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叫什么来着?一个挺古怪的姓,对,姓安,他要么是洗钱,要么是偷了我们的藏品,这有钱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晓音穿着米白色毛呢大衣,也不说话,扶着老爷子还没等从机场大厅出来,一扭头,就看见了不远处,那位刚被骂过的“有钱人”。
安誉穿了身简单的深色卫衣牛仔裤、运动鞋,捧了一大束康乃馨,站在到达大厅的出口,等人。
不约而同的回眸,只是对视了一眼,钟晓音便扶着自家老爷子,转身走了,留下安誉站在原地,捧着怀里那束芬芳热忱的康乃馨。
一转眼,他要接的人,从廊桥上走下来了。
一位看起来顶多算是中年的女士,穿黑色时尚羊绒大衣,阔腿裤,背了款高奢订制的包包,身材高挑苗条,拖了个白色小旅行箱,洋气十足。
要不是安誉上前叫了声妈,估计都没人看得出这位漂亮优雅的女士,已经五十多岁了。
“哎呦,我的儿子!快两年没见了吧,还给妈妈带了花,好好看啊,你上一次送妈妈花,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呢!”
还没等安誉把花送出去,母上大人就一把抢过来,少女心十足地将花抱在怀里,看一会花,端详一会儿子,幸福极了。
安妈妈离婚有十几年了,与安誉爸爸分开后的日子,跟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一块做生意,挣了不少钱,近年来儿子长大成人,她感情放下了,事业也看淡了,便开始游山玩水享受人生了。
此刻她挽着儿子的胳膊,一同走出到达大厅时,脸上别提有多潇洒自在了,还不忘提点儿子:
“儿子,听说你最近在南城的花边新闻可不少,哪天请个拍古装戏的女明星回酒店啦,哪天又带个谁家的老板娘开车兜风啦,又跟谁的经纪人一起吃饭啦……”
“您这都是在哪看的小报啊……”安誉扶额。
“妈妈不干涉你的私生活,妈妈是想说,无论你想跟谁交往,都可以的,只要别做对不起人家的事,还有等你选定最终那个打算相伴一生的人,告诉妈妈一声就行了。”
安妈妈一手挽着儿子,一手捧着花。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南城机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乏各地美食佳肴,不少往来旅客选择在这儿吃个简餐。
安誉带着母亲路过一家店面,抬眸间,忽然那穿米白色大衣的身影,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闯入眼帘,身边还扶着那个走路不大利索的老爷子。
“就是她。”
他望着钟晓音的背影,指给母亲。
安妈妈还以为儿子随便指了个路人姑娘,开开玩笑。
安誉带着母亲在这家餐厅的窗边就座了,隔了一条过道,斜前方就是钟晓音父女的身影。他这个位置,刚好与钟晓音相对。
钟晓音也是携带自家老爷子,坐下没一会儿,刚点完菜,一抬眸的功夫,安誉那无论在哪都出众亮眼的容颜便映入眼帘。
只对视了一眼,她就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因为此时此刻,她对面的老父亲,仍在义愤填膺地吐着槽,说把他的古董打为赝品,又把韩云菲举报了的那个富二代,是个人渣。
行,人渣就人渣吧,估计小安总这辈子还没当过人渣呢。
钟晓音只是笑笑,不说话。
“你妈她啊,就是吃亏在年轻,没经验,才让人算计了,你们南城这地方小,你要是遇见了那个人渣,可千万躲着点,不能跟那种人来往,更不能合作!”
“我哪有机会跟人家来往啊,人家是大老板,上千万拍个藏品眼睛都不眨的,我还跟人家合作?您太高看您闺女了。”
菜上来了,听着老父亲的谆谆教诲,钟晓音云淡风轻地忽悠。
她已经在跟安誉合作了,年前还要提交一批新设计的古装样衣。
正说话间,那位“没机会来往”的小安总,就发微信跟她来往了。
看见微信上的新消息时,钟晓音还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两米开外的邻桌,安誉发来的那条信息只有两个字:
“抬头。”
抬头干吗?对视吗?别啊!
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一手拿筷子夹菜,一手按屏幕回复了三个字:
“挺巧啊。”
在机场遇见安誉,是挺巧的,南城这小地方航班不多,安誉的母亲从国外来,要在帝都转机,钟老爷子从北方某座二线城市来,也在帝都转机,没准儿还同航班呢。
“打个招呼?”
