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不喜欢冲突。
现在又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王闵轩受到任何伤害,她完全不在乎。出于担心,怕老师加重对他的惩罚,她拦住了他。
“算了,万一他回手,你受伤怎么办。”
他往后靠,指腹无意识擦了擦唇角,反驳说:“我会受伤?”
宁酒的目光掠过他唇角的伤口,抿了下唇:“你嘴巴不就破皮了吗?”
听到这话,顾暮迟才记起自己受伤了,伤口长时间没处理,痛感微弱。
他用手摸了一下自己嘴角,力道没轻没重,顿时忍不住撕了一声:
“这狗东西居然打我脸。”
宁酒催促说:“你的伤去医务室看一看。”
“小伤,不用。”顾暮迟根本不在乎这么点伤。
“万一不好好处理,留疤了怎么办?”
“男生还用得着在乎这么个小伤疤?”他又笑起来,满不在乎的语气,“又不是你们女孩子,追求完美无瑕。”
宁酒脱口而出:“可是长在脸上很难看啊。”
顾暮迟:“……”
他的眼皮跳了跳,觉得难以置信,有一天这两个字居然用来形容自己。
“难看?我?”
宁酒点头:“不管男生女生,留了疤都不好看。”
顾暮迟抬眸,看了她一会。
见她表情认真,神情渐渐收起了漫不经心。
“你不愿意就算了。”
宁酒觉得他可能真的不在乎,也许还认为男生有疤更帅气。
她刚要转身,还没完全侧身,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用很淡很无所谓的语气突然来了一句:“嗯,走吧。”
宁酒讶异:“走哪?”
“你金鱼的记忆?”他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医务室。”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六章
趁还没上课, 两人赶到医务室。
女医师正在为另一名学生配药,宁酒和顾暮迟推开门,掀起一阵夏天的热风。
女医生朝门口瞥了一眼, 极为刁钻地瞥见了男学生唇角的伤。给别人拿药的同时, 她顺手从药柜拿出一瓶碘伏和创口贴:“伤口止血了没?”
“止血了。”
顾暮迟淡声,从医师手中接过药品。
女医师转头坐到办公桌,又给另一名学生送药,边向那学生嘱咐注意事项,边写用药次数。
需要等待几分钟。
看这情况,顾暮次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付了钱后没再等,转身就往门口走。
经过宁酒时,她连忙拽住他衣角:“你去哪?”
顾暮迟耐心回:“厕所有镜子, 我去厕所上药。”
宁酒指了指自己:“你没把我当人看?”
好端端一个人站他旁边, 他偏要去厕所照镜子上药?
她表示不懂男孩子奇奇怪怪的心思, 想了想,干脆摊开白皙的手心, 意思很明确,她要帮他上药。
他顿了一下,轻眨眼睛。表情淡定无比,盯着她的一双小手, 脑子不知在想什么东西,莫名其妙耳根红了,嘴巴还死硬,“嗯?你想占我便宜?”
宁酒:“……”
这什么脑回路。
在她的坚持下, 顾暮迟以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把药品塞进她手里。
她拧开瓶盖, 取出里面沾满碘伏的棉球。
他微微曲起膝盖, 俯下身,迁就女孩子的身高。
宁酒动作不太利索,用镊子夹了半天没夹出来,他就保持这个姿势,催促道:“快点啊你。”
“……”是谁刚才还一脸不情愿?
宁酒终于夹出碘伏棉球了。
顾暮迟穿着校服,靠在白色的墙面,肩宽腰瘦,人高腿长,低垂眼睫看眼前的女生。
宁酒的手往上抬,小心翼翼按着他的唇角,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彼此的气息交错。
她上药认真,把以前那些浮想联翩忘到脑后,眼睛里只有这么一个破了皮的伤口。
顾暮迟呼吸渐渐不自然了,扭头没看她。
她往下压,他一动不动。
风从门外吹来,穿过两人的空隙,携带一股绿化带里淡淡的青草香。
轻轻涂抹后,她收回手,抬起眼。
他的瞳孔清亮,额前碎发被风吹乱了些,薄薄的唇微微上扬。
相距不到二十厘米。
恰好对视。
两人的目光相撞,夏天的热度瞬间炸开。
她似乎被他漆黑的瞳孔深深吸住,手停在半空,忘记了此时身处何时何地。
顾暮迟呼吸屏住,喉结极为克制地上下滚了滚,心脏跟着猛地一跳。
全世界都消失了,狭窄的空间内,只剩下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鼻间嗅到他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属于少年清冽干净的气息,顺着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扑过来。
她的心怦然而动。
时间放缓,一分一秒拉到极限漫长。
两人对望了不过十秒钟,在宁酒的感受里,已经是沧海桑田的程度。
直到耳边女医生的声音,她诧异道:“你俩杵这干嘛呢?不用上课了?”
