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户1502接连发了几条消息出来,总算是解了众人心头的疑惑。
业主们看着这些方块字,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话。
是继续嘲讽1402见死不救、还抢夺老太太米粮的龌龊行为?还是指责1402打别人余粮的主意?又或者是叹息世风日下,1201看在孩子生病的份上,好心卖米粮给别人,却反手被人出卖?
乔苏祺冷笑一声,其实1502的说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很少出门,每次出门也都非常谨慎。只有上次在云通廊稍微露了一点马脚,被三个劫匪盯上,可那伙人也已经被收拾,必然不会和1502扯上关系。
除了云通廊,便只剩下卖大米给1702的事情。
那次尽管大家都可怜孩子生病,但都有心无力,她能够拿出米粮来卖,至少能够推测出她是有余粮的。
只是乔苏祺没有想到,1702居然这么快就把她卖了,还让她平白沾了一身的腥。
她冷冷地在群里回复:“我家里没有余粮,只剩下两包方便面,需要我拍照片给你们看,来证明自己的贫穷艰难吗?”
与这条消息同步发出的,还有1702的道歉:“1201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乔苏祺瞥了一眼屏幕就关掉了手机,一点都不想知道1702又找了什么理由和借口来解释。
她早就该明白财不外漏的道理,上次是看在孩子生病的面子上,她破格地心软,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乔苏祺站在窗边,在心里告诫自己。
在群里闹了这么一出,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乔苏祺不太关心。她按部就班地坐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每天早上起来喂兔子喂鸡,上午看书,下午锻炼身体,增强体能,至于晚上则会找一个喜欢的老电影来看。
每日的三餐,要是心情好,就自己下厨动手。要是倦怠了,就从仓库里取出之前囤好的熟食,想吃肉吃肉,想吃鱼吃鱼,从不亏待自己。
她养得芦丁鸡也小有所成,每天都能在笼子里发现芦丁鸡下的鸡蛋,吃都吃不完。
肉兔的斤两也越来越大,变得不再害怕她,她去喂食的时候,还垫着脚在她身边打转。乔苏祺原本养肉兔是想吃的,现在慢慢也改变了注意,想等到肉兔可以繁殖了再说。
兔子什么时候能都吃,可吃完了这几只就没了,只要让兔子繁殖起来,她才真正做到“兔肉自由”!
12月19日凌晨,乔苏祺半靠在床头,手中的平板还在播放一个长达三个小时的老电影。她为了一次性把电影看完,稍微熬了一会夜。
事实上,现在她已经快要丧失对于“日夜”的感知了,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抬头看天,天总是亮着。
每次睡觉,她必须要把所有的窗帘、电灯都关上,刻意营造一个漆黑的环境,还要在心里暗示自己“现在已经天黑了”,否则还真的有些睡不着觉。
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观念,早就让人体适应了黑夜降临才去睡觉的生活习惯。如今骤然降临极昼,尽管她的心理上已经适应,但身体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接受不过来。
电影刚结束,她倦怠地伸了个懒腰,正要收起平板睡觉,忽地一阵凉风卷着潮湿的空气扑到面上,竟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乔苏祺的目光落到房间里24小时一直开着的空调扇上,自带吹冷风和加湿的功能,即便一直开着,人体也不会产生太难受的感觉。长达三个月的高温天灾,多亏了空调扇的存在,室内气温才一直维持在24℃,她才过得如此舒爽。
可是怎么会突然有“冷”的感觉?
她下意识打开系统面板,想要查看现在气温如何。面板上的数据异常清晰,气温始终是一条直线,维持在54℃,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直到一个小时前,不,更准确来说,是十分钟前,气温的变化曲线突然动了!
它开始急剧下降!
50℃,45℃,40℃……短短几分钟,竟然从54℃直线跌落成了30℃!
