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此时在一角落,悄悄打开怀里一枚黄纸折成的符,那符已经碎了,她看一眼洞穴深处的薄筱芽,没有说话。
这是之前还没来这洞穴时,她要出去,薄筱芽给她的,当时她没多想,只以为薄筱芽大户人家平日喜欢去烧香拜庙,随身带些平安符也是有的。
夏将军道:“便是今日没来,说不得明日也会来搜查,还是得转移地方。”他把今天的事也说了翻,只用词用句比吴婶还简
短。
“萨满念了邪咒,那些漠河人一下子凶如恶鬼,本来要输,突然多出两把飞剑,我们便趁机跑了。”
小飞回了洞穴后,逃亡的紧张放下,只余冒险的刺激:“你们没看到那剑多帅气,咻咻咻的,就在地面破开一道深渊!肯定是湖国高手背后默默保护着咱们!”
老葛拆台道:“哪里有咻咻咻,就劈了一下,也不是深渊,不过三四尺宽,二十来尺深,我一跃就能跨过去,也就是那些漠河兵卫胆小怕事不敢追,他们要是追来,爷爷我一刀一个。不过还真不知道是谁暗中相助,若是那人出面,我老葛必定……”
吴婶在他后脑勺一拍:“这时候逞能厉害了。”
阿初左右看看,问道:“那些人怎么办?”他们还木木的。
吴婶便叹气道:“得等,意志力好些的一晚就能清醒,有些要一两天才能恢复。”就是怕夜晚赶路这些人丢了,不然说什么他们一回来也得转移地方。
今天大家精神紧绷,到了晚间放松,便顾不了许多,坐在角落里的薄筱芽不知不觉被人遗忘,没人再劝她吃点东西了。
包括阿初,她似乎隐约对修士有了个概念,大底就是不怕饿、有灵符的厉害人吧……
薄筱芽神识跟着出去一圈,还受了点伤,半点没露出来,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沦落在练气期萨满祭司称霸的地方,还能受伤,哪怕丹田受损,也太丢人啦!
她加紧速度运功,稀薄的灵气环绕在洞穴里,只汲取其中能修复经脉的灵气,但其他跟着沾染灵气的人一无所知。
说是至少一晚才清醒的献祭者,到了半夜便纷纷清醒过来。
第34章 湖国
这批献祭者有生活在边境的百姓被漠河兵卫直接虏走的, 也有被商人欺骗拐卖过来的,各个悲惨。
半夜清醒后,便是一顿相互哭诉感恩, 众人再没心思歇息, 各自起来忙活,茫然问夏将军:“咱们躲去哪里?”
夏将军道:“我送你们去回湖国的大道上。”
吴婶警醒:“你不走?”
“这只是一个部族的献祭。”夏将军道:“漠河住着大大小小数百个部族, 族族都要血祭, 我不能看着不管。”
被救的人有不忍,但也不敢说话, 比起跟着夏将军当解救英雄, 他们显然更希望回到湖国,回到同胞亲人身边。
一行人收拾着东西准备走,阿初默默蹲在薄筱芽面前:“我背你走吧。”
薄筱芽讶异:“我能走路。”
阿初道:“你有必须坐着不动的理由,我背着你走,会不会好些。”
这姑娘有点敏锐。
薄筱芽摇头,虽然因为筑基太早, 成长过慢,如今一米五的她比阿初低了一个头, 但是, 论年纪她可比阿初大,哪怕不看前世年龄。
“走吧。”她起身, 脚步明显比刚来漠河时轻盈不少,阿初便立刻跟了上去。
夏将军方向感很好,即便是漫天黄土, 仍精准的带着他们往湖国的方向返回, 待脚下的路逐渐出现泥土和草地时, 他们便看到一破旧城池。
老葛道:“赶紧回去吧。”说着跟在夏将军身急匆匆的走了。
小飞眼热的还想跟上去, 吴婶拉着他:“安分些,他们可没工夫保护你。”
“我可以帮忙。”小飞不服嘀咕,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吴婶有力的手。
到了城门,守将的兵卫看到他们的模样,到没有阻拦,只快快开了们拧眉道:“快进去。”而后焦急把大门合上。
进城后,众人走着走着便相互告别各自回家。
薄筱芽看着这里边,街道上少有人影,便是有人也来去匆匆神色慌张,房屋什么看着也不像样,根本不像一座城池。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阿初在旁边解释:“漠河人时时扰乱边境,这里经常被劫掠。”
那湖国的守将还挺废的,薄筱芽问:“怎么不派修士守卫?”梁国都有筑基修士看守边境。
阿初无奈:“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修士是什么呀!”
