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也发觉钟芫有些不对,他看着女子略显迟缓僵硬的动作,迟疑地开口道。
“你……受伤了?”
第4章
◎折枝◎
钟芫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便从柜中翻出伤药涂到手上,等包扎好后,才又找了身衣裳换上。
箫怀执见她更衣便移开了视线,窗外雪声簌簌,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
“怎么会受伤?”
听到箫怀执的询问,钟芫穿衣的动作微微顿了下,不过很快她便不甚在意的回道,“不过是路上滑摔了一下罢了,过不了半天便痊愈了。”
女子回的简单,箫怀执也不再多问。
屋中很快又安静下来,过了一会,院外传来太监的传唤声。
“芫姑姑,陛下唤您过去。”
屋中的钟芫立刻回道,“这就来。”
走之前,钟芫给箫怀执倒了杯水在床边,然后才阖门出去。
屋外的雪似乎又大了些,来传唤的太监瞧见钟芫出来,连忙举着伞迎了上去,“听说芫姑姑今日受了伤,陛下便传了御医过来,正在偏殿等着呢。”
小太监见钟芫神色淡淡,便接着道,“还有呢,陛下刚刚下令将太岁宫外的地砖重新铺设一遍,说是太妃娘娘年纪大了经不得磕碰,宫内的道路得全部修平。”
钟芫听着看了眼身旁太监,然后又抬眸望向伞外的魏宫,风雪如雾般笼罩在宫殿琼阁之上,站在伞下的她却仿佛身处另一处凡宇。
“陛下向来遵守孝道,这是我们南魏的福气。”
小太监听着眼珠却动了动然后才诺诺地回了句,“是。”
等钟芫到了偏殿后看到来的御医便笑了下,原来来的正是早上为她看诊的那位,她缓步上前行了一礼。
“婢子给陛下请安。”
此时箫成玉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听到钟芫的声音,微微抬了下眼眸。
宫内上下对新帝都有几分胆颤,而亲眼见过血洗魏宫的李太医对陛下的畏惧尤甚,他惶恐的看了眼钟芫,然后放下药箱。
“钟姑娘请坐,先让微臣检查下伤势。”
钟芫闻言也不推辞,她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寻侍卫,然后走到他身边椅子上坐下。
这会的钟芫已经没了之前那般狼狈,只是头上的磕伤还渗着些血迹,李太医认真地给她额上和手掌上上药包扎,然后又做了些叮嘱,等一切结束才颤颤巍巍的向陛下叩首道。
“臣已经给钟姑娘看过了,伤处不重,只要好生养着,过个三四天便可痊愈。”
箫成玉淡淡了嗯了一声,容贞便立刻上前请走了李太医。
钟芫看着李太医的背影,却悄悄踢了下身边的寻安。
“太医院人这么多,怎么偏偏请了李太医,他年纪这般大,若是路上也摔了倒要给他看病了。”
寻安皱了下眉,没有理会钟芫,他可不是钟芫,哪里敢在陛下面前肆意闲聊。
钟芫见他不理她,便又踢了一脚。
只是这一脚有些重,寻侍卫吃痛的嘶了一声。
这一声果然惊扰到了箫成玉,只见他把手中的奏折往桌上一摔,然后便看向钟芫。
“不疼了是吗?”
钟芫悄悄望了眼寻侍卫,然后犹豫的回道,“回陛下,已经不痛了。”
“不疼了就过来伺候。”
箫成玉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意,钟芫闻言自然立刻走到摆满奏章的桌案旁。
她垂首地站,动作小心而谨慎,看起来似乎很怕惹到箫成玉不悦。
而这种恭顺对于钟芫来说,只是一种习惯的动作。
她轻轻扫了眼箫成玉手中的奏章,这一看钟芫才知道原来自己救出箫怀执之后倒是给箫成玉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原本先帝出家,先皇后自焚,太子被囚,箫成玉夺权成功荣登大统,文武百官纵然敢怒却不敢言,可如今箫怀执失踪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原本支持先皇后的世族大臣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毕竟先皇后能稳坐后位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是先帝的宠爱,而是盘踞江州的戚氏一族。
这个世族在整个南魏也颇有名望,自南魏建朝三百余年,便出过两朝中丞,至于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更是不胜枚举。
戚后虽亡,戚氏犹在。
若不是箫成玉手中也握有魏都十万禁军,他们恐怕早就掀了魏宫以清君侧了。
箫成玉连着打开了四五个奏折,上面的名字钟芫不熟悉,所以应当都是地方上的上奏,可几本看下来,似乎意思都是今年地方困难,无法顺利缴纳今年税收。
到底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没有银子,国库空虚,又如何养得起魏都的军队。
钟芫看着缓缓垂下眼眸。
倒是难怪陛下最近脾气差了不少。
“看完了?”
