想给老师说真正的原因？”
季馨虹沉默，好似听不懂杨箐在说什么。
杨箐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季馨虹没喝完的牛奶塞进她手里，拉着她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那老师就不问了，我们去处理一下瘀伤好不好？老师看着可心疼了。”
季馨虹倒是想跑，但此情此景又能让她跑到哪里去。她只能干巴巴地捏着牛奶亦步亦趋地跟着杨箐走。
杨箐办公室。
季馨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有些无措。
杨箐拿着红花油蹲在她身前，倒是很自在。将红花油在掌心搓热，就捉起季馨虹的细胳膊贴上去，一边敷着还一边跟她聊聊天。
从这次运动会上季馨虹参加了什么项目，到她最喜欢的课外书。只字不提这些伤痕。
季馨虹在杨箐温柔风趣的话语中慢慢放松下来，待到身上大部分淤青都被处理过了，她的目光还紧跟着杨箐，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杨箐放下红花油转身，看到季馨虹湿漉漉的眼神，忍俊不禁，上前捏捏季馨虹没什么肉的小脸，她道：“没事就来找杨老师聊天啊？我每天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可无聊了。”
季馨虹犹豫一下，乖巧地点头。下一瞬，她手中被塞了个像笔一样的东西。
杨箐道：“这里录音笔。”
季馨虹闻言，跟捏到烫手山药似的，松手要将录音笔甩出去。
杨箐却坚定地用手包裹住季馨虹的手，让她拿着录音笔，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馨虹，听老师说。老师可以不问你这一身的伤痕从何而来，但是老师必须要教给你如何反抗暴力。录音笔隐蔽，手机能录像，收集证据，不管多厉害的人，我们都能将他\\她绳之以法。
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原因来如此摧残你的身体。你可以选择忍而不告，但如果你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我们是有方法的。老师会陪着你，支持你。不管如何，下次受伤要及时去医务室治疗，经常来跟老师聊聊天，好吗？”
杨箐温柔又坚定的态度，不缓不急的音调跟阳光一般照进季馨虹封闭的内心。
她盯着杨箐看了几刻，垂下眸，低声应道：“好。”
杨箐闻言，露出欣慰感动的笑，送季馨虹离开综合楼后，她就赶紧回到办公室，先让保卫科将仅有的监控调出来，找找有没有季馨虹和学生起冲突的画面，又从学生档案中找到季馨虹家长的联系方式拨出。
高中时期的孩子，每天的生活范围就是学校、家庭两点一线，受伤也只能在这两个地方。
季馨虹身上新伤、旧伤交错，显然长期生活在暴力中无力反抗，已经超出了让孩子自己处理的范围。
必须介入。
电话铃声响了几刻便被接通，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质朴的口音，“喂？你谁啊？”
杨箐先做了自我介绍，而后说明了季馨虹的情况。
季妈听到自家女儿身上新伤旧伤交错，竟乐呵呵地笑起来，“老师啊，你多想了。我家娃儿在学跆拳道，她又是容易留疤的皮肤，这才身上经常青青紫紫的。莫要担心！”
“是吗？”杨箐脑中浮现季馨虹在医务室躲躲闪闪的神态，摇头道：“季妈妈，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学跆拳道是孩子主动要求的吗？会不会是有人逼迫她学，用以掩盖孩子长期被暴力对待的真相呢？”
季妈显然被这个可能吓到了，吱哇叫了几声才问道：“那我们娃儿咋说？她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但孩子每天的活动场所就学校和家庭，我们两边同时注意，肯定能找到真相！”
“好好好。”季妈赶紧应下，“老师，我发现了什么一定马上告诉老师。老师你那边有什么情况也一定要知会我啊！我家娃儿是最乖巧的，要是被那些坏娃儿欺负了，我这当妈的还不知道，我怎么对得起娃儿啊！”
说着，季妈焦急地哭了起来。
杨箐耐心安慰了许久才让季妈平复心情，两方再次确定了协作计划才挂断电话。
季妈的表现让杨箐将季馨虹受伤的场地聚焦在学校内，她亲自到监控室调查了录像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保卫科科长严阳挠头，烦躁道：“学校就那几个监控，一只手都数得清。学校又这么大，学生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在监控底下犯事。”