薄筱芽左右看看,人都散去,只剩她、阿初、小飞和吴婶,小飞还闹腾着道:“我没家,不回去。”
“你小子别耍花招,我看着你回去。”吴婶拎着他耳朵,她就看出这小子一肚子心眼,说不得没看准,又私自跑去漠河。
阿初问薄筱芽:“你要回哪里?”
薄筱芽想寻个灵气充沛的地方,比如山上之类的,先恢复再说,似乎以为她不好回家,阿初状似随意道:“要不要去我家里?我家条件不算好,但有地方住、有饭吃。”眼却不自觉希冀的望着她。
“你之前说你是渔女?”
“是。”阿初道:“我家住湖边,家里还有船呢。”
薄筱芽欣然同意:“那行,去你家。”
阿初欣喜:“你答应了?太好了。”她一把抱起脚边的雁子:“咱们走吧。”
薄筱芽:“……”对了,这孩子是被卖的,估计回家也会被再卖一次。
阿初家里条件也不好只能照顾一个小女孩,男孩小冬被刘婶带走了。
她们腿着走,出了这座边境小城后,没多久便看到一片宽阔湖泊。
很大很大的湖泊,一眼望去与山峦连绵,几乎看不到尽头。
薄筱芽讶然:“这湖这么近?”
阿初道:“我家在对面呢,得乘船过去
,当初听说这对岸鱼卖的贵些,我偷偷跑来,没想到是骗局。”
薄筱芽摇头,没再说话。
她不是讶异阿初的家这么近,是讶异边城这么近的地方就有湖泊,外边如何会形成那样大的荒漠,便是湖国明面上不给他们引水,地底水都该能灌过去惠及漠河人才是。
而且这么近,为什么不直接过来占据边境城,而只是时刻扰乱虏走百姓,一根筋走到底的用人命献祭呢?
阿初很快便熟练招来一艘船,利落来回拉扯着砍价,最后说好下船再给钱,说罢便招呼薄筱芽和雁子上船。
“我家就在对岸,沐老汉你听过没?放心到时候肯定给你钱,何况就我跟两个妹妹,三个女娘你怕什么。”
赶船人无奈的,接了这一船客往回走。
对岸并非指望不到尽头的直线对岸,而是水域边沿的隔岸处。
船过了两道岸口来到一大片村庄处便到了目的地,上了岸阿初便喊:“爷爷?沐老头?我回来了!”
从最近的一处农家小院里走出一名精神烁烁的老汉,那老汉神情肃穆,眼睛瞪着阿初仿佛在生气,但眼底带着不易擦觉的担忧。
阿初跑出去道:“我不小心跑远了,钱也被抢了,好不容易回来,爷爷您帮我付船钱。”
沐老汉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回去拿了铜钱过来付给船夫。
阿初便指着薄筱芽和雁子对沐老汉道:“这两个跟我同样的境遇,也没地方去了,爷爷咱们收留她们好不好。”
“你都带回来了还问我作甚。”老头冷硬的回复,而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阿初抱着雁子,拉着薄筱芽:“你们别担心,我爷爷就是嘴硬心软,其实心底可善良啦。”
雁子怯生生的有些害怕,薄筱芽到没所谓,她看了看附近:“这里有人卖房吗?”
阿初一愣:“你要买房?不跟我们一起。”
薄筱芽只说:“这里挺好的,我买个住处,你家太小了。”灵气比沙漠浓郁多了,跟鹤山山脚下差不多,尤其是水灵气,想来小黑鱼在这里也能好好修养。
她打算暂时住在这里,把经脉修复了。
知道她不是要走,阿初松了口气,便问:“你想买什么样的宅子?我帮你打听。”
薄筱芽便指着附近一处独立小岛:“那样的不被人打扰的住处就很好。”
“但那里一下雨就会被涨起的水淹没了,那些房子都是捕鱼人暂住的。”
薄筱芽道:“没关系。”
她翻了翻储物袋,没有金银铜钱,最后找出两枚玉符,那是京都仙府比斗时氪金作品,当时为了赢很废了些灵石,刻了不少玉符、灵石符,符消耗后,这些东西就没用了,但薄筱芽节省惯了没扔。
她把消耗完灵气的玉符给阿初:“你看看能当多少钱?能不能买房?”想了想又多拿了几枚废弃玉符给她。
“该够的。”阿初接过来:“我先帮你去问问。”
她行事很干脆,把雁子塞进薄筱芽怀里,让她们进屋歇着,便推着岸边一艘小船入水,轻快的跳上船,桨一划小船荡出去老远。
薄筱芽抱着雁子进屋,便把她放下,雁子跟她也不熟,但更怕里边的沐老汉,便在薄筱芽边上形影不离。
里边,沐老汉盯着阿初的背影,眉头紧皱,见两人进来,也只当做没看到。
薄筱芽出身凡尘还是懂点基本的交际,礼貌道:“沐爷爷不用担心,阿初她身手很好,不但从漠河人手下自救,还救了不少人出来。”
沐老汉神色大变:“你们被虏去了漠河?不是被江盗抢了?”
