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流程雷厉风行,毫不犹豫,短短几个小时就确定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究竟是谁贪掉了本该有的工地盒饭资金,将标准降低为无半点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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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帅哥王昇正老老实实地坐在酒店一楼大厅旁的沙发边。
乔助理还没走近,就发现有不少人在偷偷看他:没办法,这年轻男孩确实长得很好看,皮肤是光泽柔亮的麦色,就像是什么晒过日光浴后的广告模特。
单眼皮,鼻梁挺直,颧骨位置有浅浅的几粒雀斑,莫名让他从单眼皮酷哥的气质变味为“落魄小纯情”,再加上她有所听闻的“据说连大学都没考上,最后跟着族亲四处打工”的消息……
有点笨蛋,又很好看。
她抬起手臂,和黑皮帅哥打了个招呼:“王昇,你吃饭了吗?”
他顺势抬起头,眼瞳明亮,看着很容易相信人:“吃过了。”
乔助理总觉得他像一只黑兔子——那种拎起耳朵,就四肢僵硬不敢再动的肉兔,喂点提摩西干草就够死心塌地跟着主人的那种。
丁总安排她调查来的资料中,很清楚地说明了眼前这个年轻男孩的身世如何。
母亲生育他时急症去世,就剩个父亲相依为命。
祖籍莲池,该地宗亲氏族强大,早年还没打击宗亲势力时,隔壁村要是有什么龃龉,那就是全村男性操起斧头镰刀去干血架。就算是为此进了牢狱,青壮年也不畏惧,毕竟宗亲允诺会照顾他们留下的子嗣。
王昇的父亲就是在法治社会打击此类行为时,被哄骗着去干架的村人一个。
他运气不好,别人顶多就是被砍了一二刀,他是硬生生在混乱中被人波及砍到重伤不治,最后留下了个还不到三岁的王昇。
王昇在宗亲的帮助下长大,偏偏当地宗亲势力渐弱,莲池人不少都渐渐离开当地,前往更发达的城市寻找谋生之路。最后,整个村落里只剩下老弱孤小。
他并不聪明,在义务教育结束后,就没有地方上学,又生了一个懵懂好骗的性格——涉世未深的小孩都是这样。更别说他没有合格的长辈教导,跟着族亲到工地打工,手头的钱都能被打工的工人以各种借口“借走”。
不必想,这“借走”就是有去无回了。
乔助理心生几分怜悯,又笑眯眯地道:“老板一会就下来,她说会带你吃饭。”
王昇朝她笑了一下。
乔助理:“我听说你之前借了不少钱给工地里的朋友,他们怎么跟你借的啊?”
“……”沉默,沉默,他瞪大了眼睛看她,好半天才小声说,“他们说家里缺钱,所以向我借钱。”
这述说事实时,语气平淡,不带太多感情因素,好像自己借出去的钱算不得什么一样。
旁观者心中的滋味就很难讲了。
乔助理还听说,因为王昇的力气比较大,在工地里什么苦活累活都有人接机要他顺手搭一把——
‘好骗的帅哥’。
大概指的就是他了。
乔助理愁眉苦脸地看了他一会。
王昇——准确来说,是丁眠,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下属看这具躯壳时的目光是源自什么。
调查后的资料,与她接触躯壳后所了解到的躯壳记忆一吻合。丁眠越发觉得这具躯壳的属性偏向“笨蛋美人”。
躯壳“王昇”的行动天赋强大,力量充沛,没有太多的学习天赋,在情商上偏纯真,很容易相信别人。
即便是她的主意识浸入这个躯壳,在属性牵引下,有时候都会觉得“世界真是纯白美好”。
就像是给这个世界加了一层美颜buff。
……
“欸,丁总下来了,”乔助理和王昇也没有别的话要说,她知道自己要是问些私事,王昇会很率真地回复,他的性子看起来就是很好被套话的那种,她也不想欺负人,只说,“我们过去吧。”
丁眠穿着普通的休闲服,戴了一顶鸭舌帽,皮肤雪白,下巴尖尖,看起来跟十七八岁的大学生差不多。乔助理欣赏了自家老板的美貌几秒钟,立刻跟上,“老板,今天去哪里?”
处理完工地的事项,丁眠给自己的躯壳“王昇”辞掉了在工地里的工作。
她决定带自己回京市。
在回京市前的一二天,她要好好地安排收掇一下自己。
乔助理听到美人总裁笑了一声,笑声清越柔和,她说:“去商场,给他挑点衣服鞋子。”
“欸?”
