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约着三两好友于湖畔钓鱼,她想着在家试试厨艺。
时喻正欲应声,却闻收着碗筷的裴言川淡然发言:“上次的黑糊块还保存在冰箱。”
江舒:“……”臭小子,惯会在她儿媳妇面前拆台。
“要不做曲奇吧,我稍微会一点点。”时喻比了个手势,且说得谦虚,烤曲奇这方面,她继承了秦苒的手艺,也算是半个内行。
于是两人当即钻进厨房,潜心研究。
只是面对眼下陌生的烤箱,失了裴父的裴母也是状况百出。
江舒:“这个烤箱怎么用……”
她又道:“我出去查查说明书。”
“……”
整段垮掉,求助场外。
厨房内仅剩下时喻,她眨眨眼探出一个毛乎乎的脑袋,朝着餐厅内的裴言川勾勾手。
按钮太多,饶是裴言川也琢磨半晌,但总算明白了智能烤箱当中的弯弯绕绕。
“还是家里的好,一共两个选项,温度,时间。”
裴言川‘嗯’了声:“回头换一个。”
时喻挤压面团的手一滞,掀起眼皮‘嚯’了声:“没想到你是实干派。”
不知想到何处的裴总低了低头,从背后搂着人:“一直都是。”
啧,怎么听怎么别扭。
没一会儿,裱花完成,时喻叉着腰满脸骄傲:“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果然是曲奇大亨。”
裴言川眼底浸着笑,慢慢洗去她手指间沾着的面粉,认可地颔首。
时喻还幻想着白日梦,喋喋不休:“等小爷我的大业有了起色,走上人生巅峰,就来包养你。”
说罢,她踮着脚,异常霸道地捏着人下巴嘬了几口,旋即放肆大笑。
裴言川无奈笑笑,自降身高,任由她胡乱在自己嘴上‘盖章’。
“小鱼——”
厨房门‘唰’一声被拉开,时喻僵着脖颈转头,指腹像是烫到一般慌忙和人拉开距离。
江舒一进门就看到儿媳妇捧着自家儿子的脸一个劲啄,俨然一副小情侣腻腻歪歪的模样。
“妈、呃……”
只见江舒边抿着唇笑边后退,顺势摆摆手,关门前不忘再瞧两眼:“哎呀,妈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情报可靠,小两口感情真好。
她得赶紧去告诉亲家母。
“……”时喻掩面,含糊不清地说着:“完了,被看到了。”
将手里的面袋归置原处,裴言川含笑正视她:“我们是正当的夫妻关系。”
“这不一样!”
话落,裴言川眉梢极浅地挑了一下,双手一捞,将人提上洗手台:“那把你藏起来?”他一个人的宝贝,自是不能让别人看见。
“……”
妈妈,有变态!
作者有话说:
禁欲多年,bt了(陷入沉思)
第47章 烟火
江舒给两人预留了充足的二人世界时间, 等时喻端着烤盘出来时已是一个小时后。
烘烤酥脆的曲奇饼干雏形已成,浓醇的奶香沁人心脾。
“真没想到小鱼还会做甜点。”江舒拿起一块饼干尝了尝,毫不吝啬地夸赞。
时喻眨眨眼, 抿唇笑:“也只会这个了。”
“会这个就够了,其他的就使唤那小子去做,不然要他有什么用。”江舒怎么看她就怎么满意, 也正正好圆了自己的闺女梦。
捡来的闺女。
要不是中间有段时间裴父为拓宽市场带着全家出国,俩人就真跟童养媳似的,某种意义上可能还是青梅竹马。
裴言川没反驳,于是时喻憋着笑也没好意思说出口,但事实确实如此。
等到晚些时候,家里陆陆续续有亲戚拜访。
裴爷爷八十高龄, 自从裴奶奶去世后便一直住在老宅, 因长相不是和蔼可亲那一卦的,一进屋直接吸走了大半活力。
记得去年头一遭回来过年的时候,自己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时喻偏头撇了眼裴言川,能肯定的是——
隔代的基因属实强。
一顿规规矩矩的晚餐开始前, 江舒却忽地招呼她上楼。
时喻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进了书房,江舒才从口袋摸出一个红火的小盒, 看上去就是用来装首饰的。
约莫有些年代。
“这是……?”
