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谢晚宁对功名利禄并不上心,对朱桢的所有试探和拉拢都表现的淡淡的。到最后,朱桢的谈性也淡了些,挥手让谢晚宁先退下了。
但是从他对谢晚宁的语气来看,他还是没有放弃收入谢晚宁的想法。
但是谢晚宁颇为厌倦这种勾心斗角的政治生活,于是对于朱桢的示好表现的十分平淡。
而谢晚宁自己,则一直居住在驿馆之内,连澜沧都没有回。
直到朱敏仪的罪己诏,和谢晚宁的身份同时公诸于世之后,谢晚宁才从驿馆出来。
在她的想法里,在骤然得知了通敌叛国者实为忠臣,澜沧书院夫子竟然女扮男装等事情之后,百姓们对她的态度应该是以恶意居多的。
但是没想到,在她上街之后,整个京都百姓的表现却不一样。
以往冷寂的京都接道,今日竟然忽然的欢呼雀跃起来,对谢晚宁身份暴露的反应,竟然多是欢呼鼓舞。
谢晚宁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直到她走到了一间米铺面前,米铺老板以硕大的字体,写了:“谢晚宁将军自愿拿出全年俸禄捐献百姓,每位百姓可凭借身份户籍领米五天!”
谢晚宁满眼疑惑,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是谁用她的身份做的?
正在这时,那米铺老板看见了谢晚宁,眯了眯眼睛,像是在仔细辨认,随即高兴地大喝一声:“谢将军!谢将军来了!谢将军来了!”
老板的大声呼喝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百姓们都是受了谢晚宁的米粮之恩的,听到声音,纷纷靠拢过来,一下子就把谢晚宁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道谢起来:
“谢将军,上次多亏了你给银子让我给儿子看病,不然,我们家这唯一的命根就要没了!”
“谢将军,你给了我们家这数十袋米粮,救了我老娘一命啊!”
“还有之前那药铺里的药……”
“感谢谢将军替我伸冤呐!”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人的感谢都是真心实意的,但谢晚宁也确确实实没做过。
她被所有人的善意围在中间,忽然间,她透过人头攒动的人群,看见了人群外的一抹白色的儒雅人影。
是院长!
谢晚宁眼睛一亮,连忙挤出人群,奔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而去。
喻殊白还是那副模样,俊美修目,眉眼清俊温雅,一身绣白梅的儒服,将他衬的身如兰庭树,如仙如圣。
看见谢晚宁毫不犹豫地朝他跑来,喻殊白微微笑了一下,眼神在谢晚宁面上眷恋又温柔地扫过,说:“你瘦了。”
谢晚宁笑的露出一口牙齿:“还黑了,但壮实了,我能用一只胳膊举起八个院长!”
喻殊白噗嗤一声笑,说:“又在说笑。”
谢晚宁很自然地走到喻殊白身边,两个人一起肩并肩朝澜沧走去。
谢晚宁问:“院长,是你在用我的名义做这些事情吗?药、米、伸冤,都是你去做的?”
喻殊白笑了下,说:“百姓们所图地,不过是衣食住行,我这样做,除了帮你,也是帮他们过的更好一些罢了。只是你有了这些民心与支持,罪己诏发出之后,温家的清白才会有更多人相信。”
“院长还做了其他事情么?”
“被你看出来了。”喻殊白弯弯眉眼:“我找一些文人将你的事迹编写成了戏剧、话本,还写了些诗词在民间唱和。希望百姓听了这些东西,能对你更理解些。”
“这些事情耗费银钱不少,院长你支持前线时已然花费了许多了,怎么能……”
“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江南琢玉?”邵暮蘅叹了口起,伸出手在谢晚宁头上揉了揉,笑道:“这些事情我还是能够担的起的。”
谢晚宁看着他。
邵暮蘅雾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对了,过了这段时间,我便不再是澜沧的院长了,我打算回江南了。”喻殊白笑道。
谢晚宁一愣,问:“为什么那么突然?”
“也不突然,我是琢玉里的唯一少主,但是我外出来了京都,这一待就是这么多年。如今你的事情也算是了了,我也该回我应该回的位子了。”喻殊白笑笑,笑容里却不见得有多开心。
谢晚宁几乎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喻殊白,总觉得这些事情不是真的。
她道:“院长,你是真心的吗?”