黑皮帅哥老老实实地跟着她们的身后,也不作声,只在乔助理回头看他一眼时,回了一个很明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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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九的身高,手臂线条漂亮到让人过目难忘。在更衣间里,丁眠对着穿衣镜中的自己从上至下的打量。
可能是在工地里打工时不小心磕碰到,脚踝的位置有轻微的疤,手臂上端也有一道浅浅正在愈合中的白肉,在麦色肌肤上非常明显。
丁眠记录下这些,她指量过伤口尺寸,又不带色彩地划过腰腹以下的人体,记下了关键部分的尺寸等等。
乔助理被丁眠委以重任,去帮忙挑几款当季休闲装。
她的主意识分股,一个在更衣室内试穿牛仔裤,一个在男士内衣区找合适尺寸的贴身衣物。
在乔助理帮着挑中几款样式不错的休闲服后,她抱着这堆试穿的衣物正要走过来,霎时间停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
丁眠戴着鸭舌帽,很平静地在导购帮助下挑好几件贴身内衣裤。
男士的。
她将这些贴身衣物装袋,在王昇走出更衣间时,抬眉示意他。
王昇没有意识到乔助理就在不远处,他好像很爱笑,对世界有种“钝感”,少有什么事情能够伤害到他那般,低着头朝丁眠及身后的导购弯眼笑了起来。
导购是男性,也不免被这小伙子的笑容弄得脸一红,颇为不好意思地:“尺寸大概就是这样,都有密封条,回家后如果试穿不合身,其他未拆封的可以退,试穿后的就不能退了。”
“好的,谢谢你。”
麦色肌肤的高个英俊男孩说。
乔助理顿了顿,她在收拾好个人情绪后,这才大步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至于为什么老板知道王昇的个人尺寸,又为什么王昇这么自然地接受了让一个还没认识超过一周的年轻女性帮他挑贴身衣物款式等使人苦恼的问题。
她发誓不是自己想要想多的。
乔助理站定在他们面前,在丁眠下意识地翘起嘴角和她说谢谢,王昇也傻乎乎地跟着笑起来——不得不说,笨蛋帅哥笑起来的样子真的非常帅,他眯着眼睛笑:“谢谢你。”
丁眠接过她手中挑好的款式,塞进他的臂弯,示意再进去试一试尺寸合不合适。
就在他要进去前,一旁帽子架上有一顶鸭舌帽吸引了丁眠的注意力,她伸手一够,在乔助理错愕之际,唤了一声:“低头。”
王昇顺从地转身,低头。
一顶鸭舌帽斜斜地扣在他的头顶。
乔助理望着他们。
丁眠用指尖拨弄了两下鸭舌帽的方向,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肩,“进去换吧。”
拨弄鸭舌帽方向时,她从没有尝试着踮起脚尖。
因为他非常乖,非常听话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马甲三号:比前两个都爱笑的性格,对外界的伤害感知不高。属性大概就是“今天下暴雨了天好冷但是雨水好漂亮雨声好好听”这样的性格。
笨笨的,肌肉系帅哥。
——
应该还有一更?
大概是在凌晨即1号更新。
大家假期快乐!
——
第18章
乔助理想,王昇真的是个很容易就让人喜欢上的年轻男孩。
当然,此处指的“喜欢”并非男女意义上的。只不过是她以大他许多的成年人角度,看着一只肉乎乎、毛发黑亮的长耳兔子乖巧咧着三瓣嘴,哼哧哼哧地嚼着食物时,油然而生的那种“啊他有点讨人喜欢”。
她有那么一刹那想,难怪老板会愿意从那么多工人中,找出这只灰扑扑的兔子,擦掉脏污,收拾得干干净净,揣进麻袋里,带到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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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京市迎来第一场大幅度降温。
丁燧在京市的理疗进度接近尾声,他的身体不好,无法承受京市入秋入冬后的低温与干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选择南下,去四季如春的澜市过冬。
今年的京市一如往常,他提前穿上厚厚的外套,家里开了暖气,住家阿姨已经在给他煲养生汤,还不忘记多问一句:“丁先生,你今年去澜市的计划在几号?”