打开盒盖,江舒从里侧的小兜内取出一副手镯,精圆抹绿厚条, 色泽细腻上佳。
“他爷爷托我交付给你的, 可能算是传家宝吧, 原本应该由奶奶亲自给你的,但是老人家走得早,连你们领证都没看到。”
江舒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收着吧。”
时喻登时有些局促地捧着盒子,冰凉盈透的手镯触及皮肤,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盯了好半晌才缓过神道:“谢谢妈,也……谢谢奶奶。”
裴爷爷想来也是认可她的。
暂且坐在书房聊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下楼时晚饭早已准备妥当,年夜饭终究是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
自时喻下楼嘴角便噙着一抹笑,裴言川不动声色地贴近一些,轻声问:“说了什么这么高兴?”
“你小时候居然还捡过小孩啊?”时喻凑上前悄咪咪说着。
对上她眨巴好奇的眼神,裴言川一怔,微微颔首没有否认,且很想说,那小孩有没有可能就是你自己呢?
未等他转回心绪,时喻又接道:“不过我也离家出走被人捡过。”
裴言川蹙了蹙眉:“离家出走?”
“说了你别笑啊,我记得那会儿刚上一年级,大脑还没开窍所以学什么都比别人慢,我妈就给我报各种兴趣班,你能懂吗?一个七岁的小朋友放了学不能去公园堆沙子,居然还要去辅导班。”
“这对于我一个儿童来说太残酷了!”
裴言川静静听她愤愤地吐苦水,一时之间不知该笑还是该心疼,毕竟他从小到大没有这种烦恼。
“所以你就能跟着别人回家了?”他轻咳一声,敛起表情,嗓音不带一丝起伏。
“嗯?你怎么知道?”
裴言川抬抬下颚,仿若意有所指般说着:“白送你抱枕了。”
什么抱枕?时喻含着问题讶异一瞬,及时止住话头后知后觉道:“怪不得这里的布局这么熟悉,我还以为是戏演多了产生的错觉。”
“那个初中生是你啊?”
听闻她这么称呼自己,裴言川缄默良久,顺势夹了一块鱼肉给她,不咸不淡开口:“记性差,多吃点补补。”
“……”时喻一梗,“可我记得事,只是人比较模糊而已。”
“嗯,那怪我。”
“怪你什么?”
“当初颜值不够高,没让你深刻映在脑海里。”
“……”方块字在嘴里绕了半圈,时喻这才堪堪吐出几个字眼:“你现在也一般。”
只是她说到最后瓮声瓮气,后半段字眼几乎被吞进了肚子里,多半是心虚的。
话音坠地,裴言川挑挑眉,扣住她准备抽离的手腕。
也是,要是光靠一张脸就能让拐走时喻,那早几年他就自行打包送上门了,何故拖到现在。
他暗自在心底琢磨,对比其他人,他已经很幸运了。
餐桌上,长辈欢声交谈,餐桌下,二人交握着双手。
江舒时不时朝他们方向瞄两眼,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想着就该早点把人劫走。
臭小子是真笨,跟他爹一个德行。
跟他爷爷……
算了,一家子都是。
-
夜幕逐渐降临。
裴爷爷上了年纪需要早些休息,于是这顿丰盛的年夜饭结束得不算太晚。
裴父和裴言川二人正于书房开展商业会议,时喻便先上了楼。
管家已将三楼的卧室收拾干净,她放缓步子四处逛了逛,这栋房子和她印象里一般无二,布局稍作了改变,但整体结构没改。
推门的刹那她登时有些唏嘘,上一年两人还处于‘协议夫妻’的一个陌生状态,那年可以说是她事业上升期,就算是过年也忙得不可开交,匆匆吃了顿晚饭就回了A市,自然是没踏入过这陌生地带。
房间平时有阿姨打扫,很干净也很整洁。
主卧左侧以琉璃砖作为半隔断,留出一半供给办公,或者说是学习,木质调简约白净又温暖。
掀眼望去,书架上的书满满当当却分门别类、一丝不苟摆放,足以见得男主人的行为习惯如此,时喻走上前随手取出一本。
嗯,全是英文……
时喻面无表情合上,准备将其放回原处,但不知原来裴言川是怎么取书的,现下塞回去竟有些困难,只得又把两旁的书一块儿拿走,试图留出一点空间。
