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筱芽摇头:“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这漠河的风沙能有什么好吃的,别说流落此地的湖国人,便是本地漠河人都时常忍饥挨饿,你看你瘦……”妇人的话说不出来了。
只见薄筱芽抬头露出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因为受伤面色过分苍白没什么血色,但白白嫩嫩,不圆润可也绝对称不上瘦弱,一看就是好吃好喝长大的。
她张了张嘴,还是道:“多少吃点吧,这里也没旁的。”说着给了一块干肉和一块仙人掌。
到了旁边后便小声问阿初:“那丫头……那姑娘是怎么回事?看着像大户人家的,怎么会被虏来这里。”
阿初便暗示了几句有钱人的痛苦,妇人们纷纷惊讶不已:“害人哦,不喜欢她,随便找户人家嫁了都好过送到这吃人的地方来。”
此时洞穴深处只有几名妇人、少年和小孩,成年男子都被夏将军带去外边了。
薄筱芽想了想,干脆挂了枚隐匿符,好生修行。
晚间,夏将军一行人都带了伤,带着一只死了的大蜥蜴回来,妇人过去:“我去把肉风干存起来。”
夏将军摇头:“吃了吧,我打听到他们今年祭祀之处,吃饱点,明日有一场恶战。”妇人叹口气,照做了。
每个人都分了吃的后,阿初又来寻薄筱芽,薄筱芽还是摇头,阿初便
道:“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薄筱芽看着众人没滋没味的吃着烤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坛子递给阿初:“酸菜。”她爹娘当初寄来的,因为修行不能食凡食,便一直留着没动。
阿初心惊,左右看看,见其他人没注意,压低了声音道:“你藏哪里的?你怎么会漠河萨满的邪术?快收起来,你这样被他们看到,他们会烧死你的。”
薄筱芽看她一眼:“我是修士,不是萨满。”
阿初嘀咕:“之前听你说过这个词,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呀。”
“修士就是采集天地灵气的修行之人。”薄筱芽问:“萨满是什么?”
“就是他们漠河人的祭司咯,他们没有国度,只有部族,部族有族长,但大家都听萨满的,听说他们的萨满能沟通天地万物。”阿初说着撇撇嘴:“就跟咱们那些算命的一样,就是他们说漠河干涸了要献祭才能恢复,这不是胡扯嘛。”
说着说着就见薄筱芽又闭目坐那儿不理人了,她抱着坛子有些犹豫,但看看身后那些人,还是咬牙过去。
“这是她……”阿初忽然想起,她竟然不知道那像是大家族流落在外的少女叫什么名字,只含糊道:“她给的酸菜。”
妇人没多想,只道:“你们在哪里挖的,还是从漠河人那里逃跑时偷得?来的时候都没注意你们带着坛子。”
这坛子也不大,就是小酒坛大小,成年人抱在怀里用衣服一遮便看不出来,流落在这里的人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布条和皮子乱缝着,所以妇人也没很奇怪。
倒是夏将军往洞里看了眼,看的阿初很是紧张,但夏将军并没细问。
那妇人便开酸菜,边道:“这一闻就知道是咱们湖国人自己的手艺,定也是漠河人抢的,咱们吃不必心虚。”
过了一晚,天还未亮,趁着晨曦几名男子便带着悲壮气息上路,身后妇人赶紧跟上。
夏将军无奈:“吴婶您跟你来做什么,咱们这一去生死未知,那几个小子还要人照顾呢。”
吴婶冷哼一声:“我去怎么了,当年老娘坎漠河人的时候,你们还在喝奶呢,你们找到我们之前,遇到了狼群,都是我带头打的。至于那些个小子,他们也半大不小能照顾自己了,再者还有刘妹子呢。”
再不赶路,天一亮,太阳出来更不好走,众人无奈让吴婶跟着。
没走多远,夏将军反头拎出两个鬼鬼祟祟跟来的人:“简直胡闹。”
小飞道:“我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你要去杀漠河萨满,我也要去,我哥哥当年就是被他们抓走活祭的,我要给我哥报仇。”
阿初也道:“我们都是从漠河人的天坑里爬出来的,我还去里边捡过人呢。”
夏将军拧着眉,想要呵斥,吴婶反而道:“带上他们罢,那些个贵人还没两个孩子有骨气、有血性,咱们就去烧了那祭台,大不了就是一死!”