“十二月,”今年的情况特殊,丁燧亲眼见过妹妹丁眠身边的两个年轻男孩后,对她的感情状态产生浓重的担忧,不肯轻易放手去澜市过冬,“我等天再冷点走。”
住家阿姨隐约猜出了丁燧心中的想法。
她没做声,不过心里头还是叹了口气。
‘丁小姐与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实在是让丁先生着急啊’。
她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枸杞红枣乌鸡汤,香味四溢的汤分量并不止一人:丁家主顾大方,从来都关照住家阿姨,总让她多煮自己一份,而林子夭常住丁宅后,住家阿姨已然习惯煮饭时多加他一个的份额。
恰逢周末,天澜也会从中艺来到丁家,蹭一两顿午饭。
他在丁家同样有着自己的房间,当然,仍在读书的帅气年轻人时常因为学校安排的活动而错过周末在丁家的机会。
决定住家阿姨是否要多煮天澜的饭,永远是丁眠的电话或短信。
她会及时地告诉她什么时候天澜会来家里,就像是这个有着精致、帅气长相,好像从电视机走出来的年轻人的所有事,她都知道那样。
事无巨细、细枝末节,皆深刻了解。
——住家阿姨有时候也会很好奇,丁小姐与林子夭、天澜的关系是怎么样的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
唉,阿姨觉得可能是自己跟不上时代潮流,又或者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她所怀疑的那样。毕竟,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没有见过他们与丁小姐有更亲密的行为。
比方说,亲吻,她就从没有见过他们有这样的行为。
可某种程度上,丁小姐和他们的亲密远超过“亲吻”这种饱含暧昧情愫的举止。她完全地介入了林子夭和天澜的生活,犹如主导着他们生活每一寸、每一厘的成熟年长者,将他们笼罩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密不透风。
住家阿姨想到这里就停止了,她的注意力被眼前滚烫沸腾的养生汤夺去,很快,找出碗,按照家里的人数依次分配。
并非年轻一代,极少浸淫互联网的住家阿姨也就不知道,关于丁小姐介入两位年轻人的生活,除却用“庇护”的方式来形容,还有一个更严厉、更极端,也更贴切的形容词。
“掌控欲”。
她主导着他们的生活,似乎是在将他们塑造成她想要的模样。
……
十月二十七。
丁眠从罗城回来的第二天。
丁燧从楼上下来,整个客厅里暖烘烘的,十分热闹。
丁眠靠在沙发一角,握着平板不知道在干什么,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划过平板,眼帘低垂,眸中反射着屏幕的冷光。
林子夭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吃坚果。他吃东西时候,颊边微鼓,室内暖气温热,坚果哔哔啵啵地用小钳子拧开,露出雪白淡香的内仁。
林子夭剥着坚果的速度不算太快,不过,这种缓慢、有耐心的吃法真的会让人看得心中暖和。
他慢吞吞地剥着,如玉般修长的指干净地垒出一小碟子的碧根果肉。在丁燧忍不住盯着他剥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要吃吗?”
丁燧被年轻人逗乐了,他连忙摆手,“我不吃,你吃吧。”
准确来说,他更喜欢看着林子夭吃东西。
丁眠依旧没有对不远处发生的一幕表达什么,她倏忽间叹了口气,在丁燧好奇看来时,解释自己在干什么:
“罗城项目遗留下来的小问题。”
“正在处理中,估计要开掉一些人。”
这就是工作上的事情了,丁燧问她有没有什么他能帮上忙的:“要我搭把手吗?”
丁眠没有同意。
天冷以后,丁燧这体弱身子只能静养,今年这时候他甚至还不去澜市过冬,说是想多陪她一阵——丁眠表示怀疑,偏偏她也不知道兄长心里头在想什么。
为了保证他的健康,她不打算让他插手任何工作。
“不用。”
年轻女声从容说完,她看屏幕的时间久了点,眼睛疲乏,放下电子设备,休息一会。这休息的间隙,她伸手抓了一把林子夭剥好的碧根果果肉,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丁燧:“……”
他习以为常,眼不见心不烦地撇开眼神:左不过就是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这个小老头真管不了年轻人的事了。
“对了,我听说你昨天回京市还多带了个人回来?”丁眠听到兄长蓦地问了这么一句,口中的坚果果肉一下子就不那么香甜了。
她对上他的眼,斟酌言语,在脑中先纠正了一遍措辞,最后说出口就是一段:“嗯,一个朋友。”
为何如此惴惴,主要还是因为之前给兄长的刺激有点大。
丁眠试图让“王昇”的身份刺激性更低一些,更小一些。
“王昇”肯定是要领回家给兄长认个脸,顺便吃吃阿姨做的饭菜。没记错的话,家里的补品囤货还很多,足够家里再多几张嘴来消耗。
出于为丁燧的心情考虑,她决定给个缓冲期,浅浅地说道:“之后可能会带你们认识一下。”
她想的很美好,却不知道丁燧是看她长大的,早就了解她情绪变化中透出的含义——此时此刻,丁眠那张脸上有点忧虑,有点不安,甚至还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