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时天资聪颖,三岁便会诵诗,再大一些就能提笔作画,一朵朵杏花栩栩如生。她那时仗着疼宠无法无天,非要在他的画上捣乱,几道墨水痕迹,画出了那副不堪入目的“杏花图”。
那时陆闵和陆夫人是她义父义母,极为宠爱她,便是连那幅画也挂在了书房里,直到虞家满门覆灭。
如今白驹过隙,一转眼十年过去,没想到那幅画竟然还挂在书房里。可是当年明明是他陆闵,将那道圣旨传到虞家的。
余安不自觉走过去,正要碰到那张画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你是大理寺招来的衙役余安?”
和记忆中的声音几乎是一模一样,余安愣愣地转过头,当年那个皎皎如明月的人,也老了。
余安行礼,“属下正是。”
她弓着身子,两手作揖,迟迟得不到对应,不禁偷瞄了一眼,上端的陆闵好似在发呆。
陆闵的确愣了神,太像了,那眉眼间的神韵太像......虞桉了。
转念间,陆闵似乎知道为何陆允时从不近女人的身,却与这个叫余安的女子纠缠不清,原来竟是这般缘由。
陆允时将余安当作虞桉的替身了,倒也难怪,毕竟连名字都如此相像。
可就是这么巧,才会让陆闵笃定面前这个叫余安的女子,心怀不轨。
“我已知晓你的身份,不用再弄虚作假,你到底是谁的人?”
余安紧张地握了握拳,陆闵果然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可问她是谁的人,她又该如何作答呢。
背后无人?怕是鬼都不信,就连陆允时都一直以为她与顾淮有牵扯。
顾淮......
余安垂下眼,心里苦涩,看来老天帮她抉择了。
她轻声道:“属下是顾世子的人。”
陆闵凝视着余安,似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不过亦真亦假于他而言,并无什么区别。
陆允时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一清二楚,只要他认定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逆子将这名叫余安的女子看得极重,他也不能贸然动她......如若不然,怕是会彻底毁了二人间那点绵薄的父子情分。
既然暂时动不得,也只好让她自行离去,也算是饶了她一命。
陆闵翻看着公文,“那便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心怀不轨,身份卑微,与他不配,念在你也没铸成大错,尚且饶你一命不予追究,只要你自行离去便可。”
来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余安明白她应该低眉顺眼地答应离去,这样才能息事宁人,安全离开陆府,然后理所应当去找顾淮。
可是陆闵那句“身份低微”“与他不配”却像是一根刺般,扎入她的骨血中。
所言是事实,可心里却无端涌起了一股怨愤,在怂恿着她反击。
身份卑微,可当年她活得比谁都风光无畏,而与陆允时不配,但他们还未出生时便定下了婚约。
陆闵曾经恨不得宠她上天,不做儿媳做女儿,可后来又亲手一道圣旨将她打入地狱,如今又口口声声称她“身份卑微”。
这一切好似个笑话。
她抬起头,“我若偏不离开呢?”
温软的眸子里满是恶意与挑衅,激怒了本就压抑着怒气的陆闵。
但他不屑于对一个小女子发怒,且看着那眉间神韵,十分不适,他定声道:“你接近他,不过是充当顾淮的眼线,是顾淮的一个棋子。现今给你一条生路却不愿离去,莫不是真的看上了他,还是贪图在他身边所受的好处?”
不待余安回声,又道:“哼,陆允时的性子我一清二楚,他生性倔强最喜与人反着来。之所以对你与旁人不同,处处留心,不过是受了你的蛊惑,贪图一时新鲜。待他发现你另有所图之时,不会留你性命。”
这番话落入余安耳里,像是个笑话。
若是在山洞里陆允时未跟她表明心意,她说不定还会动摇,但那日陆允时情真意切,看她的眼睛里满是温柔,骗不了人的。
可她相信陆允时对她的感情是一面,她答不答应陆闵又是一面。
方才挑衅的反问不过是同陆闵赌气罢了,她很早便做好了决定,在孟纸鸢一案结束时,便离开陆允时。
如今孟仲落网,孟氏一族覆灭,天和医馆一案告罄,她确实是时候离开了。
今日陆闵还找了她,倒也是个不错的借口,起码日后面对陆允时也不至于那般愧疚。
余安甚至恶意的想,若是陆允时质问她,她便告诉他是陆闵逼他她离开!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会这么做的。她怎么舍得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为了她这趟浑水而让陆允时伤心。
她不值得,所以她要让陆允时知道,为了她,不值得。
余安走上前,脚步定在一处,唇间重如千斤,每说一个字,心里好像破一个窟窿。
作揖的双手握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余安红了眼,声音发着颤。
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却无比坚定地往外蹦,“我会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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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妻》(重生)
【心狠权臣兄长 X 盈腰媚骨弟妻】
沈姒如愿爬上了兄长顾珩的床。
虽然她是他的弟妻。
夜深人静之时。
卧房的一墙之隔外,沈姒盈腰伏在半开的窗檐上,红玉耳坠随身晃动不停,眼露恨意地盯着屋内沉睡的人。
忽然身后的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顾珩停了下动作,俯下身,气息微喘:“你在看什么?”