乔苏祺目瞪口呆地看着面板上气温的变化,与此同时,脑子里忽然传来系统的机械音:“高温天灾已结束,恭喜宿主成功存活。”
系统的话唤醒了乔苏祺的思绪,她连忙光着脚丫子从床上蹦了下来,关掉了其中两个空调扇,剩余的一个也把冷风稍微调小了一点,她这才感觉室温稍微回暖了一点。
高温天灾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乔苏祺还有些恍惚,上辈子虐了她整整三个月的高温,如今不声不响地就结束了,还真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回到床上,原本缱绻的睡意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精神抖擞地打开微博,本想刷刷其他人的反应。
气温急剧下降,脱离了高温的折磨,想必现在大家都在彻夜狂欢吧……
乔苏祺心里这么想着,可手机界面一片空白,中间出现一个小圈,转悠了半天依旧什么都刷新不出来。
她皱了皱眉,经国的无线网技术发展得向来不错,堪称世界顶级,因此即便是全国限电断电,依旧不影响无线网的使用。只有手机电脑还有电,网络上就不会缺乏活跃的身影。
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种页面加载不出来的情况。
乔苏祺不信邪地退出应用,再重新点开试了试,这次连加载的界面都没了,直接显示404。她尝试其他的应用,也是一样的结果。
只要是需要用到网络的,全部都打不开。
“啪嗒,啪嗒。”
乔苏祺一惊,看向声源处,空调扇吹起的冷风卷起窗帘的一角,露出外面阴沉的天色。
她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和遮光帘,豆大的雨点猛烈地击打在玻璃窗上。即便她的窗户加装两层,略有隔音的效果,依旧能够听到“咚咚咚”的沉闷声响。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天,乌云席卷着风云逐步扩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远处奔袭而来,很快就蔓延到了乔苏祺这里。
“极昼天灾结束了吗?”
“没有。”系统回答。
乌云蔽日,就连极昼的天色也生生被磨去了几分光亮,霎时间,天地之间唯有灰黑色云团中飞掠而过的银蛇,微微映照出些许光亮。
树木疯狂摇晃,倾盆而下的雨珠无情地击打着窗户,玻璃上雨水横流,窗外的景色也被交织的雨幕遮挡,没有丝毫的美意,却让无数人为之兴奋、呐喊!
仿佛这场过大的雨势摧毁了南川市连日来的沉闷,洗净了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苦楚,乔苏祺甚至看到有人穿着单薄的衣衫走入雨中,随着盘旋的雨丝翩翩起舞。
“喂。”她接通电话,崔若若的声音传了过来:“小乔,南川市下雨了吗?”
“嗯,下得很大。”
“高温结束了吗?”
乔苏祺语气莫名,“兴许是高温已经结束了吧。”
她和崔若若的约定,一旦涉及到此类话题,必定要加上“恐怕”、“兴许”、“可能”等词汇,来避免那玄乎又玄的言语禁锢。
崔若若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凝重,“宝贝,你最近几天别出门,不要接触那些雨水。”
“这一场雨不正常。”
崔若若的话还没有说完,电流就“滋滋”发出两声异响,顷刻后就连电话便失去了信号,自动挂断了。
自半小时前的网络信号消失,现在普通的电话信号也消失了。
信号的消失、突如其来的大雨,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印象中,上辈子的高温天灾结束得很缓慢,以一天降温5℃的幅度,持续了一周左右才回归到正常气温。
没有突然地大幅降温,也没有这一场来得莫名其妙的大雨。
乔苏祺的目光落到窗外,刚刚那个冲进雨幕中的人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她压下心头的异样,在自己的房子里转悠了两圈,确定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不会有一滴雨丝渗透进来,这才放松了心神。
乔苏祺:“系统,极昼天灾结束了吗?”
系统:“极昼天灾仍未结束。”
乔苏祺:“现在是暴雨的天灾降临了?”
系统:“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暴雨,等到暴雨天灾降临时,系统会予以播报的。”
乔苏祺嗤笑一声,崔若若一直跟着教授在研究室里做各项调查,以及还有她父亲那边的人脉,必定知晓一些她获得不到的信息。更何况,即便没有崔若若的提醒,她也不可能相信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暴雨。
身后空调扇还在运行,卷起的冷风让乔苏祺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看了一眼气温,已经下降到25℃了。
她关掉空调扇的冷风功能,只保留了加湿功能还在开着。
她不太喜欢过于干燥的空气,所以不论何时,加湿的功能始终要打开的。
乔苏祺爬上飘窗,透过厚密的雨幕,可以看到对面楼栋不少人家都打开了窗户,像是欢迎财神爷似的打开了窗户,热情地把雨丝迎进了窗。
还有人拿着塑料盆和塑料桶接雨水,一盆接满了就换个新盆,一桶接满了就换个新桶。更有甚者,直接把头伸出窗外,用手盛着雨水喝下去。
就连乔苏祺这个楼栋也有住户从家里跑出去,赤脚站在被雨水洗刷得干净的水泥地板上,张牙舞爪地随风而舞。
他们兴奋喜悦的声音,即便隔着近百米的距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下雨啦!苦日子终于要结束啦!”