杨箐赞同地点点头，而后问出了一个藏在她心中很久的疑惑，“学校为什么只有几个监控？”
严阳看她一眼，“校长办公室去过吗？”
杨箐懵逼地点头。
“办公桌上那个镶钻的金蟾摆件，有印象吗？”
杨箐迟疑地点头。
严阳往椅子后一靠，双腿搭在桌上，两腿交叠，非常不屑，“那就是咱们的监控。”
“哈？？”杨箐愣了，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这是校长挪用公款的意思。
有点意外但不多。
杨箐起身，“既然这样，那就得麻烦保卫科的同事们多注意下这孩子了。”
“哎，好！”严阳一听杨箐吩咐，一改此前对校长的不屑模样，收回双腿，起身送人，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有了杨老师，圣耀这群崽子们可越来越乖了。兄弟们工作量锐减，每天都闲的扣手呢。这点小事，保准给您办得妥妥的。您放心，从今天起，保卫科轮岗护送季馨虹到家。”
杨箐闻言不由得失笑，临走又叮嘱：“别让孩子发现了。”
严阳连声应好。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杨箐拿着手机和耳机去了学校图书馆的阅览室。
罗恩如之前的每一天那般，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等杨箐到来，然后一起带着耳机看一节普法小课堂。
这是罗妈绝不会打扰的、用来给他看经济学书籍的一小段空闲，这是杨箐带着他离法律更近一点的笨拙脚步，这是他在高压管控下、珍宝般的小秘密。
只有在这一刻，罗恩才感觉他在过罗恩自己的人生。
或许这一刻可以再延长一点吗？
罗恩垂下眼睫。
*
日子一天天过去。
杨箐、周妍研成功入住圣耀学生宿舍。
搬家过程基本算的顺利，唯一的一点点小插曲来自周妍研。小姑娘非常喜欢自己房间的云朵小沙发，平日得闲总喜欢窝在里面，今后要宿舍、家里两边跑，沙发放在哪里成了大问题。
放在学校吧，每天课业繁重，也没多少时间能躺。
要是放在家中，那岂不是每周五天都看不到小沙发？
周妍研纠结极了。
杨箐积极出谋划策，“咱家有钱啦！买个小三轮怎么样？老师连夜考驾驶证，以后每周五载着妍妍和小沙发一起回来，周一再载回去！”
杨箐想了想自己骑着小三轮，载着周妍研和小沙发的画面，温馨得她不由露出个笑。
周妍研想了想自己在风中凌乱的画面，青春期爱美的美少女当机立断，“沙发就放家里好了，还是以学业为重。”
“哈？”杨箐傻眼。
虽然杨箐买小三轮未遂，略有遗憾，但两人还是顺顺利利完成了搬家小工程。
与此同时，慕容晗也成功入住了两人隔壁的房间。
三人为了庆祝搬进宿舍，正准备周末包饺子，学校就发通告表示校长与教导主任向羽师德有损、德不配位，予以开除。新任校长将于下周一就任。
双喜临门，周末的饺子瞬间升级为涮火锅。
周末，杨箐宿舍。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圣耀高中宿舍楼第一次这么热闹。杨箐宿舍客厅的小桌子上咕噜咕噜煮着鸳鸯锅，旁边的小推车上放满了食材。
慕容晗最近在研究慕斯蛋糕，黄油的香味在火锅的麻辣鲜香中若隐若现。这次的蛋糕显然很是不错，小少年在厨房发出了满意的惊呼。
而周妍研则在一旁的简易小料台边给杨箐调着料碗，这孩子自从吃过一次杨箐做的饭后，就坚定不移地认为杨箐味觉缺失。
她甚至脑补了杨箐一边吃着全糖无盐的麻辣烫，一边笑嘻嘻地夸“真好吃”的画面。简直见者流泪。
故而现在凡是送到杨箐口中的食物，要么是饭店的，要么是经过周妍研手的。杜绝任何杨箐DIY的可能性。
杨箐坐在桌前，给三人倒完饮料，隔着眼前火锅煮出的烟雾看着两个孩子忙碌的身影，心中又甜蜜又温暖。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杨老师的沉浸式感动，她拿起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那边传来一道男声，“是杨箐杨老师吗？我是负责高一的副教导主任邓云景。”
原来是出差在外地的同办公室同事。
杨箐的眉眼顿时放松下来，笑道：“邓老师你好。在外地出差，辛苦了。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是有件事需要杨老师帮忙拿拿主意。”邓云景也笑起来，声音温温柔柔的，“下周一新校长就上任了，但新校长是何方神圣，我们这些圣耀的普通老师都没有半点消息。所以想请问您，我想送新校长一件称心的礼物，该去烟酒店呢，还是珠宝店？”
第23章
短短几句话叫杨箐眉头紧紧皱起，她沉默片刻，还是笑了起来，笑容却不达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