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乔助理还有点不放心,他说:“家里的药够了,如果不够,我会下单让骑手送的。”笨蛋帅哥说话的腔调超级认真专注。
也就是说不需要乔助理再费心跑一趟。
丁眠没做声,懒洋洋地喝着冲剂,垂着眉眼,柔美精致的五官在水雾氤氲下漂亮得让人心生怜爱。
乔助理当然捕捉到王昇口中的“家里”。
惊人的是,丁眠甚至对他将这里比做“家里”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同意,又像是纵容。
浅表事实难以让人窥析里层真相。
乔助理没把情绪外露,关门走前,没错漏王昇伸手要体温计,在室内灯光下辨别后,翘着嘴角、亮着眼睛笑起来的表情。
就像是个吃到蜜糖的棕皮大熊,还不忘记用温暖的、宽厚的绒绒大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最朴实家常的测额温方式,确保没有出错。
他笑得很甜。
“……”
乔助理捏了捏鼻子,磕这一幕温情磕得要昏厥,可又不免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午后时光一幕。
她心中做着斗争:究竟是漂亮小王子×老板,还是黑皮笨蛋美人×老板……亦或者是那个帅气像是模特一样的中艺新生×老板……
人生难题!
乔助理左思右想,得不出答案。这不妨碍她内心深处对老板的敬仰佩服:不管怎么样,能将这么漂亮帅气的男孩子们留在身边,老板的个人魅力绝对无人能敌。
=
丁眠接到丁燧的电话,他担忧询问她今天为什么没有回家:“听乔助理说你在樊街的房休息,怎么了?”
丁眠老老实实交代了今天活动取消,偏偏她人在户外吹了点风淋了点雨,开始头疼不适的事。
马场社交,有钱人爱玩的那套。丁燧年轻时候掺和过几次,离职后身边也有几个老友还爱玩,他皱着眉听,最后叹了口气:“辛苦了,我让阿姨过去给你煮碗热汤。”
“药吃了吗?”
“吃了,没发烧,”现在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四点,丁眠喝了点预防感冒的冲剂,“之前备着的。”
兄妹俩温声细语地交谈,丁燧想起什么般,挑眉:“王昇在你那套房里住着,对吧?”
他此前听说丁眠在询问教育系统内的朋友,关于近年高考的政策——后来他问,丁眠告诉他是准备为王昇做好调查工作。
她身边的三个年轻人,一个脑子不错,人在中艺读书;一个被家里人耽误,小小年纪没了学籍,未依法上过义务教育;最后这一个,长的很好看,笑起来怪甜,但确实有点笨笨的,实打实地读了十二年国家义务教育,却没考上大学。
丁燧本来还以为她是为林子夭、王昇一块问的。
毕竟这两个人都没有学上。
谁料丁眠坦率说,这是只为王昇询问的:“林子夭学习效率太低,学起来会很累。”
她说时眼神平静,透着某些他人无法理解的情绪,如同非常了解他那样,笃定而深刻地说。
“他更适合快乐一点。”
这是丁眠为“林子夭”安排的人生任务:要快乐,要开心,由此滋生的愉悦情绪反哺给主意识。
丁燧起初很不赞同,他信奉“教育改变人生”这一套,丁家的慈善事业就涉及扶助贫困生上学等项目,教育是跨越阶级的最有利方式,“按照你的说法,王昇考不上大学,学习效率也低,也不该再考虑读书的事。”
“不能够厚此薄彼吧?”
丁燧一时间还有点愤愤不平,觉得丁眠这是故意偏颇:明明林子夭也很乖,凭什么不能有重新上学的机会?
他觉得这样很不好。既然将人领到身边了,就要一视同仁。
这样才公平吧!