“是,我是真心的。”喻殊白说着,眼神平静地望着她:“在京都这些时日,我渐渐接受了一件事,也许我更适合回江南,在哪儿继任我父亲的基业,继续开拓琢玉盟。京都对我来说,还是太过陌生了。我待了这许多年,却感觉自己始终没有了解过它。”
这话里,好似是在说京都,可是谢晚宁却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
喻殊白是在说他们二人。
“如今京都拥有了更加贤明的君主,未来想必无忧,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喻殊白笑着说,可心中又是另一番话语。
谢晚宁遇上了子车寻,子车寻那样的性子,是不会辜负她的,从此以后天南海北,两个人尽情畅游,也许比随他总待在一处好多了。
他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只是这些年的守护,还是让他习惯性地想为谢晚宁做到更好,所以他留在京都这些时日,尽可能地去帮她收拢民心。
还好,他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谢晚宁望着喻殊白看了很久,片刻后,她抬起手,摘下了那根上弦月簪子,递给了喻殊白,喻殊白一怔。
谢晚宁低声道:“院长,第一次被你救下,是在青玉观的时候,那时候我不知道这簪子的妙用,往后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追寻。第二次,是被打板子的时候,还是那股异香,我嗅到之后,身上便觉得好了许多。那次在邵府,我看见你去湖水里摸簪子,我便知,这簪子绝不是普通的物件。于是我在上战场的时候,一次未戴。”
喻殊白神色彻底变了,他狠狠皱眉道:“你没戴?!你……”
“这种能修复人伤口的簪子太过奇异,我虽并不害怕,但知道这种奇异物品,总要以什么东西为代价,才能用的。”谢晚宁道:“我不想害你的命。”
喻殊白紧紧攥起手掌。
谢晚宁便把手中的簪子递出去,硬是塞在了喻殊白的手心里。
喻殊白看着手中那颜色依旧如火一般的簪子,久久无语。
谢晚宁道:“院长要回江南,我打算与小侯爷一同去一趟漠北,看看沙漠。往后若是有机会,也想去江南听听曲,届时,我们有缘还会见吧。”
喻殊白盯着簪子出神了片刻,但随后又抬起头来,看着谢晚宁道:“好啊,若你与小侯爷来江南,便报我江南琢玉的名号,全部给你优惠怎么样?”
谢晚宁说好。
随后,她转身离开,但是走不了两步,又回眸问道:“院长,你是什么时候打算回江南的?”
喻殊白慢慢地把簪子收起来,雾色的眼眸看起来很晶莹,像是闪烁着泪意,可面上还是笑着说:“大概是你选择跟小侯爷回泾川那次吧,你的不犹豫,小侯爷的欢呼雀跃,让我知道,也许这京都真的不适合我。这些年了,我也该回江南琢玉了。”
这些年了啊——
从喻殊白将谢晚宁捡回来,担任这澜沧书院的院长起,似乎也快十年了吧。
谢晚宁点点头,说:“那我祝院长往后家庭和睦、子孙满堂、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喻殊白道谢。
谢晚宁终于转身离开了。
但是喻殊白看着谢晚宁的背影,喃喃道:“承你吉言,只是子孙满堂……我又怎么能做得到呢?”
另一边,谢晚宁离开了喻殊白,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迷茫之中,她随意乱逛,居然回到了驿馆。
驿馆外,一抹熟悉的景泰蓝色身影正站在原地等着她。
见谢晚宁来,那身影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仔细看,可以看见身影手上还拿着一束火红的鲜花。
“谢晚宁!”子车寻朝她跑来,少年俊美恣意的面容上尽是笑意,大笑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去漠北啊?!”
谢晚宁笑:“你说呢?小侯爷。”
“照我说啊,最好明天就出去。我先带你去骑骆驼,再带你去看月亮泉。欸!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传说吗?三跪九叩之后,在泉水里丢心爱的东西,天神会保佑你梦想成真!你想许什么愿?”
“愿……”谢晚宁顿了顿,尔后笑道:“愿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愿喻殊白、居简行能够余生安康喜乐。
愿邵暮蘅能够转世投胎,过上安静祥和的生活。
也愿她与子车寻一起,走遍大江南北,足迹遍布海内外,余生相伴,无灾无难。
作者有话说:
本文到此,正文完结啦!其实我很喜欢邵暮蘅这个人物,但是他的结局也是他的性格所致。他沉迷于以往的记忆里走不出来,又不像居简行能够克制自己,他爱女主爱的痴狂,所以最终选择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女主面前,那怕只换的女主记住他一辈子。因为战争原因,女主对于邵暮蘅的追思没有完全展开,也没来得及去邵府看看邵暮蘅给她留下的东西,但是在番外里面,这些东西都会补齐的。请大家期待我的又一个一万五粗长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