沈姒回过头,红唇呵气如兰,“自然是,看我的夫君。”
你的亲弟弟。
***
沈姒勾栏出身,十余年的熏陶,她最为擅长的便是房中之术。
前世她傻傻地被顾安以爱之名豢养为禁脔,将她娶为妻却视为玩物,用她来迷惑兄长顾珩,只为将他踩在脚下。
顾安一朝得手,她由妻贬妾,不得善终。
重生后,她第一件事便是伏下软腰,先入了传闻中清冷矜贵,心善如佛的丞相——兄长顾珩的衾被。
-“兄长,求您怜我。”
沈姒以为,终于如她所愿成了他的帐中人,却不知她的每一步蓄意勾引,亦是他蓄谋已久的步步为营。
1.前世女非男C,今生SC,1V1,HE。
2.男主超级宠女主,披着强取豪夺皮毛的甜甜恋爱
第62章 决裂【新增内容】
回去的路上, 余安浑浑噩噩,她双眼无神地看着街上每一个人, 来来去去, 不做停留。
过了会儿,她又想到海面上的一叶孤舟,浮浮沉沉, 漂泊不停。
“小公子, 这糖葫芦可要来一串?”摊贩见一少年装扮模样的人,在摊前踌躇着, 吆喝出声。
余安偏头,过了半晌才反应是在叫她。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是大理寺穿的男装, 怪不得叫她小公子。
饱满鲜红的山楂串在一起, 晶莹剔透的冰糖裹在上面, 令人垂涎欲滴。
余安没什么食欲, 但却拿出几个铜板, “我要两串。”
大理寺中,陆允时正从宫中出来,此次孟仲一事闹得太大, 他掌管大理寺身负要职,彻查余下党羽是他分内之事。
“大人,您吩咐买的药, 我买来了!”叶衾大老远地摇手。
陆允时接过, 横了他一眼, 朝着西苑走去。
叶衾挠挠头, 不知怎么就得罪陆允时了。
“余安。”陆允时推门, 来找余安帮他涂药, 屋内却没有人影。
他走到桌前放下小药瓶,被几粒红色的珠子吸引住了目光,随手捻起一粒珠子,光滑圆润,虽不及那些珍稀宝石,却也是好物,要花不少银钱才能买到。
他正好奇着余安买这些珠子做什么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陆允时没有转头,闻脚步声便知是余安,他对她从来不设防。
余安进门时瞧见的便是那样一副光景,陆允时背对着她,一声火红色朝服,边角卷云纹精致华美却又不是庄重冷肃,腰封系紧衬出窄腰,搭着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手腕白皙如雪,指节微屈修长遒劲。
尚余孤瘦雪霜姿。
她一步步走到陆允时的背后,踮起脚尖,从背后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余安翘起唇角,杏眸弯弯,“大胆小贼,竟敢擅闯小爷的卧房,该当何罪?”
“死罪。”
俊雅绝伦的面容被挡住眼睛,独独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如樱的唇色,陆允时轻笑着出声道。
“算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小爷且饶你一命。”
说着,余安松开手,从腰间抽出两串糖葫芦,分出一个递给陆允时,“吃了这串糖葫芦,小爷就不追究啦。”
听着身后俏生生的语调,陆允时转过身,见到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立在眼前。
他饶有兴致地接过,陪她演戏,“多谢小爷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
话落,捏捏少女的细腰,软软的,手感极好。
陆允时如此坦荡,余安反倒有些难为情了。
她低着头,自顾自地小口小口啃着糖葫芦,细碎的红糖沾在唇边,宛如白雪中坠入了几点红玉,令人垂涎欲滴。
陆允时沉沉地盯着她,手里握的糖葫芦紧了又紧,“小爷,这糖葫芦不合我心意,不置可否换一种?”