眼瞅着兄长恼怒她的决定,丁眠负隅顽抗,费了一番精力才让兄长满意:“……王昇虽然笨了一点,但他的体能方面很优秀,我也不打算让他继续走普通高考生的道路。”
“近年教育政策有变动,他可能有机会考体育生,上体育类的大学。”
“至于为什么非让王昇考上大学,”丁眠沉默下来,好半天才说,“他看谁都笑眯眯的,没什么戒心,放在学校这种比较单纯的环境最好不过。”
丁燧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省得放社会上被人欺负。
这些还不够让丁燧满意,最后,是林子夭亲自开口,说自己不想读书——年轻俊俏,安静内敛的男孩说话速度也慢吞吞的,他冷静说自己和学校脱节太久,上学会成为他的心理负担。
丁燧就不敢再劝了,他生怕这小孩的心理状态遭殃。要知道,他从丁眠口中得知他目前的精神状态不错,都惊了一惊。毕竟林家给他的精神环境确实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苛待了。
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健康长大这么大,要是因为学习的事而崩溃,实在划不来。
以上总总,都是不久前丁家兄妹俩针对“林子夭”“王昇”而发生的博弈,暗流涌动,亲近的住家阿姨都没觉出这两人私下商讨了多久,最后才成了如今较为圆满的局面。
——樊街的这套房距离最近的某个体育培训中心很近。
丁眠给自己(王昇)报了名。
初次体测,躯壳“王昇”就给出了极其优秀的答卷。
这具躯壳在智商、情商上略有欠缺,但在体能力量上有着卓越天赋。
……
“嗯,是的,你要和他说两句话吗?”丁眠弯了弯嘴角,笑着问。
丁燧哼了一声:“我和他能有什么话说。”
“这男娃娃天天就爱笑,也不知道乐个什么劲儿。”
他嘴上这么道,身体却很诚实,等到住家阿姨开车来樊街这套大平层时,带来了丁先生特意嘱咐给王昇买的牛羊肉。
阿姨边说还边笑:“丁先生说,王昇天天跑步,体力消耗大,多吃点肉补补!”
她看着坐在沙发旁,腾了个肩膀给丁小姐靠的年轻大男孩朝她特别明亮、特别开心地笑了起来。
嘴角弯的时候露出整齐白牙,眼睛笑得月牙般,俊得英姿勃勃。
实在讨喜得很!
住家阿姨笑眯眯地想。
作者有话说:
丁燧:看到王昇,就有点像是“爱猫派”被热情摇尾狗狗糊了一脸,嘴上嫌弃(bushi),身体却很诚实的那种。
——
第22章
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精力总是有限,难以应付生活中的所有事。
有数据调查研究显示,许多行业中的顶尖人士,天生拥有着比其他人要充沛的精力,具体表现包括且不限于:不需要七小时睡眠就能将疲惫扫空;天然拥有超高的专注力等。
丁眠活了二十多年,此前未遇见“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时,和所有普通人类一样,会因为学业、工作太过忙碌而疲惫。当然,她能在短短几年间将丁家事业体量扩张,亦足够说明她在工作上有着超凡的天赋——
这点天赋,在她拥有了目前总计四个身体后,发展到了令人艳羡的地步。
“林子夭”“天澜”“王昇”,三个男性躯壳配备了不同的属性,在理解能力、擅长天赋上各有千秋。当主意识专心致志地要处理一件事项,丁眠会选择用上所有可用的大脑,由此效率加倍,得出的成果也要比从前来得更精准、优越。
丁眠将这项独属于她的技能完全地使用在了工作范畴内。
乔助理是最早察觉这点的人。她习惯了老板平时处理事务的个人效率,也知道她习惯在什么是时候选择加班。
十一月十四,正逢周一。
乔助理抱着一堆文件,轻敲办公室门,得到老板的准允,这才推门进去。
时隔几天,丁眠的脸色好了许多,吹凉风淋了点雨后并未患流感风寒,皮肤莹白柔润,眼神清亮澄净。
美人穿衣打扮并没有特别矜贵骄奢,简简单单的衬衫在她身上都漂亮得过分。
乔助理一边将文件摆放在桌,一边在旁边给老板做旁白解释:
“这一份是X市的项目备案,X市的陈总说如果有问题的话他亲自联系您。”
“这一份需要您签名,”乔助理嘴上说着,忽然间觉得老板翻页阅读的速度迅速许多,她疑惑地挑了挑眉头,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签完字后我会转交到法务部……”
不是错觉。
眼瞅着老板以比平时快了有一到两倍的速度解决完她抱来的一摞文件,乔助理目瞪口呆。她很少会亲自质疑老板的工作,然而,此刻也有点不安,“老板,您今天看的速度似乎特别快……”
乔助理怕老板阅读速度、处理速度过快,出了什么疏漏,造成后续项目亏本等负面问题。
她宁愿顶着老板不悦的目光,也要出声提醒一下,免得事后严重。
当然,丁眠基本不会对下属发火。她性格冷静、偏理性,听她这么说,立刻猜到乔助理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丁眠顿了顿,抬眸看向面挂不解、担忧的乔助理,笑了一下:“这些文件都看了,放心。”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乔助理安心下来,丁眠也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她笑吟吟地用指托着下巴,眼眸深亮,十分愉悦的模样,“你把这些文件该转送的转送,有问题了再找我。”
乔助理怀揣着紧张与不安,将今天的这些文件全数带走。
很快,文件经过总裁确认盖章后的一二周,她密切关注着以上所有项目的动态,愕然发现:老板还真没有丁点出错!