这一声提醒,让宁酒忽地回过神,慌乱地把镊子塞回包装盒。
顾暮迟也触电般,立刻收回目光。
她没敢继续看他,站在原地几秒,“走了走了。”
扔下一句话,她往前奔跑。风疾速刮向耳后,身后的人不疾不徐跟上。他跑步比她快很多,却保持匀速一直跟在她后面。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告诉自己要冷静。
几乎是踏着上课铃声回到教室,老师还没来。
她小口小口喝水,把那股无法跟人言说的情绪压了下去。
天花板的电风扇风声哗哗大响,又听到后面撕开包装的声音,他在贴创口贴。
她忍不住咬了咬笔,低着头弯唇。
脑子不受控制冒出刚刚的画面,他黑白分明的眼珠,滚动向外突出的喉结,宁酒不知不觉间,拾起素描笔,一笔一画地把刚才的画面、他整个人,都装进了她的日记本里。
最后附上一句:看着你,胸口快爆炸了。
如果你在我前桌,我恐怕会忍不住,一直偷偷看你吧。
-
天空明亮灿烂,薄薄的云层悬浮高空,像一条宽阔的丝带缓慢飘荡。
敞亮的教室,传来老师慷概激昂的讲课声。
所有同学齐刷刷抬头看黑板,时不时低头抄笔记。
中午差不多过了一半,前天摸底测试的考卷批改完成,课代表们从办公室取回试卷,然后一张张发放给同学们。
教室里闹哄哄,所有人要么情绪低落,要么意气高昂地互相询问分数。
考的分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宁酒的成绩和上学期没多大变化,属于不好不差的水平。但放眼到整个年级,近五百的人数,她至少位列前五十名。
有一些题目因为粗心大意做错,挺可惜,如果稍微细心点,或许可以避免这种没必要的错误。
她翻开错题集,正打算记录写错的题目时,隐隐约约感觉到旁边的目光。
她往旁边看,简慧正暗暗地往她的试卷瞥了好几眼,探头探脑的样子让她挺无奈,索性摊开试卷,任人观察。
暂时没心思记录了,宁酒转头,直白地问:“暮暮,数学你考了几分?”
顾暮迟此时微垂着眼,五官疏冷感重,因为嘴角贴了个OK绷,缓解了不少表情的冷漠。
他听到她的话,抬起头,漫不经心回答:“满分。”
语气透露出自然而然的傲气。
宁酒顺势而夸:“好厉害。”
“当然。”顾暮迟嘴角一勾,两手抱在胸前,“我知道自己优秀。”
宁酒习惯他这种毫不谦虚的自信,点点头,刚要回头,就听见他刻意地提醒:“你不问我化学物理生物其他分数?”
“……”她挠挠头发,“多少呀?”
“化学物理生物语文满分。”他愈发骄傲昂起头。
“那英语呢?”
宁酒发现少了一门课,以为他漏报了,就随口问了一句。
哪晓得一瞬间,他脸色僵硬,不太自然地摸了摸嘴角的OK绷,“少了两分。”
“148?”
“已经不错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有点不爽,解释说,“作文不小心写错了个单词。”
宁酒轻嗯了一声,笑了起来。
他对自己要求挺高,少两分都觉得没面子。
他盯着她的笑容,宁酒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弧度恰到好处,肌肤细腻白皙,显得整个人绵软又水灵。
看了几秒,被她的笑容传染,他也跟着浅笑了一下,用指骨敲了敲桌面:“你呢?”