几人一路走,朝着天际的方向,许久许久看到一处光秃秃的山。
以神识跟随几人的薄筱芽一看,觉得这炎热到几乎产生水幕电影效果山很有几分火焰山的味道。
她被雷劫辟出来的三倍识海几乎能囊括一大片荒漠,早上见这群人毅然决然、舍身赴死的模样,没忍心便跟了过去看看。
也就是凡人,要是修士,这么做很没礼貌,且容易被攻击识海。
那山脚下有用巨石建立的一方台子,他们到了山脚下,肉眼可见的被热到,但还是坚持着躲藏起来。
没多久,一行人或骑着马或骑着骆驼,甚至还有骑着大蜥蜴的过来了,这行人身后用麻绳拴着一群人像溜羊马一样过来,再后便还有十几名壮汉用巨大木棍抬着一个一人高的铜鼎。
刚来这沙
漠,又听他们说草原人,薄筱芽以为来到了前世那种大陆交汇处,猜测漠河人是那种轮廓偏深相貌西化的人种。
现在发现完全不是,忽略小辫子发型和服侍特点,漠河人和阿初他们那些湖国人,并没有特别大的差异化,都是黑发黑眸。
再就是语言问题,阿初说话和这些漠河人说的话只是有口音上的区别还是能听懂的。
她从曲家的一些文献资料里知道,这个世界上古时期灵气更充盈,几乎整界都被修士掌控,发展到后来即便是灵气稀薄少有修士驻扎的地方,语言仍是统一的,只修士通用的语言是统一官话,而各地人有不同口音而已。
但当时薄筱芽以为,这仍然是个星球世界,必然会因不同地理环境因素生养出不同人种,只是她没见过。
没想到被小黑鱼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见到的仍然是极具东方特色的人种。
思索间,就见那行人到了那方石台,先把铜鼎架上,又把那些拴着的人赶过来跪在地面。
之前见这些人驱赶牛羊一般驱赶湖国百姓,夏将军一行人便有些忍耐不住,这会子更是怒火中烧,但他们握紧拳头死死瞪着,并没冲动。
就见几名带着插着羽毛的面具的萨满摇着铃铛围着祭台,便转悠转跳舞,嘴里还喃喃有词的念叨着什么。
那些跪在地面原本挣扎、惧怕、麻木的献祭者全都一脸呆滞。
“咦?”他们施展了一种可迷惑人心智的低阶神魂术法。
在跳过两圈后,萨满先去刀割腕,自己放了一碗血,虔诚的放在祭台上,就见那铜鼎下方忽然生了火。
火焰跳动,仿若活物,萨满们大喜,赶忙把鲜血浇在火焰上,火焰燃烧的更旺了。
而后他们苍白着脸仿佛元气重伤的退到一边,做了个手势,漠河兵卫人一人拎着一柄刀走向跪在地面神情木讷的湖国人。
第33章 漠河
“还不动手吗?”隐秘处小飞焦急的问。
夏将军道:“再等等。”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老葛道:“你不知道他们那铜鼎有些邪性, 上回我们把人救下,他们回头还是被烧死了。”
“可是!”可是不救他们就被杀了献祭啊。
就见两名带着凶恶面具的萨满道:“这里曾经是雪峰,是世界之巅, 是漠河的源头, 让你们以鲜血抚平神火之怒,换回水源, 这是你们的荣幸。”
那些执刀者并没动, 直到铜鼎下方的火焰跳动一番后,两名萨满似乎获得了指示:“左三。”
左手起按着第三名献祭者的卫兵手一动, 用刀划开那人的脖子。
那人竟依然无知无觉, 任由脖颈处动脉鲜血喷薄。
血留到地面,地面不知何时出现一道极小极小的纹路,仿佛天生是为鲜血流淌而刻画,鲜血便顺着这纹路蜿蜿蜒蜒逆流而上,入了那铜鼎下方的火焰处。
“就是现在。”
夏将军一马当先,掀开掩盖物, 风沙弥漫全场,他抽着刀就往那些兵卫砍去, 紧接着老葛几人也默契跟上。
小飞和阿初反而慢了半拍, 随即阿飞愤怒又英勇的扑了过去,吴婶去解那些被救者的绳索, 阿初见此也赶紧跟上。
兵卫们并没有死把着人质不放,遇到敌袭的第一反应是团团围在两名萨满祭司身侧。
夏将军一行人很顺利便把一干人质都救下,只除了那名被抹了脖子的, 小飞沉痛道:“没气了。”
吴婶把人的眼皮盖上, 强忍道:“这也是没办法。”
提前救人, 所有人都会无差别烧死, 献祭一人后至少还能保全剩下的人,他们别无选择,也无能为力。
只被救下的人仍木木呆呆,碰一下才会动一下,不甚灵动。
“又是这些南蛮。”萨满不满道:“破坏祭祀可是会遭天罚!”
“呸你们这群恶鬼!”吴婶对着对面便吐了口痰:“不干人事的东西,有本事献祭自己人啊,拿我们湖国人的命不当命,活该你们断了水源,死了你们也得下十八层地狱!”
卫兵们很是愤怒:“个老奴!”
