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在手机外卖上点了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总不能真的只请小安总吃速冻饺子吧?
小安总不是专程来吃速冻饺子的,小安总是来搬砖的。大年三十的下午,等候年夜饭的功夫,安小誉同学亲手帮她打扫了院子,修剪了枯枝,将衣架上几套晒好的汉服也收进衣帽间,还顺手擦了卫生间的镜子。
看着安誉做家务手到擒来,一点也不显生疏的样子,钟晓音十分满意,还不忘欠抽地调侃了句:
“你不会是在酒店闲着没事,把人家空调都拆了清洗的吧?”
安誉撇了撇嘴,不答话。他虽然不至于闲到拆空调,不过从小到大一个人生活居多,简单的家务还是做得挺顺手的。
下午年夜饭陆续送来了,钟晓音用她收藏的一套,平时员工聚餐才会用的大圆桌拼盘,将她的菜品一一盛装摆盘,摆了整整一大桌,十分养眼。
两个人的除夕夜,也要像点样子不是?
“给流浪猫准备的还挺丰盛。”
安誉看着琳琅满目一桌子的菜肴,记忆里,他就没吃过这么丰盛的年夜饭。
确切的说,是没怎么在家里吃过年夜饭,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的年节,无不在跟随家族长辈的走亲访友中渡过,成年以后更是一个人了。
“反正不止一只流浪猫……”
钟晓音随口说着话,瞄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窜上楼来的那只花狸猫。
她在下单前就已经把如意算盘打好了,今晚年三十之后,剩下的菜足够她吃一个礼拜:她准备初一吃烧鸡、初二吃排骨、初三吃糖醋鱼、初四吃红酒炖牛腩、初五吃酱肘子……安排得妥妥当当。
开饭前,安誉接了个视频电话,视频的另一端,同样是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安誉接电话时也没走开,甚至还将手机直接架在了桌上。
钟晓音瞄了一眼屏幕,尽管都是年夜饭,但唯一的不同是,人家视频里的餐桌墙壁房间,可是一等一的别墅豪宅,比她这古朴的江南小院强多了。
欧式大客厅的洛可可风格茶几前,一个穿着西装马甲,头发染得乌黑发亮的老头出现在镜头里。
说是老头,是由于钟晓音听见安誉管对方叫了一声“爸”,想必此刻镜头里的,该是赫赫有名的安然集团老安总——安泽淮。
但平心而论,镜头里男人的打扮,实在不能够称之为一个老头。
挺拔匀称的身材、笔挺的西装裤、白衬衫、小马甲、擦得一尘不染的黑皮鞋,头发染得乌黑,做了定型,妥妥的就一中年时尚大叔,要说是安誉他哥都有人信。
钟晓音在心底叹了口气,安誉他爸,和自家老爷子,该是年纪相仿的一代人。看看人家这生活劲头儿,说是精神小伙儿也不为过。再看看她家老爷子,整个一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龙钟老人。
看来这精气神,还是相当重要的。
她听见安誉问他爸,今年除夕在谁家过。
“在你黄阿姨去年新买的别墅。”
安老爷子说着还特意将镜头对着窗外,来了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全景,不知道是国外还是国内的海滨度假小镇。
安誉不屑的神情在眉目间一闪而过,蹙眉接了句:
“哪个黄阿姨,不认识。”
“哎呀,你黄阿姨!怎么能不认识呢?你什么时候把千程传媒这公司还给人家?!”
对面的安老爷子急了,他儿子出落得一表人才,可怎么就记性不好呢?
钟晓音从桌旁走开,到橱柜上拿下两个高脚杯,以及一瓶客户很久以前送给她,她一直没舍得喝的高档红酒,扭头瞥了一眼装失忆的安小誉同学。
安老爷子口中的黄阿姨,不就黄千千吗?别说安誉了,她都认识!
“公司欠款了,要不年后让黄阿姨帮我换个款?”
钟晓音又从抽屉里拿了开瓶器,她就看着这位人前一本正经的小安总,人后胡说八道。
两个小孩子出现在视频里,一男一女,男孩大一点,看上去上中学了,俨然一个小帅哥,很有几分安誉年少时的模样,女孩则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来,叫哥哥。”
安老爷子拉着两个孩子,特意让跟安誉打招呼。
小安总丝毫不给面子地来了句:
“别,我是独生子,叫哥就不用了,也不跟我姓。”
作者有话说:
安怼怼即将上线:凡是打扰我和钟老板二人世界的,一律怼出去。
第31章
钟晓音一边拿了开瓶器准备开酒,一边默默瞥了一眼安誉手机视频另一端的人,心中不由得思忖,合着安家三个孩子,还不是一个姓啊!
