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同学,你也知道,我是个欠揍的体质,你看我南城那家店让人砸成了什么样,这家分店还不知道什么命运呢,我怕万一它被麻袋套走了呢……”
“没事,我订了个钢化玻璃保险柜,过两天应该就能送到了。”
安誉若无其事地说着话,末了又加了句:
“放心,就算你被麻袋套走,它都不会。”
“……”
钟晓音想抽他,她现下明白了,高冷和嘴贱这两个看起来截然相反特征,原来是可以丝毫不冲突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怎么就非得盼着她被麻袋套走呢!
试探着用指尖轻触了触,放在奢华箱子里的这位“小钟同学”,钟晓音端详了半晌,才垂着头,说了句正经事:
“明晚我不在店里,你别来了,老爷子晚上的机票去柬埔寨,我去送他。”
“我也想去。”
对上她微微疑惑的目光,安誉补充:
“看看你家老爷子是怎么被拐走的,然后,引以为戒。”
“……”
次日傍晚,钟晓音终究还是带安誉一块去了机场,她家老爷子出了院,大脚趾头还没好利索,拄着拐,铁了心,非要陪韩云菲去旅游,连她二姑也给打发回老家了。
钟晓音思前想后了很久,微博上流行过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她家老爷子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和安誉在候机大厅里,见着了她家老爷子和韩云菲。
钟老爷子依旧是一身袖口漏了棉絮的外套,戴着他那顶万年不变的八角帽,大脚趾头还没好的缘故,单手拄着拐,还推了大大小小五六个行李箱,刚办理完托运。
一旁的韩云菲倒是一身奢品大牌的时尚打扮,黑丝细高跟鞋配小短裙,手上提了个精致的香奈儿手包。
总之这两人站在一块看起来格外别扭,说父女不像父女,说夫妻更不像夫妻。
来时的路上,坐在那辆小安总的专属布加迪副驾,安誉就问了她,是否要将两人拦住。她知道如若她想拦,安誉有的是办法调动资源,将二人拦在机场。
但是她想了想,她何必要费这个心思啊!这么多年来,她在老爷子面前说话没半点分量,也就是近两年她做生意挣钱了,而老爷子又让小媳妇榨得身无分文了,才在她面前没了底气。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摇头说不。
此刻的首都机场候机大厅,她带着安誉在钟老爷子和韩云菲面前站定,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啊?”
“两个礼拜吧,最多两个礼拜。”钟老爷子连连说着话,言语间带着些许讨好闺女的意味。
“两个礼拜可不一定哦,我们还要转道去越南、老挝和缅甸。”
韩云菲扬起涂了一层薄粉的小脸,嫁了这么一个老公,平日里都藏着掖着,也不知道此刻是在炫个什么劲儿。
钟晓音双手抱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会,冷笑:
“如意算盘打得真好,这一趟行程下来,缅甸当矿工,老挝卖血,越南割腰子……”
“哎得得得……说什么呢……”
见自家闺女说的话逐渐离谱,钟老爷子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怂怂的语气,此刻赶紧出言阻止,他可怕吓着了小媳妇。
钟晓音也不买他的账,而是继续盯着韩云菲那双平日里巧笑倩兮的大眼睛,仿佛将眼前这么一个洋娃娃般的人儿,一眼看穿了。
“我最近特意查了你的家人,听说你爸妈离开南城后,就没回老家,你大哥一家年前拿了美国绿卡,你二哥一家上礼拜飞去了加拿大,怎么着,这是打算举家逃亡啊?我要是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结婚了,是不打算参加婚礼了吗?”
见自家媳妇被闺女怼在这了,钟老爷子连忙打圆场:
“来来来,肯定来,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妈哪能不来呢?”