“老样子。”宁酒捞起试卷,直接拍到他桌子,指了指上面鲜红的分数,示意他自己看。
顾暮迟翻了翻六张试卷,眯着眼看了好一会。
宁酒知道有些题错得蛮离谱,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他垂眸时的姿态认真。
宁酒视线瞥了过去,黑白的卷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拂拭她清隽小巧的字迹。
这一幕,极其寻常,却莫名亲昵到了极致。
她屏住呼吸,略微别开眼。
再度看过来时,他的眉头稍微蹙起。
就在她以为他要开启嘲讽模式的时候,他坐直了身体,拿起黑笔在草稿本写写画画。
她凑近了点,他正在拆分题型。
“这道题在于你的知识点不足,对三角函数的概念不清晰。这道题审题不清,欠缺全面考虑,这道题对基本不等式的运用不够仔细。”每次指出错题的原因,他就抬头看她几眼。
似乎毫无意识,嗓音刻意放低放轻,宁酒听着,这就像用一种酥到骨子里的声音,一点一点把知识点喂到她的嘴巴。
非常奇妙的体验。
他的嗓音听了数年,宁酒却差点溺毙在里面。
就这么讲到老师迟迟进教室,他喝了口水,抬眼说:“上课了,先听老师讲题。”
她舒了一口气,反倒生出一种解脱感。
顾暮迟的思路简明清晰,很多时候,一对一的针对性讲解,比老师一对多效率更高。
物理老师开始讲课,宁酒却突如其来地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只听老师的课足够了。
他的声音悦耳低沉,像大提琴的奏乐敲击耳膜,容易引起她分神……
-
物理老师讲试卷前,按照惯例,表扬了顾暮迟。
他格外激情地敲了敲讲台:“看看人家顾暮迟。物理分数满分,听其他老师说,语文数学和理综也都满分。你们多跟人学学。”
众多同学木着脸听训,有些掏了掏耳朵,嘀咕:“就没见过几次他分数下过满分,这是正常人嘛?”
隔壁的人附和:“我人都麻了,卷生卷死不如生个好脑子。”
“但他英语只考了148。”有人酸酸地说了一句。
“只?”听到这字眼,何冽震惊抬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考148信手拈来呢,你先看看你118分的分数再嫌弃。”
“……”
“满分100,这次物理上90分的人,我数了数,只有不到10个。”物理老师痛心疾首,“你们暑假玩疯了,不知道复习功课?”
他语气很严肃,可大家坦然自若,完全不惧他长篇大论的批评。
主要这位张启封老师其实平时挺和蔼近人的,给大家的树立的威严不够,还不如看似温柔的班主任来得可怕。
他话特别多,念叨了将近十分钟,然后拿顾暮迟和王闵轩作了比较,他说:“王闵轩你——”
说到一半,觉得口渴,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又继续骂:“你整张试卷后面大题全空,选择题全靠蒙,我批改完简直不敢相信,50分,都一样是重点班的学生,你连人家顾暮迟一半分数都没,像话吗?”
王闵轩极其不耐烦地抬腿,前桌的凳子被踢得震了一下。
自从坐到他前面,前桌遭受不少磨难,没办法,王闵轩是班里最混的男生,与职高的学生打架生事,还与社会上的不良青年有交集,一般学生惹不起,于是她忍着没发脾气。
物理老师抬下巴:“顾暮迟,你把试卷传上来,让大家好好看几眼。”
顾暮迟利用这废话连篇的时间,已经背了将近十分钟的英语单词,听到老师的话,从课本抬起头,撩起眼皮看前面。
张启封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嘴角一抽,觉得没必要。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摸来摸去,有点排斥地皱着眉头。
“顾暮迟?”
他站起身:“老师,大可不必。”
“为什么?”张启封问。
“脑子是天生的。”他拎着试卷抖了抖,仿佛善解人意,语气却十分狂傲,“如果看几眼试卷就能获得好分数,我直接把这试卷送给王闵轩,您觉得怎么样?”
“……”
这话耐人寻味,一般人都听得懂。
暗讽王闵轩脑子不行。
王闵轩无能狂怒,爆了句脏话。
顾暮迟加深笑容,对前面的人轻声说:“来,帮我传给他瞻仰瞻仰。”
宁酒:“……”
作者有话说:
不要脸无敌·嘲讽外挂·顾暮迟。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