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04捂着刚到手的热乎身体，“你非得要女主角吗？实不相瞒，她活不了多久的，你找个长寿点儿的呗。”
“什么意思？”傅和玉警惕地眯起眼，“你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是杀掉她？”
04爽快地承认了，“对啊。我上司要塞个带资进来的新女主，旧女主得先想办法解决嘛。哎，新女主你可别打她主意啊，她是男主的。”
傅和玉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其中门道，他生活了这么久的世界只是一个可以随意被人穿梭、修改的数据模型，连每个人的生活轨迹和人生道理都能随意被篡改，傅如晦作为“男主角”，原来这么吃香的么？傅和玉不厚道地轻笑两声，怪不得过去的二十年他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这么无趣又怪异，是因为这世界不过是木偶戏一般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存在么？
好极了。
傅和玉此前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这一刻，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世界就该是这样，越是千疮百孔越好。
“不许杀她。”傅如晦的新女主角最好快点来，傅和玉心情雀跃，“否则就把身体还回来。”
04愁眉苦脸：“不杀旧女主，新女主怎么替代她啊？”
傅和玉笑道：“那是你的事。你既然要找我，就应该提前了解好一切。”
04内心挣扎，就是看在傅和玉是男主身边的重要人物、又是个半疯半傻的精神病才选择了他，充其量帮他解决一下犯人的父亲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家伙真正想要的东西竟然是女主角？
一时间骑虎难下的04只能向傅和玉保证，自己不会置女主于死地。
傅和玉满意地笑了。
此时不得不向傅和玉妥协的04不知道，日后自己会因为今天这个草率的决定付出多大的代价。假如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疯子当载体，疯子看上去最好掌握，可往往，最后的掌控权会不知不觉地，落到疯子的手里。
第89章 掉马
香山别墅。
面对傅如晦的问题, 从傅家别墅去而复返的傅和玉只是淡淡一笑，像是听不明白傅如晦的质疑。
“什么04？如晦，你和榕榕之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的新闻议题，对原唐不利, 你怎么不找公关压下去？孔飒是不是怠懒了？”
傅如晦坐在檀香木的硬座沙发上，一条长腿搭着另一条腿, 抬起正在看平板的头，姿态闲适地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傅和玉。
面前的这个身材颀长、和自己有些相像的人, 是他认识了快三十年的好友。
估计是刚学会说话的时候, 双方父母就让他们在一起当朋友了。两人算是‘包办友情’，傅如晦总是在爸妈的要求下去傅和玉家里串门，就算两人本身玩不来, 也在这两星期一次的串门中熟稔不少。
只可惜傅和玉从小身体不好, 和傅如晦的兴趣爱好压根儿玩不到一起去。
就算是傅如晦想找他一起出门玩刺激的项目, 不管是年少时喜欢的足球和排球, 还是稍微大点时的骑马和赛车, 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傅和玉也没办法出家门，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此，他表达友好的方式只能是时不时给傅和玉送点有意思的新书，或是出门旅游时买点有意思的手工制品寄给他。两人的交流不像是大部分男孩子之间交流方式，傅如晦能和费湫一起出去开游艇，和苏影也一起玩射击，和傅和玉之间的反差自然造成了他们之间不可打破的隔膜。
即使他们两家的交情是最深厚的，傅如晦与傅和玉却反而发展出一种最客套疏离的关系。如今双方的父母都去世多年, 傅如晦似乎能预料到他和傅和玉之间的情谊也要随之到头了。
他面无表情地细细打量傅和玉, 这么多年,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审视自己这位老朋友，傅和玉身体羸弱，但是眼神坚毅无比。与傅如晦记忆中那个总是垂眸低笑的少年慢慢重合，但也没有完全重合。
什么时候起，和玉开始发生变化的？
傅如晦想不出来，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是有残缺的。
记忆里他和楚榕只是认识了小半年就踏入了婚姻的殿堂，年年小鱼是大哥的孩子，他对此没什么怀疑，甚至以此作为正确答案告诉了楚榕，要不是遇到了楚枫，傅如晦至今还深信不疑。
自己也被蒙蔽了吗？傅如晦眼眸微动，难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怪异，却总是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离婚这件事最先诈出来的人，竟然是傅和玉。
“和玉。”傅如晦慢慢起身，大手在沙发扶手上撑了撑，“那些照片，是你发给我的吧。”
傅如晦什么也没拿出来，傅和玉知道傅如晦只是随便一问，诈他一诈，因此纹丝不乱，“什么照片？”