“被江盗抢了不可怕?”薄筱芽反问。
“江盗都是些本地活不下去的人,顶
多要些钱粮,一般不会害命,漠河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这样啊。”薄筱芽眼神漂移:“具体细节还是等阿初回来亲自跟您说吧。”有种不小心在同学家长面前说漏嘴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沐老汉黑着脸瞪她,薄筱芽当作没看到。
等到傍晚,阿初才回来,进屋便拉着薄筱芽神神秘秘的出去,小声道:“那当铺的老板说你的玉虽然是好玉,但刻坏了,一块只能当二十两。”
没有花纹、不是吉祥物,只刻了莫名其妙字符的玉对本地人来说,可不是刻坏了。
接着又说:“买那岛上的宅子绝对够了,那是村里给人捕鱼人落脚的房子,村长听说有人要买可高兴了。”
薄筱芽问:“之后不会还有人去歇脚吧?”她买的是清静。
“不会。”阿初笃定道:“这里九曲回肠的,好多岸边,随便换个地方歇脚就是,你给的钱够盖几间屋子了。”
她看了看周遭,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给薄筱芽:“买宅子需要立户,我直接找了熟人给你新做了户籍路引。”所以钱都花光了。
薄筱芽接过户籍、路引和房契:“多谢你想的周到。”
阿初便道:“我划船送你过去吧。”
“好。”薄筱芽没拒绝,等到了岛上,便催着阿初离开。
那屋子果然只是用来歇脚,只一间漏风的木屋,里边就凉快板子床,一条凳子,连个桌子也没有。
薄筱芽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安置几枚符布了个阵法,而后进屋,拿出一个蒲团垫在床板上,问识海里的小黑鱼:“你要去湖里吗?”
小黑鱼摇头:“我伤还没好。”
“你想去就喊我。”薄筱芽便道,而后吃了枚辟谷丹便抓紧时间入定了。
第35章 恢复
五月的泸泊湖青山绿水, 水面还泛起一片茫茫白雾,近来越来越多的白鹅、鸿雁、丹顶鹤等华丽漂亮的水禽飞来栖息安顿,把这湖面衬的更像仙境了。
近来还引得些文人雅客过来参观游湖, 写了些诗句散文,以至于本地的鱼价都提升了几分。
带动着周遭一干渔业为生的百姓们日子好了不少。
赶船人只要立在水边便不愁客人, 便是那些想观湖又畏水的客人也愿意乘船:“这湖面虽宽广, 但咱们一荡船桨, 片刻便能渡过去,且此地水禽多通人性,若是不慎落水叫唤一声, 便会被水禽叼着送上岸去, 几位贵客很不必担心。”
贵客们看着飘飘渺渺仿若仙雾的湖面,又看着其中或纯白或艳丽、个个身形高挑、遗世独立的大型水禽, 很是向往,最终还是上了船,只是抱怨:“这湖面也太宽了,中间竟没个落脚的岛屿。”
赶船人憨厚一笑:“记得原先仿佛是有的,可能是近来水面涨了,被淹没了吧。”
恰在此时, 一扇竹排在旁边略过, 一个纤细的身影只拎着根竹竿架着不甚宽的竹排,在水面如利箭般划过, 直跃如那些水禽聚集之地。
水禽们也不害怕,不但没拍着翅膀飞走,反而仰着脖子过来讨食。
“那是个女娘吧, 划船好快!”有贵客感慨。
赶船人解释:“本地人多通水性, 几岁就开始划船, 女娘跟小子一般,她这速度还不算什么呢,因有客人,我这船求稳当不敢划快了。”
船上的人交谈着,没注意那竹排越过水禽入了白雾茫茫之地,再没出来。
“芽芽。”少女活泼元气的声音响起。
薄筱芽从入定中醒来:“我是不是要给自己起个道号?”
好歹也是结过丹的人,虽然没结成,但这样的修为在梁国也算老祖一辈的大能,甚至能自己开宗立派了,老被个小孩子这么叫唤名字也不是个事吧。
主要是‘芽芽’什么的,对于两世为人的稳重修士来说,略羞耻啊!
阿初提着包袱轻快上岸,进了屋便把包袱往桌上一扔,这桌子还是她抬了自家用不上的赶着竹排运过来的呢,就是因为竹排方便运东西,她后来都习惯用竹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