夏将军把吴婶往后一扯,横刀挡在胸前,道:“吴婶,你领着两个小孩把人先护送回去。”
吴婶这回没再要强,扯着不情不愿的小飞和十分会看人眼色的阿初往回走,三人把那些懵懵懂懂的献祭者牵在一块,围着赶路。
漠河卫兵要追,被夏将军一行人凶狠扑过去挡住。
萨满便道:“他们走了,就换你们来献祭,正好你们都是习武之人,血气重。”说着又摇起铃铛,嘴里念念有词。
原本与夏将军等人旗鼓相当的漠河卫兵忽然双目泛红,怒吼一声,气力增大数倍,宛如凶猛野兽,一下子反扑,夏将军几人捉襟见肘,眼看要命丧当场。
就在此时,一柄褐色木制长剑不知从何处飞来,周身散发着道光护住了夏将军等人。
众人一时怔愣,夏将军见自己等人是受这柄古怪飞剑的庇护,暂且放心退后几步修整了一会儿。
萨满拧眉:“什么人?你们湖国的祭司?有本事出来一会!”
那飞剑却转向对着祭台上的铜鼎一劈,萨满大惊:“不可!”
两名萨满想要扑过去,以身挡剑,就见一道巨大的剑气几乎横贯整个区域,那巨石早就的祭台直接一分为二裂开了。
但等尘埃散去后,那铜鼎却丝毫无损,而铜鼎下方的火忽然朝着放出剑气灵光暗淡的木剑扑去,瞬间木剑被烧成灰烬。
萨满大笑:“就知道神火会庇护我们,躲在暗处的人还不出来。”
此时在洞穴里的薄筱芽面色一白,好不容易靠灵气恢复的一点红唇重新变得毫无血色。
那剑是剑符,封印了筑基巅峰的剑气,施放剑气后其实就变得无用,只是因为她本人没法过去,只能靠神识掌控,那异火吞噬太快,一下子反噬到她神魂,还好那只是剑符并非法宝,祭炼不深,联系不紧。
薄筱芽忍耐着疼痛,头上第二柄木剑呼啸飞出,幸好她反应迅速,就方才耽搁的片刻,漠河兵卫们又对着夏将军等人穷追猛打,那火也跟着烧人,但它似乎离不开铜鼎太远。
第二柄飞剑赶来的正是时候。
“退!”一个声音在夏将军等人脑海里响起,他们想也没想下意识便猛然一退。
一道剑光对准两方人马中间一劈,夏将军等退的及时,好几个追上来的漠河卫兵直接被劈成两半,剩下的人心生惧意,一时不敢上前。
他们也上前不了,筑基巅峰的剑气直接在地面劈开一道口子,斩断了两边路线。
夏将军当机立断道:“走。”
那口子只有几十米,能绕路,漠河人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他们必须立刻赶回去,带着所有人转移到新的藏据点。
而此时,先一步离开的人群里,木木呆呆的人质里有一人眼珠不易擦觉的闪了闪,所有人手挨肩,一字型走,吴婶打头带路兼牵着,小飞扫尾推着,阿初在旁边护着。
那人抿了抿,吴婶虽然上了年纪,但膀大腰圆,很有一股子凶悍之气,小飞虽然年少但到底是男子,似乎只有走在边上的阿初最好对付。
等一行人路过一个沙坡的时候,那人毫不犹豫转身朝着阿初一扑,阿初还以为他只是从懵懂中苏醒,焦急解释:“我们是湖国人,是救你的人。”
那人却不管不顾,手里掏出一柄匕首,对着阿初胸口捅去,就在此时,阿初胸前闪过一道微弱光芒,那人只感觉匕首仿佛捅到一堵墙上,就这一刹那间,吴婶从后凶狠的抓着人脖子往沙子里灌:“这人只怕是伪装的漠河人。”
随即担心的看着阿初:“伤的如何?”
伤?阿初摸摸胸口:“我躲开了,没受伤。”
“那就好。”吴婶毫不犹豫抽了对方的匕首一刀毙命,当初就把人埋进沙里。“咱们要快些,他们既在献祭者里安排了人,想来早有防备,只怕洞穴处要暴露了。”
阿初和小飞立刻跟着吴婶拉人跑,没多久,后边的夏将军一行人便跟了上来,但众人没有路上交流的意思,都一门心思往洞穴处赶路。
此时,藏身的洞穴之外,几枚隐匿符以特别的规律安置在不同方位,一行漠河兵卫左右扫扫后,看不出任何问题,便确定:“这里没人!”他们继续向东迈进。
而阿铁、阿贵和刘婶几个正用石块磨着蜥蜴皮,小冬和雁子蹲在一边帮忙,几人无知无觉。
薄筱芽缓缓收回神识,直到夏将军一行人到附近,才以神识将几枚隐匿符收好,重新入定。
吴婶询问:“有漠河人过来查看么?”
刘婶茫然:“没有,一整日外边都毫无动静。”
吴婶放心下来:“或许是我多想了。”她说着把献祭者里有漠河奸细的事且还差点伤了阿初的事一说:“还当他们这次铺了天罗地网要抓我们呢,可能只是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