安老爷子视频里又念叨了什么她没听清,总之是吐槽大儿子不懂事、不会说话的意思,安誉也不在意,而是站起身,把钟晓音手里的红酒和开瓶器都接过去了,一边动手开酒,一边向视频里的老父亲嘱咐:
“也不知道这小女孩是哪个阿姨的孩子,黄阿姨好心给你养着,你也别想着退休了,好好挣钱把人家的父母兄弟、子孙后代都打点好吧。不说了,过年好啊,照顾好自己。”
钟晓音眨了眨眼,这信息量委实有点大,合着他们豪门人家的孩子,都不知道是哪个妈?
不过她没打听,而是看着安誉挂了电话,专心开红酒。不得不说,他从她手里接过开瓶器,熟练而认真开红酒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帅,与他在办公桌前,签着两个亿合同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关于安老爷子有几个情妇,以及安誉有几个弟妹,钟晓音本着英雄不问出处的理念,一点也不关心。
此时此刻,她看着对方亲自开瓶,并给她斟好的红酒,笑盈盈地举杯,那双明澈而清丽的大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了句:
“安小誉同学,新春快乐。”
“新春快乐。”
他举杯的手,像是王子轻挥着魔杖。而她头上戴着他送的发夹,在昏黄的落地灯下,映着高脚杯里的涟漪,像是散落在夜幕下的点点星光。
这一年的除夕夜,她与他两个人过。
酒足饭饱入夜后,钟晓音摇着二楼客厅窗前的吊床,喂花狸猫。近年来国内许多城市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过年总比小时候少了些氛围,不过,她习惯了。
钟小楼里没有电视机,没办法看春晚直播,她也已习惯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需要电视机,想看什么节目手机上一搜就有了。
于是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她坐在二层客厅的吊床,面朝临街的落地窗,将那吊床当秋千般晃啊晃,指着窗外灯红酒绿的街景,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身后逗猫的安誉讲解。
“斜对面那家茶楼是三年前开的,老板娘是个特别温柔的小姐姐,她家的招牌是雨前龙井,每年都会送我好几罐。旁边那家小酒馆据说开了有十年了吧,老板是个东北大叔,特别幽默,还会打架子鼓。东边那家烤串店前不久刚换了老板,是对小夫妻,改良了技术,现在他家的烤板筋超好吃……”
安誉顺着她的手指,凝神望向窗外的绚烂灯光,若有所思地出神。明明这外面的火树银花琳琅满目,可大街上却没有一个人影,有种难以言说的冷清。
又有视频电话打进来了,他将花狸猫递给钟晓音,将电话接起。
“业务还挺繁忙……”钟晓音小声地说了句,接过狸花猫抱在怀里。
说实话安誉大年三十晚上,居然接到俩视频电话,她是十分意外的,她以为他是个冷血卷王的人设,除了工作以外,和家人朋友都没私交的那种。
没想到人家今晚接到了父亲电话,又接到朋友电话,人缘居然还不错。相比之下,她这个社交悍匪小能手、人气爆棚老板娘,显得格外凄凉。
安誉的视频电话另一边,像是个聚会,背景是个高档会所,一群年轻的富二代热热闹闹的样子。
“誉哥,在哪过年呢?朋友圈年夜饭挺丰盛啊!”
“这小子去南城就没回来,好几个月了,怕是把哥几个都忘了。”
“你说你每年过节都跟兄弟们聚,今年一声不响就开溜,不会是剧组里藏了哪个女明星吧?”
“女明星那还用得着藏吗?还遮遮掩掩的不让看?绝对有情况……”
视频里几个男生调侃着,的确都是和安誉关系不错的富二代朋友们,这些人的父母家人大多在海外经营生意,虽然人均坐拥百亿资产,但逢年过节也难得和家人团聚,便时而几个哥们凑一块。
钟晓音刚才看见安誉发的朋友圈了,一桌她点的年夜饭,她刚才刷到时还在奇怪,以平常安誉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习惯,今晚居然破天荒的发了她这一桌年夜饭?尽管只是整整齐齐的九宫格,没配文字,但也格外不像小安总的风格。
不过她没好意思问,反正这一桌年夜饭也不是她做的。
此刻面对朋友们的插科打诨,安誉只是冷冷清清地立在落地窗前,那灯影照不到的地方,淡淡地笑着反问:
“你们猜啊?”
嗯?小安总也会一反常态地开玩笑了?钟晓音的确是觉得,有情况。
面对朋友们的好奇八卦,安誉只是从容地将视频镜头,对准了窗外的街景,声线偏冷而带着磁性的嗓音,淡淡地在这暖色灯光的小屋角落响起。
“给你们看看我在的地方,斜对面那家茶楼是三年前开的,她家的招牌是雨前龙井。旁边那家小酒馆据说开了有十年了,老板是个东北大叔,特别幽默,还会打架子鼓。东边那家烤串店前不久刚换了老板,是对小夫妻……”
钟晓音向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这不是刚才她给他讲的吗?学以致用还真快!