忽地‘哐当’一声,一个方形木盒从书架中层掉落。
盒子上挂着一道密码锁,她怔了怔随后不假思索地输入自己生日。
没开。
缓而慢地拧了拧眉,她又贼心不死般再次尝试拨动锁扣,最终一个数字填入,密码锁应声而开。
“六月七……”时喻呢喃自语,打开盒盖。
里面的物件很旧,有小学别在袖口上、象征小队长荣誉的一条杠徽章,有涂涂改改模糊到看不清的画……幼稚又熟悉的字体,她认得。
因为这些都是自己的东西。
得了褒奖第一时间不是奔回家拿给爸妈讨寻夸赞,而是跑着去找他,急求证明自己。
像是拆开尘封许久的记忆,时喻指节突地有些发颤,最底下静躺着一本周记本,以及零零散散、皱皱巴巴的一张糖纸。
她抽出那本封面尽数褪色的本子,翻开——
不是她的字。
6月6日,周四,晴
老师让写日记。
今天周测,不出意外我还是年级第一。
讨厌语文,想去国外。
6月7日,周五,阴
放学路上捡到了一只‘落汤鸡’,我把我的奖品送给她,结果她哭得更凶了。
女孩子真难懂。
看到这,时喻一梗,她之所以哭就是因为考试又不及格,结果他给自己的笔袋上竟然明晃晃写着——
全科满分,特此鼓励
人比人,气死人。
她接着往下看。
6月10日,周一,晴
第三次了。
每次遇到她都在哭,我不理解,有什么比学语文更难过的事情吗?
我给了她一颗糖,她就缠着我。
女孩子好麻烦。
……
6月17日,周一,多云
给她讲了八百遍题目了,还是听不懂,算了……
6月30日,周日,雨
她和别人说自己有四个男朋友,哪来的?
……
7月15日,周一,雷雨
爸妈说工作出了点问题,要我跟着他们一起去国外。
不想出国。
时喻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日记到这里结束了,刚好是暑假开始的那段时间。
她有些无措地抚平页面角落折起的纸张,原封不动地将本子合上归置原处。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裴言川进了屋,悄无声息地站在门边盯了许久。
-
裴言川是小升初的时候转至国内的。
当时他爸开拓国外市场还未作出一番成就,便打算回国试试,他也就跟着回到家乡。
A市的教学理念是出了名的严格,幼升小、小升初层层选拔,从小开始培养孩子,所幸他基础扎实,跟个半学期就名列前茅。
但自周五那天碰到小时喻后,他体会到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
学习又差又爱哭。
要不是看在她妈和自己妈是好友的份上,他才不揽这个烂摊子。
但是后来他发现,小差生也有理想,比如她会在做不出数学题的时候,咬着笔问自己——
“一定要当好学生才行吗?”
“我想变成大明星呀,那样别人就能看到我!”
事实证明,不好好学数学,连买颗糖都会被人坑,十块钱三颗和三块钱一颗,她居然真的掏出十块钱来。
最后还是裴言川愁着脸拦住她,跟老板杀价。
再之后,他爸的项目在海外出了些事情,自己也只能跟着走了。
离开前他在家门口的信箱下放了一个纸盒,算是临走前的道别礼物,于是小狐狸抱枕和一张写着‘它会监督你学习’的字条在一个日头旺盛的日子被人取走。
记忆也随之模糊消散。
……
“你怎么一声不吭站在这。”像是感应一般,时喻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心头蓦地一跳,道。
飘荡无定的心绪被迁回,裴言川默了默,走上前。
“你写这个干嘛?”见他视线黏着手头还未盖上的木盒,时喻指着周记本先发制人。
“练笔,对写作文有帮助。”
时喻‘哇’了声:“看得出来,你真的很讨厌语文。”
裴言川无声笑笑,他不善言辞可能就是因为以前敌对语文吧。
“不过你确定你交上去,老师不会喊家长?”
话落,他微颔首:“所以我没准备交。”
“……”那你写它做什么!等老了回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