对方的消息又发进来了,她吓得立马回复了一个“不要”的尔康手表情包。
安妈妈是她的顾客,明天就来钟小楼拍照了,这要是现在知道了她和安誉认识,算怎么回事?
她向对面桌一眼望去,她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安誉的正脸,以及安妈妈的背影。
安小誉同学低头摆弄着手机,估计是在给她发信息。而安妈妈优雅从容地夹着盘子里的菜肴,头发挽起,坐姿端庄,即便只看背影,也看得出那是个上层社会的美人。
果然,转眼间安誉的信息发过来了,同样只有几个字:
“没说跟你,我说跟钟伯父。”
啥?要跟她爸打个招呼?!
不不不,那绝对不行!
“你闭嘴吧!”
她毫不留情地四个字把他怼回去了。
没听见她家老爷子就在几分钟前,精神头十足地骂有钱人都是垃圾么,虽然到了这新地方来,说话都怂得不敢大声,但这么近的距离,应该周围也都听见了。
还说要是大街上遇见了,绝对不给那小子好脸色!
人家安誉用得着您给脸色?
钟晓音很想好好劝劝父亲,人家出门开宾利,您老人家出门两条腿加一拐棍,在大街上遇见的概率微乎其微。
“要不,我把新拍到的藏品给老爷子看看?”
安誉不怕死的信息又发过来,那款青花烛台钟晓音已经还回去了,此刻就摆在安誉酒店套房卧室的床头柜上。
他就是想故意逗逗她。
“你疯了吧!”
钟晓音才是真快疯了,还要把青花烛台给她家老爷子看看?这么光明正大的挑衅,这都不是找骂,这是上赶子找打了。
最后她同样霸总范儿十足地回给他两个字:
“低头!”
她想了想,不行,又加了两个字:
“吃饭!”
完了,话说多了,气势降了大半,她抬眸偷偷瞥了一眼对面桌上的男人,想了想,索性又发了几个字:
“跪安吧。”
言罢,将手机扣在桌面上,专心吃饭。
对面,安誉悠悠抬起的目光里,藏着半分浅笑。
这两个人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你来我往地抬眸,即便是钟老爷子神经大条毫无察觉,一向细致入微的安妈妈,可早就看出儿子跟后面那桌的姑娘眉来眼去了。
刚才她儿子机场大厅里指了个姑娘,说中意的人就是她了,她还以为是随便指了个路人女孩开玩笑呢。
只不过安妈妈此刻的座位,刚好背对着钟晓音,不方便回头去看对方的容颜。
不过安妈妈何等的睿智聪慧,母子俩快吃完的时候,她借着上洗手间为由,离开了。
给儿子创造一会儿和人家姑娘单独说话的机会!
果然,安妈妈离座后没几分钟,安誉就起来了,帽子口罩一戴,气场两米八地大步朝钟晓音这边走来,经过座位时,不偏不倚,衣袖正好刮到她放在桌边的手机。
钟晓音大惊。
随着手机从空中滑落,小安总一个干净利落的伸手,稳稳当当地将那手机捞在了掌心。
“抱歉。”
冷冷清清丢下两个字后,人家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
钟晓音惊呆了,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好在安誉事先带了帽子口罩,钟老爷子没能认出他,毕竟拍卖会那天的新闻,钟老爷子已经看了不下百八十遍,将他的长相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爸,您在这等我,我去结账。”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钟晓音将提包留在座位,拎着手机站了起来。
她确实是去结账的,只不过结完了账,她特意到机场大厅那白色的大理石柱子旁,站了一会,因为她刚刚看见某人的身影,往那柱子后面走过去了。
安誉双手抱臂,斜倚着那机场的大理石柱子,不动不语,等她。
她绕到柱子后面,与他并肩站在一处,离了两步远的距离,不去扭头看他,也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的落地窗,这个角度透过整面机场大厅的落地窗,能看到停机坪上一架架排队等待起飞的航班。
她就这么安然地望着一架又一架的飞机移动、滑行、起飞,最后消失在万里无云的天空。
她偷眼瞄了瞄身边的安誉,搞得他们俩跟背着家长,偷偷约会搞暧昧的中学生似的。
“幼稚鬼。”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幼稚。
他没听清,侧过脸来看她,她就是故意让他听不清。
站了一会,见她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一架架起飞的航班,他问了句:
“喜欢看飞机?”