说实话她从未见过安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望着站在灯火阑珊处的男人,给远方的朋友们耐心讲解街景的样子,她忽然就像是开启新世界的大门般,仿佛一点一点地触及了,这才是安誉的世界。
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卷王总裁,不是那个安然集团继承人,也不是那个影视投资圈最年轻有为的黑马,而是有血有肉、有朋友、有哥们、会聚餐、会开玩笑的,正常人安誉。
伴随着朋友们一连串“你这街景不就是南城么”,以及“你肯定金屋藏娇了”的玩笑,安誉淡淡地结束了通话。
钟晓音十分不服气,到底是谁藏了谁?,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地盘?
当下她揉着花狸猫的脑袋,扬眉强调:
“明明是我今天捡了只猫,还是只流浪猫。”
“那,你准备怎么养猫?”
下一秒她目光对上的,是来自流浪猫小安总的灵魂拷问。
她没回答,而是坐在吊床上轻轻悠荡着,陷入思考,她知道对方说的流浪猫,不是她手上这只。
原来小安总也是个会撩人的性子,不似外表那么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
她隔过花狸猫的肩膀,仔细端详着猫身后的男人。
她本想夸赞一句他的颜值,可是还没来得及夸,她手上的花狸猫就被他提住命运的后颈,轻轻巧巧地拎走了。
没有了猫咪的阻碍,她与他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能够听见彼此呼吸的温度,在下一秒,他突如其来的吻,就覆上了她柔软而温热的唇畔。
虽是没有供暖的江南,但屋子里的空调热气很足,他将她压在吊床上,凝视她瞪大了的双眸里,茫然错愕的目光。
他的吻其实并不深,却带着与他冷厉性子截然不同的温柔、试探、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她被他圈在臂弯与微微摇晃的吊床之间,有点茫然。
安誉居然吻她了?
曾经她只是想勾搭他一下,那种情愫来自于成年人的暧昧与浪漫间。只不过后来熟悉了,她又不忍心勾搭他了,毕竟她没有想过之后的下一步,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距离感十足的男人,居然真的上了套。
吊床旁的暖黄色落地灯,散发着昏沉暧昧的光晕,她茫然坐在吊床上,那双清丽明澈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出神。
脑海中有无数复杂的念头穿梭而过,吻就吻了,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算不了什么。
再说她自己也觉着对这个吻挺满意。
只是他没提前打招呼,又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让她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他的吻技,有点可惜。
她还在想着要不要挑起他的下巴,再逗逗他。店里的复古式钟声在零点轻轻地敲响,已经是大年初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年的除夕夜,她居然拐了个男人当猫养。
接下来的几天,从初一到初五,她钟老板都在养猫,不,确切的说,是都在遛猫。
她还是没能吃上大年三十留下的一桌子剩菜,因为安誉带着她,在春节期间冷冷清清的酒吧街上吃吃喝喝,混了好几天了。
初一她和安誉去吃酒吧街东头那家大酒楼的小龙虾,初二去吃斜对面那家夫妻店的烤羊肉串,初三去吃全南城最地道的鱼火锅,初四去尝对面茶馆里的古法正宗小青柑,初五去东北大叔开的小酒馆里喝酒……
安誉不吃火锅和烧烤,也不吃小龙虾,就安静地看着她吃,还看得津津有味。
钟晓音起初有点不好意思,后来也就习惯了,小安总错过了那么多的人间美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费力给他科普毛肚、皮皮虾、以及烤猪心管的美味,还不如她吃她的路边摊烤串,他喝他的意大利咖啡,两个人都吃好喝好玩好就行了,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开心自在么。
初五之后,影视城陆陆续续恢复了繁荣,附近一带的媒体记者也回来复工了,于是在某家社交平台娱乐版块的犄角旮旯里,不知道是谁放出了这么一条视频新闻:
影视圈投资黑马小安总,携一女子现身于某家正宗川渝火锅店,经照片对比,该女子与曾坐在小安总宾利副驾的女子为同一人,疑似某剧组新晋小花。
钟晓音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又莫名其妙地成了新晋小花了。
关于小安总借着工作之便,在剧组泡女明星的传闻,再一次热度飙升。
并且还有人拍到,当天两人一同吃火锅时,钟晓音实在是吃得太辣了,她本不是个特别能吃辣的人,挑战自我中,辣得用手连连扇风。
安誉叫服务员上了杯温度适中的牛奶。
她仰起头,使劲地灌了几大口牛奶解辣,有点滴的牛奶渍,落在她涂了白桃色口红的唇畔,他拿起纸巾,隔着餐桌轻轻为她拭去唇边的液体,动作相当轻柔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