“我想不出你的目的是什么，”傅如晦看似有点苦恼，“和玉，你想要原唐？”
傅和玉心中微微一嗤，轻声道：“如晦，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要什么原唐？”
“和玉，你从我家里拿走了一本书，对吧？”傅如晦略略回忆了一下，“没记错的话，叫做《割裂的回溯》？我猜你来送礼服的那天，应该去过三楼？这本书是你写的？里面得到内容和我有关？”
傅如晦带楚榕去医院做全身检查那天回来，楚榕情绪并不高涨，一进门就看到傅和玉拿了礼服在他们家客厅静等，傅和玉匆匆离开，手上还拿了一个纸袋。
当时没人对傅和玉袋子里装了什么东西表示疑问，这的确没什么好问的，是和玉的隐私。不过怪就怪在，那天楚榕要去找那本书，怎么也找不到了。
傅如晦事后问了芸嫂，芸嫂说傅和玉一个小时前就来了，只是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待。但芸嫂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她说傅和玉表示自己不需要招待，她也就没有客套。
所以傅和玉是不是一直待在一楼是未知的。
这话都不像是傅如晦能说出来的，傅和玉有点好笑，“如晦，难道你是在怀疑我偷了你的东西？”
傅如晦微微一笑，未置一词。
傅和玉轻叹一声，“如晦，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反常？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和我讲讲吧，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我愿意帮你开解开解。”
傅如晦道：“是有些不理解的事情。”
傅和玉笑了，“比如什么？”
“比如这个视频上为什么是你的脸？”
傅如晦拿起放在小几上的平板，上面是楚榕发给他的新闻热议，正是那条十分有争议的视频，上面穿着和他一样西装的男人跟在郝寒云的背后进了同一间房间，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就算没有名副其实的关系，也令人遐想。
这是楚榕觉得他‘出轨’的证据，傅如晦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并且让孔飒想办法恢复了打着马赛克的视频。
他闲闲地将平板举到傅和玉的面前，一段几十秒的高清无.码视频避无可避地闯进傅和玉的眼帘，他直直地看完了短短的三十几秒的视频内容。
那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真的顶着他傅和玉的脸！
咯吱一声，傅和玉猛地一攥住拳头，骨节一个接一个地发出声响，04！是他，04怎么敢用他的脸的？他不是警告过他吗？随便生成谁的脸都好，就是不许用他的脸！
傅和玉现在只想叫04过来，狠狠地将他揍一顿。
尽管内心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傅和玉的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五官唯一的波动只有最开始看到视频里自己脸的时候眼角微不可及地牵动，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怎么生成出来的？”傅和玉疑惑地挑了挑眉，“那天我穿的是唐装，而且，我只在费湫家待了十分钟不到。如晦，你可以问问费湫。”
傅如晦恍然道：“原来你和04用的不是同一具身体。”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傅和玉眼皮一跳。
“和玉，你想要的不是原唐，那就只能是榕榕了。”傅如晦一字一顿地道，“我所有的，也就只有榕榕和原唐了。而且原唐也不完全是我自己的。”
“你想从我身边夺走的，是榕榕，对吗？”
傅如晦越说越轻，眼神却暗暗变了。
“夺走？”傅和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傅如晦，我本来不想把话说到这一步的。毕竟我的父亲一直希望我们两个能将两家的交情再延续个几百年，如非必要，我还没准备违背他的这点愿望。”
傅如晦看着傅和玉，“你打算说什么？”
傅和玉抬起头，下巴举到了一个平时没达到过的高度。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夺走你的？楚榕是我的，‘榕榕’也是我的，是我先认识她，她也最先认识我。你傅如晦算个什么东西？你趁我不在国内，把榕榕抢走，大学没毕业就急不可待地订婚，还特意选在我回国的时候，你不是想炫耀么？我要你炫耀个够，你就算暂时和她结婚了又怎么样？有了孩子又怎么样，现在你们离了，榕榕是我的，她的孩子也是我的。至于你，一个出过轨的前夫，这辈子你都没资格和她再沾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个视频，你恢复了又怎么样？你拿到她面前又有什么用？当天晚上我和她一直在一起，她回了我的家，你拿这个视频是想挽回榕榕？”傅和玉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她会认为视频里面的人是你还是我？”
傅和玉的怒意也是温柔的，或者说是平静的，他来回踱了两步，“如晦，榕榕是我的，从来都不是你的。你和她现在没有一点关系，以后不要再说那么让人误解的话了。”
傅如晦听完，丝毫没有生气，他平静地道：“和玉，你果然是知道了我和榕榕离婚的事才过来的。”