安检的队伍排得老长,韩云菲催促着老公快走,钟老爷子便要转身,安誉从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老爷子:
“我舅舅的朋友在缅甸的联系方式,在那边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他。”
钟老爷子千恩万谢地接了,点头又鞠躬地告辞,钟晓音再次女王气场满分地扬了扬眉:
“走吧,韩云菲,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进了安检口,看不见了,钟晓音转过身来,鼻子里酸酸的,想哭。
每每看到她家老爷子,她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既憋屈又心疼,怒气不幸哀其不争的心情。
她甚至想象得到她老爷子一个人在东南亚的街头,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模样,她明明知道韩云菲这一走,多半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走开几步,背对着安誉,深吸了口气,故意将语气提高了几分,掩饰住自己下一秒几乎就要哽咽的声音:
“我知道韩云菲要把我爸扔在那个地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恋爱脑的男人真可怕。”
身后传来笃定清冷、给人十足温柔与底气的,安誉的声音:
“我会让我舅派人在东南亚一带盯紧了。”
“你无法挽救一个自己往火坑里跳的成年人……”
钟晓音努力克制住肩膀想要抽动的微小动作,片刻之后,忽然转回身来,如画的眉眼间再一次扬起清甜明媚的笑容,豪爽地拍了拍安誉的胳膊,大声道:
“算了,走,吃饭去,今晚你挑地方,大当家我请客!”
身边的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掌,从那帅气有型的黑色风衣中伸出,轻轻揉了揉她头顶手感极好的发丝,浅笑着回答了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从今往后,二当家永远听大当家的。
第52章
钟晓音站在机场餐饮区,琳琅满目的餐厅前,刚要询问身旁挑食的男人想吃哪一家,忽然间就看到一小撮人,熙熙攘攘地往这边来了。
走在最前面举着相机拍照的,是几个年轻女孩子。
她一眼就看见了被几个女孩簇拥在当中的梁子岩。
哦!梁大明星估计是要去参加什么通告,她赶紧退到一边,给大明星让路。
她知道梁子岩的粉丝虽然不多,但机场的公开行程,还是有那么七八个前线跟着,只不过她匆匆扫了一眼,没看见焊在身边万年不变的唐安悦,不免好奇多看了两眼。
结果就这么驻足了几秒钟的功夫,被大明星瞧见了。原本那一群人就距离她和安誉不远,这下好了,梁子岩直接迎上来了。
“钟晓音!”
“……啊?”
她也没想到梁子岩居然在这公众场合叫她的名字,他们从前交往时,他可都不敢与她一同出门。
此刻梁子岩一反常态地,在诸多粉丝的簇拥下,站在她面前定定看了一会,又将目光移到安誉身上,一字字问:
“安悦根本就不是你堂姐?”
安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你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
梁子岩紧跟着又质问了一句,与刚才的疑惑不同,这一次是个肯定句。
“那个……知道了啊?”
钟晓音刚才还楞了一下,此刻已然换上无懈可击的明媚笑容,明知故问地盯了回去。
今天机场没见着唐安悦,她刚才就估摸着是这俩人闹掰了。
“她就是个骗子!音音,我被她骗了,我一直以为……现在回想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荒唐!”
梁子岩迫不及待地开口,也不顾周围的粉丝们在举着相机拍摄。
安誉不想听他废话,一把牵起钟晓音的手,转身便要走。
“音音,你还愿意原谅我吗?你还可以回来吗?”
此刻的梁子岩,就像是一个被人辜负的深情浪子,反正他已经失去单身人设了,转而走痴情路线,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钟晓音原本都已经快要跟安誉挤出人群了,此刻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松开安誉的手,在诸多女孩的目光与镜头前,抬眸深情款款地凝视这位前男友:
“梁子岩,都是我的错。去年你在南城拍戏,我没有去看你,今年你的红毯盛典,我也没有去给你应援,作为爱了你这么多年的粉丝,我却一声不响地脱粉了,是我辜负了你……”
梁子岩震惊不已,周围的女孩们举着相机已然开始录像,大家吃瓜吃得越是起劲,钟晓音越是声情并茂:
“看在我从前也给你拍过不少图,做过不少数据的份上,哥哥,我们一别两宽好不好?我保证绝不回踩!”
“不,音音,你……”
梁子岩语无伦次,他今天大庭广众之下找她说话,是为了上演一场痴情少年追回真爱的戏码,不是要她认粉丝啊!
“是我先爬墙了,哥哥,对不起!”