乔苏祺皱了皱眉,拉上了窗帘,回到床上开始酝酿睡意。
不管外面的雨水究竟有什么奥秘,她皆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不出现什么东西摧毁小区楼栋,她就能一直在这个屋子里躺下去。
这场雨一共持续了三天,从一开始的倾盆大雨,到后来绵绵细丝,稀稀落落地洗清了高温的燥热,在12下旬的日子,让人们久违地感受到了初秋天气才会有的清爽。
雨下了三天才停,网络和手机信号则是在雨停了半天后才重新恢复。
乔苏祺是被接连不断的消息吵醒的,她睡前忘记把手机静音,几百条消息同时涌入,搞得手机在枕边直直震动了两三分钟才结束。
她眉目含着倦意,懒洋洋地把手机揽了过来,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经国日报”的头条。
这还是之前上思政课时,老师要求所有学生关注订阅的报纸头条号。除了上课,她几乎没再点开过这个过于正式肃穆的头条号,就连取关都忘记。
她的手机设置过消息会自动显示一行在通知栏上,因此乔苏祺刚一睁眼,半句话就钻进了她还有些朦胧的视线中:“感谢政府的领导,人民的支持,我国成功渡过高温的灾难……”
这一行字打碎了残存的睡意。
乔苏祺彻底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点开这一篇报道仔细看了起来。
报道长篇大论,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从三个月前突如其来的灾难开始叙述,着重强调了高温期间经国政府的所作所为。最后寥寥几句表明:经过气象局的监测,确定气气温已经降了下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升上去,人民的生活将很快步入正轨。
全文花了相当大的篇幅歌唱政府领导力和人民的向心力,乔苏祺略过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目光集中在“生活回归正轨”这几个字上。
回归正轨?
怎么可能!
乔苏祺关掉这篇报道,又点开了其他新闻仔细看了起来。事后才发现,所有的新闻几乎都是一个论调。
她甚至还看到了一些小众媒体偷偷摸摸拉踩其他国家处理高温的不及时,以及政府的混乱等等,和经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事情官方是不会报道的,未免有引战的嫌疑。可那些小众媒体扯着“名气小、没人看”的大旗,大肆挥洒笔墨。偏偏这样的行事作风没有引起网友的反感,反而得到了一片叫好。
全国上下所有人都在热烈狂歌,劫后余生的庆幸、积攒了三个月之久的烦闷愁苦,此刻被一齐宣泄出来。
乔苏祺拨通了崔若若的电话,“若若,你当时想和我说什么?”
当时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因为没有信号,被迫挂断了电话。她隐隐觉得,那句话很重要。
崔若若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这几天没有网络和信号,你可能不太清楚。”
“三天前的夜里大降温,随后全球的网络和电流信号全部切断。直到大雨结束,信号才开始缓缓恢复。”崔若若解释,“我当时给你打电话,是因为那个雨不正常。”
“五天前,京都城东有个地方忽然下雨,雨势很小,加上京都人几乎都被封控在家,所有这个异象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下雨不奇怪,怪的是全球好几个月都没有雨水,只有那个下了一点点雨,而且下雨的范围仿佛被控制着,只有那片地域有雨。”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把雨点隔绝了,屏障之外,一点雨丝都渗透不出来。”崔若若有些郁闷,有些苦恼自己在亚美国待得太久,经国话水准退化了不少,如今难以描述出那个景象。
好在乔苏祺大概听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说,像结界一样,只有结界内有雨,其他地方没有?”
崔若若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我虽然没有亲自到现场,但教授给我看了录像,很诡异。”
“雨水下得不多,持续时间也很短,估摸着所有雨水装起来,还装不满一个游泳池。隔壁研究所有一个教授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雨是破解高温的关键线索,想让人装一点雨水回来研究,可是不管使用什么容器,都遇水即化。”崔若若说,“好像那不是雨水,是硫酸,或是其他腐蚀性的化学物质似的。但人体接触到它又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它的溶解效果只作用在容器上,反正处处都很怪异。”
乔苏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上辈子只是千万求生的普通人里的一个,没有渠道和途径接触到京都的事情,更无法了解京都研究所的项目,所以她并不知道上辈子在京都是否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崔若若松了口气,“好在雨只下了那一次,也没有再引起其他异象。再后来就是持续三天的瓢泼大雨,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同一种雨,才急急忙忙给你打电话。但现在看来,后来的大雨就是普通的雨,不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