傅和玉道：“榕榕也不是你能叫的。”
他近乎偏执地认为，这两个字只有自己才能叫，尤其不能从傅如晦的嘴巴里出现，傅和玉听到便会触及到自己敏感的神经，用尽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跳起来把拳头狠狠地砸在傅如晦的脸上。
“这是离婚协议。”自己被否认了叫楚榕小名的权利，傅如晦扯扯嘴角，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掏出那份文件，最后一页是他和楚榕的落款，他摊开给傅和玉看。
傅和玉紧盯着傅如晦手上的动作，视线定在楚榕的签名上。
他不可控制地勾起嘴角，发自内心地微笑，这份离婚协议，他等待了好多年。
傅如晦注意着傅和玉的表情，没有被他胜利的微笑激怒，他将文件横过来，在傅和玉不解的目光下，傅如晦嘶啦一声，将最后一页有签名的地方撕了个粉碎。
傅和玉的瞳孔微缩，随即嘲讽一笑，“一式三份，你就算撕了又能怎么样？”
“抱歉，和玉。”傅如晦优雅地将纸碎散进垃圾桶里，好心地解释，“从始至终，就只有这一份而已。”
傅和玉反应过来傅如晦话里的意思，“你们骗我？”
傅如晦掸了掸衬衫，“和玉怎么会觉得我舍得和榕榕离婚？实不相瞒，要不是她缠着我要这样做，我实在是连这份没什么效力的离婚协议也不想签。”
那天他们交换最后一个吻之前，楚榕给出的计划并不只是在费湫家闹出那场‘人尽皆知’的闹剧，她将04的待选人物定在身边的几个熟人身上，最后决定用‘离婚’引蛇出洞，倒不是楚榕自恋，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郝寒云那么执着的想和傅如晦在一起，那么04的任务一定是让两人离婚，与其按着04的计划走，不如自己先04一步，帮04实现计划，走04的路，让04无路可走。
楚榕计划的好好的，傅如晦却不怎么配合演出，说好各自回家以制造不和的假象，没想到她在傅和玉家的第二天，傅如晦五点多就跑来接她了。还好凑巧来了个及时雨热搜，楚榕这才顺理成章地和傅如晦嚷嚷离婚。
傅如晦看到手机消息的时候还是有点慌张，但是人一到家，就接到了楚榕的几个偷偷摸摸的小眼神，他虚惊一场，瞬间明白了楚榕的意思。
尽管被楚榕的离婚短信吓到了，但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只能配合着楚榕把这场戏演完了。
两人没有告诉傅年傅余这个计划，两只小团子哭的那么惨，还把傅如晦列为了渣男，他除了无奈就是无奈，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赶紧完成和楚榕的约定，不然这误会要是再持续得久一点，恐怕以后他在傅年傅余面前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负面教材了。
傅和玉被耍了，他承认自己看到傅如晦和楚榕的离婚协议有些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但是由于04的再三保证，他知道早上在傅家别墅发生的一切，所以才信心满满地过来，看到楚榕跟着楚桾走了，他也确信两人不是在演戏。
“你做了这么多，又问出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呢？”傅和玉马上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确认自己刚刚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傅如晦，“如晦，你太沉不住气了。”
这一点傅如晦承认，他可不想和楚榕演离婚的戏码，就算是一天也不行。因为清晰地记得前一世发生的事情，傅如晦非常珍惜和楚榕在一起的日子，要抓出04的方法有很多，假离婚对傅如晦来说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知道的信息了。”傅如晦笑道，“和玉，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我和榕榕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订婚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不妨再大胆地猜测一下，我和榕榕也许高中就认识，大学毕业就结婚，结婚不久就有了年年，之后又有了小鱼。这样一来，多亏了你，我才知道原来被遗忘的回忆也是一种惊喜。”
他不记得自己和楚榕认识多久了，但是可以判断得出来，他们一定有非常多、非常美好的回忆，傅如晦很开心，这简直是他重生起到现在知道的最让人振奋的消息了，他和楚榕还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会在两人消灭掉04之后，像宝藏一样慢慢展露出来。
傅和玉刚刚愤怒的那一瞬间，将自己最厌恶的情景失口说出，吾之蜜糖，汝之□□，他恨傅如晦和楚榕的订婚宴，可那却是傅如晦得意的证据，他们的婚礼傅和玉压根没去，不然傅和玉此生最恨的场景一定是二人的结婚现场。
只是推测了个大概，傅如晦就高兴得要命，傅和玉要多后悔有多后悔，他本是打算来看看傅如晦离婚之后的失意，好将其与订婚时的意气风发做个对比，谁知道离婚是假的，他还让傅如晦套出了一点话，如今赔了夫人又折兵，傅和玉脸上的沉静消失不见，唯有阴郁与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