泫然欲泣地大声说完这句话,钟晓音毫不犹豫地来了个标准90°鞠躬,情感到位,演技满分。
梁子岩百口莫辩。
至于围观的女孩们,早已用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切,不用说,今晚的微博热搜预定:梁子岩挽回粉丝无效。
随着镜头咔咔咔的连续拍摄,钟晓音挽着安誉的胳膊,头也不回地退出人群,深藏功与名。
大步走进机场某家日料餐厅,她抬起头时,对上的是来自身旁小安总意味深长的目光:
“奥斯卡没给你一个小金人,还真是让人意难平。”
从今往后,他就云淡风轻般宠溺地看着她套路别人。
近些天来,钟晓音都在忙钟小楼分店的布置与装修,赵珊珊从南城寄来的服装首饰已经到位,影棚隔断也已做好,按照这个进度,她这家连锁古装写真工作室,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正式开业了。
那天晚上,她在店里给安誉舅舅那几颗南红玛瑙和黄玉配饰做加工。
谷宇来了,谷宇的摄影课程快要结束了,这些天他白天上课学习,晚上就跑到店里来帮忙,今天是最后一堂课。
晚上到店,他将新打印的海报和挂画一一贴在橱窗,订制的画框也摆在柜台,又清理了白天师傅来装吊灯时留下的杂物,打扫了地面。
做完了这一切,小孩儿就远远地地望着钟晓音的工作台,看着她画图、设计、制作。
那轻覆着一层月白色薄纱的落地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
时节已然入了春,该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谷宇倚着落地窗坐在地板的角落,看了看钟晓音的木头画框,又看了一会窗外:
“姐,明天我们去故宫拍视频吧,我想试着做个MV,你能当我的女主角么?”
钟晓音的铅笔从线稿上抬起,想了想,回答了他一个字:
“好。”
玉树清辉下,安誉独自坐在布加迪跑车里,遥望尚自灯火通明的钟小楼分店,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人间烟火。
而至于此刻鸠占鹊巢的那个叫谷宇的小男生,他会从她身边弄走的,一定会的!
大雪洋洋洒洒飘了一夜,到第二天日出时分,才渐渐停歇。
一大早钟晓音给自己做了个妆发造型,穿上今年刚设计出炉的新款汉服,跟谷宇一块儿带着相机三脚架全套装备,出发去故宫拍古装了。
红墙黄瓦映着碎玉落英般的缤纷积雪,更显恢弘壮阔。
安誉是在开完集团会议的中午十一点半,看到了钟晓音发的九宫格朋友圈,地点定位在故宫。
照片里的她头戴金丝凤簪,白玉步摇,披着大红色的斗篷,走在玉树琼枝的宫殿前,惊鸿蹁跹如这漫天素白中盛开的红莲。
不用问,安誉也知道是谁给她拍的照片。
今天是个周六,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安誉一向没有什么周末的概念,倒是会议结束后,有几位相熟的部门经理表示,这次从南城回来,还没有好好给小安总接风,问安誉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大家一块聚聚。
当然,几位经理的意思是,找个高级会所之类的娱乐场所,让日理万机的小安总放松放松,然而这意思传达到安誉耳朵里,小安总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两个字:
故宫。
于是这一群身价不菲的投资圈大咖们,还穿着工作时的正装,上午刚开完会,下午就结伴而行去游了故宫。
谁知道小安总这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忽然心血来潮要逛故宫是为了个啥?
安誉带着几位下属和秘书,在广袤磅礴的宫墙下,寻到那一抹雪中红莲般的身影时,钟晓音刚和谷宇在乾清宫外完成了几组镜头。
故宫昨夜落了雪,今天又是个周末,午后时分赏雪的游客多了,钟晓音的古装拍摄,自然而然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人们驻足观看,其中不乏有人提出能否合影。
钟晓音甜甜地笑着一一答应了,还顺带着给自己的钟小楼做了一番推广。
安誉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远远地看着她于众星拱月般的环绕中笑容安暖,有枝头的碎雪随着人群的涌动而落,零星飘在她戴了凤簪的发饰上,犹如水墨画卷中走出的美人。
安誉就这样坐在冷冷清清的人群外,待到繁华散尽,她于那宫殿尽头,一个不经意的回头,便对上了他的星眸。
“安誉?你来……找我吗?”
今天来故宫拍照,是昨晚临时起意,她记得没跟他说啊,日理万机的小安总难不成是看见她朋友圈了?
她抬步便要上前,穿着古装的鞋子,下台阶时脚底还微微滑了一下,幸而谷宇一把扶住了。
安誉斜眉瞥了一眼谷宇刚刚碰过她胳膊的地方,而后不动声色地回答了三个字:
“陪客户。”
“哦……”
钟晓音微微失望地回答,人家不是来找她,她想多了,随即看了一眼几乎排成队,站在小安总身后的一列“客户”。
“那你忙。”
她扯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转身就跟谷宇一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