她油然升起了一番敬佩之意,事后再与老板共同工作时,看她以较从前数倍的速度处理公司事务,也不觉得担心了。
因为效率上去了,老板甚至不像从前那样经常加班加点的工作,而是把更多的时间腾给了自己的私人生活。
……
京市的十一月,还不到最冷的时候。
丁燧人在京市,预约了十二月的海岛过冬,他今年留在京市的最后一个月里,以兄长关照的姿态观察着丁眠和她的“年轻朋友们”。
天澜在中艺上学,平时来丁家主宅的次数没有其他两位频繁。上周末,他因为学院安排活动错过来丁家主宅的机会——丁眠亲口在饭桌上对住家阿姨说的,她让她少煮一人份额的饭菜,避免食物浪费。
这周末,天澜在客厅沙发上浏览着学校安排的作业。英朗年轻人穿着一身浅色衬衫,手袖向上别起,扣在手肘处,握笔的姿势赏心悦目。
可能是专业课的作业较难,他盯着笔电屏幕的时间有点久。
丁眠难得没有参与上流圈子在周末开展的什么酒会、聚餐,她从楼上下来时,还穿着居家睡衣。一体式开衫长袍,她喜欢亚麻、羊绒混纺的布料,这类材质保证了衣物的垂坠感,透气柔软。开衫扣子一丝不苟地全部扣着,只露出了雪白、细腻的两截脚踝。
早上九点半。
生活习惯很好的天澜很早就下楼,吃了住家阿姨做的早餐,开始忙碌着大学生要关注的学业问题。
同样是习惯早起床的丁燧瞅着沙发上的天澜,想到不久前通过着年轻人才了解到的中艺校规:
【中艺要求大一新生不准外出接戏。】
表演专业学生们大学四年里在校内最久的时间,恐怕就是大学一年级。
丁燧听到丁眠懒洋洋地朝他喊了声“早上好”,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口吻,像是没睡饱般。他莞尔,“早上好,去吃饭吧。”
他多嘴问了一句:“另外两个呢?还睡着呢?”
天澜在沙发上凝视着笔电屏幕的动作依旧,皱着眉头,英俊端正的眉眼间笼罩了对专业知识的深思。他放在一旁的《表演心理学》敞开着页面,勾勾画画了不少文字。
像是压根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一样,又或者已经习惯他的生活中——准确说,是丁眠的生活中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
“嗯,林子夭贪睡,”这点丁燧早有耳闻,他点了点头,却不料下一句,让他喝水的动作呛了一下,“王昇昨天晚上太累了。”
“……&*(#¥)”丁燧脑中乱码,他张口结舌,差点要生气,那一句“这不该是我听的内容”还没吐出嘴。
丁眠仿佛意识到什么般,歉意地用手碰碰他的后背,小声道:“……他昨晚体训,拉长跑跑了有三千米。”
“三四个来回呢。”
“……”
丁燧这一口气才顺了。
他忽然想到一点:在家里,他好像从没有见过这几个男孩进丁眠的房间?
他摇了摇头,不再深入思考下去,省的自己又心梗,只说:“去吃饭吧。”
妹妹去餐桌上挑了食物在吃,她吃的速度不快不慢,惬意万分,闲适自在。
生活无限美好般。
丁燧一年留在京市的时间不多,但他已足够了解与他相依为命长到这个岁数的丁眠:前些年,她的生活可没有这么舒服,公司扩张,各项事务都要总裁亲自处理。部分投资的董事又不够信赖年轻的丁眠,总担心她接手后,丁家企业迅速衰败。
好在她能力够,硬是靠实绩打脸那群董事。
这两年,公司发展日趋稳定,她也越来越忙。一年能有一百多天出差在外,时不时要应付商业伙伴的各种热络聚会、活动……有时候他们见面,他都能观察到她眉宇间长久不驱的劳倦。
今年倒是稀奇,见到她情绪心态这样放松适意。
丁燧有一瞬的迷惑,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妹妹能够这样快活。
一小时后,他在这难得的三个年轻人齐聚丁家的场合中,窥见了答案。
正是清晨好时光,秋天招摇地来过丁家主宅院前的树木花卉,留下了淡黄、卷曲的叶片与凋零、颓败的花朵,只有常青的树木还保留着春夏的色彩。
阳光漾漾,挂在天边的那一轮秋日边缘泛着浅黄,如同早餐里的咸鸭蛋,圆而饱满。皑皑白云,碧空蓝天,间或有秋季鸟鸣叫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