“不只喜欢看,还喜欢坐。”她回答。
她是在高三那年寒假,回老家过年时,坐了人生第一趟飞机,机票是她爸的一位司机给买的。
她高中就跟随父亲去了帝都,不过没有生活在一起,那时她父亲正在和韩云菲谈恋爱,不愿意将她带在身边一起生活,便让她住在了一位司机叔叔家。
她每年寒暑假往返两次回京,一千多里的路程,每次都要辗转搭乘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她父亲每个月都和韩云菲出国旅行,却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一张机票。
唯一的一张机票,是那位司机叔叔实在看不下去了,从自己的工资里出钱给她买的。
后来她工作了,挣钱了,能够为自己买机票出行时,那种起飞与降落的感觉,每次都让她的内心获得极大的自在与向往。
“长这么大,我坐飞机的次数一共不超过五次。”
她掐着手指头计算,的确,她在南城常驻开店后,奔波的机会少了,平日里也忙得没什么机会去旅行。
“年后有个外务。”
安誉同样望着落地窗前,一望无际的停机坪,没有扭头,却对她说:
“新片子需要带回京送审,你替余途跑一趟吧,顺便巴黎转个机。”
啥?巴黎转个机?
“……我不去,我怕被劫机。”
钟晓音哑然,国内的行程让她顺便到国外转个机玩?
他那么重要的送审片子,都得余大制片亲自护送的东西,她才不去。她想了想,又加了句:
“再说了,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东西跑了啊,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手机卡一拔,社交账号一换,再见!”
说完她便笑盈盈地转身走了,他不是总喜欢逗她么?逗别人玩,她也擅长。
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去,将联系方式一换,这是她多年来不止一次的想法了。尤其是近来一连串的事情,梁子岩的背叛,安悦的闹腾,以及她父亲和韩云菲的前后到来,都让她十分渴望清净。
原本前几年她以为,躲到这无人问津的南城来,就是清净了,可谁想得到,她家老爷子和韩云菲也来了。
真是连这古镇水乡都不得安宁。
望着她的背影隐没在机场往来的人群里,安誉仍旧站在原地,深邃如黑曜石般的双眸,定定凝视她走远的方向。
她想跑?
想跑可以,得带着他。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直觉告诉我,媳妇要跑!(一级戒备状态已开启)
后天更哟~
第22章
钟晓音带父亲用过了餐,在机场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那辆二手小白车。
刚拉开车门,前方的转角,一辆黑色的连号宾利轿车,缓缓地往出口的方向驶过去了。
“嘿,那个车好。”
钟老爷子一眼认出来了,在生意场上好歹也混了十来年,眼界虽不怎么开阔,但豪车还是认得。
钟晓音看了一眼,那不就是安誉的车么,整个南城独一无二,只此一辆。
“啥时候你要是有这么一辆车,带着我和你妈出去兜兜风,那我们脸上多有光。”
老爷子恋恋不舍地望着宾利尾灯的方向,叹息。
“哟,那您可想多了,开豪车载着爸妈兜风的闺女多得是,您上辈子估计是没修来这个福气。”
浅笑说话间,钟晓音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从机场出来,转个弯就上了公路,这里到南城市区只有这么一条高速,因而安誉的宾利轿车,同样不疾不徐地在不远的路上开着,时而开到前面,时而落在后面。
一路上钟老爷子连连称赞,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最后恨恨地开口:
“唉,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我看那车里,好像有个女的,不一定是哪家的小子,开着豪车去外面找小三呢。”
钟晓音笑笑没说话,她想说那车上的确有个女的,只不过,那是人家的妈,亲妈。
天色渐暗,她一边开着车往城里走,一边交代着:
“我直接送您去酒店了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对她家老爷子还算可以了,订的是整个南城最好的一家酒店,尽管是个普通大床房。
“那……酒店多贵啊,要我说,我就在你那凑合两天,等我把你妈接回来,我们就回去了,你朋友圈里发的那个公主床,你妈念叨了好几回了。”
得,还记得她两年前朋友圈里发的公主床照片呢。
“别了,我那没地方,公主床现在员工住着。”
她的钟小楼里确实有三间卧室,三张公主床,用青罗纱帐装饰得可漂亮了,她自己一张,赵珊珊一张。
之前店里还有个包食宿的化妆师小姑娘,后来小姑娘离职了,谷宇来了,她就把公主床给改造了,将粉红色的蕾丝纱帐,换成了适合男孩子的蓝色,改成了个王子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