“换什么?”
余安呆呆地仰头,却被陆允时拥入怀中,薄唇吻在了她的嘴角,品尝着细碎的红糖。
过了半晌,陆允时才浅笑着放开她,心满意足,“甜,甚好。”
余安脸羞得通红,哪里不知道他口中的“甜”并非彼甜。
看着陆允时眼里的悦意,余安回以一笑,仿佛去陆府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她想,那剑穗,应当过几日便做好了。
这几日大理寺的气氛分为轻松惬意,天和医馆一案告破,衙役们人人得了闲,此外便是陆允时这些日子以来,整天如沐春风,眉间的戾气冲淡了不少。
便是连叶衾都私下里跟余安说着,陆允时很不对劲。
“余安,你说大人......莫不是被哪家姑娘勾了魂?”
余安正喝着水,闻声一个激灵,茶水入喉呛得她直咳嗽,“咳咳......你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勾了魂,说得她跟个妖精似的。
叶衾见状连忙帮她拍背,余安登时吓得一蹦三尺高,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我好了!”
笑话,她的裹胸布还穿在身上,叶衾要是一碰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虽然......叶衾是个驴木脑袋。
见此,叶衾不经笑话余安像个姑娘家家,还怕被人碰。
余安正欲开口跟他打闹,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前厅的正门走了过来。
到嘴的话一边,余安眼里露出坏心,她故意扬声道:“你说是哪家姑娘呢?这么厉害!”
叶衾挑眉,吊儿郎当,“鬼晓得,平日里大人可是半分女色都不沾,连看都不看!百姓私下都说,大人莫不是要清心寡欲成佛去!这下竟然像是泡在了温柔乡里,稀了奇了。”
“有多稀奇?”陆允时冷不丁出声。
叶衾瞬间炸毛,闪身到余安身后,僵着笑,“不稀奇不稀奇,大人英明神武,哪天成亲了都不稀奇。”
眼见着叶衾越说越离谱,陆允时脸越来越黑,余安笑着站在他们二人身旁,一脸深明大义:“哎呀,算了算了,不过是说笑。”
随后转头递给叶衾一个眼神,人立即溜了。
前厅只剩下二人,陆允时顾忌少了几分,他走进一把捏住余安的脸蛋,惩罚似的,“他招惹你,你便搬我出来吓他?”
他分明看出来了,却还故作不知地看她演戏,余安有些脸热。
这样显得她很蠢。
“是有些蠢。”陆允时勾唇,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
听着逗弄的话,余安并没有同往常那样羞愤,而是静静地看着陆允时,在心里努力记下他的一颦一笑,把他的每一句话放入心底。
好好藏起来,不叫任何人发现。
余安笑了笑,用眼神描摹着心上人的眉眼,“嗯,我真蠢。”
她蠢,他也蠢,两个蠢笨的人。
笑着笑着,眼底慢慢湿润,余安怕陆允时瞧出什么,转过身拉着陆允时的手就往后厨走去。
到了后厨,看到那几碟精致的小菜,陆允时不禁睁大了双瞳。
他有些不敢置信,“这是你做的?”
“嗯,”余安仰起头,小嘴说个不停,“这道是四喜丸子,这道是酒酿酥肉,这道是银耳莲子羹......”
“都是给你做的,快尝尝。”
话音落完,两只如辰星般的水眸直视着眼前的人,满是期待。
陆允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能感受到这些天里,余安对他越来越好,时不时会同他在一起带着。
什么都不做,就那样无声地带着,像是无比珍惜在他身边的每一瞬。
他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莫不是西域一行,他在山洞里道明心意的那回起了作用,余安应是打算放下防备与他一起面对。
可今日不知怎地,陆允时忽然有些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远去。
那股心慌随着余安看向他变得越来越浓,他下意识捂住了余安的那双眼睛,垂下的那只手握着拳,显然是在极大的克制。
“大人,你怎么了?”
余安手搭在精瘦窄腰上,手指在陆允时腰带处流连忘返,“你怎么不尝尝啊,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呢。”
“快尝尝呀。”
只一瞬,那股心慌轻而易举地被余安抚慰。
陆允时觉得心腔是被什么甜腻的糖水浸泡着,四角的坚硬全被余安一句接着一句的话给软化了,他忍不住盖住那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眼睛。
而他自己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缱绻和痴慕。
过了半晌,他才松开手,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