突然听到箫成玉的声音,钟芫动作顿了下,她一抬眸便看到下陛下正神情淡漠地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便想跪下,转而又想起眼下殿中并无旁人,便垂首道。
“陛下赎罪,婢子只是不小心瞧了几眼……倒是被陛下发现了。”
箫成玉微微眯了下眼眸,然后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
“这些老东西都想跟孤装病,你说,要不要都杀了。”
钟芫闻言却浅笑道,“陛下杀人简单,但是杀了之后,谁来替陛下打理江山。”
“不过一群.奸佞小人,杀了便杀了,难道杀了我南魏便无人了?”
箫成玉说着面上又冷了几分,若是寻常侍臣早就跪下了,可钟芫却依旧不疾不徐地站在砚台旁磨墨。
殿内温热,偶尔飘进的飞雪一落地便化成了水,滴落在微微敞开的门边。
“我朝人才济济怎会无人,但是陛下,从南魏开国以来世族便盘踞各方,就算陛下派了人去,婢子恐怕他也到不了接任的府衙。”
见箫成玉没有回答,钟芫便才缓缓道,“陛下,奸臣是可恨,可奸臣是杀不完的。”
尤其是现在,新帝登基,根基不稳,之前该杀的已经杀过了,眼下正稳定人心的时候,并不适合轻易动起干戈。
靠在椅背上的箫成玉微微闭上眼睛,轮脾性,他容忍不了这些人,但是钟芫的意思他亦是明白。
很快男人便睁开眼,然后看向站在门边的寻安。
“去,派人把两位皇叔请来。”
钟芫听到要请这两位,便立刻退下了,陛下议政,她一个宫婢自然不能继续留着。
箫成玉则是重新打开奏折,在女子离开宫殿前开口道。
“这两日不必来正殿伺候了,好好休息吧。”
钟芫刚开打门殿门,闻言便跪地叩谢。
离开偏殿后,钟芫又回头望了眼,她心仪二殿下,可她还是喜欢箫成玉做皇帝。
因为箫成玉是一个不容易讨好的人。
但是一旦讨好到了,得到的便会比付出的多。
荣华殿的梅园后面便是钟芫的居所,平日除了钟芫自己和传唤的小太监,并没有人擅自靠近,钟芫低头看了眼路面,之前来时的脚印此时又被积雪覆盖,她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新的印子。
钟芫看着突然笑了下,回去的路上她选了个开得艳丽枝条,折了带回屋里。
可惜她屋中并没有合适的花瓶,钟芫想了半天,最后别在了床榻边。
箫怀执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种鲜亮的东西,现在看到了,却又觉得讽刺。
钟芫却仿佛没有注意到男人颓然的神色,转身从柜中拿出两本书来,然后递到箫怀执面前。
“这是婢子之前从冷宫带过来的,殿下若是无聊可以拿出来看看。”
箫怀执看着书封上的策论二字,只觉得胸口又闷了几分,他抬眸看向面前钟芫,冷冷的扯了下唇角。
“我现在这个样子,看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钟芫迎着箫怀执讥讽的目光,却笑着道,“除了给殿下解闷,还能有什么意义,如今这江山已经是大殿下的,二殿下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或者……是婢子的闺中娇客?”
箫怀执握紧双拳双眸微红,他愤然瞪向钟芫。
“你不如早点杀了我,说不定还能到箫成玉那里讨点赏赐。”
钟芫听罢却似真的思索了起来,“这……殿下如此貌美,婢子一时半会却舍不得,不过等殿下人老珠黄容颜不再的时候,婢子倒是可以动手。”
便是之前在囚牢中,箫怀执也不曾被人这般折辱过,他愤怒的看着钟芫,可钟芫只是拉紧了锁链,他便又动弹不得。
“殿下,都如今这时候了,与其守着所谓的自尊,不如冷静下来讨好婢子,说不定还会过得好些。”
箫怀执闻言便冷笑了声。
“你做梦——”
男人双手被吊着,没一会便虚弱的喘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钟芫却丝毫没有松下锁链的意思。
“旁人都说大殿下之所以能谋得皇位,是因为大殿下手段残忍心狠手辣,可依婢子看,若不是二殿下如此软弱无能,大殿下未必能夺得皇位。”
“殿下以为现在便是绝境,可殿下可知,这种屈辱大殿下在冷宫却是受了将近二十年。”
“同样的苦,大殿下吃了却从不认,而二殿下却一心求死。”
说着钟芫终于松了下手中的锁链,淡淡地笑了声。
“箫怀执,你差箫成玉太多。”
被放下的男人颓然的倒在床榻上,虚弱的他没有力气争辩,可他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动荡。
他身为皇子自尊在这一刻几乎被粉碎,可笑的是,他竟无法反驳钟芫的每一句话。
“……是……我就是一心求死……钟芫,你杀了我。”
刚刚别在床边的梅花,只这一会,却有些衰败之色,钟芫看着那微微零落的花蕊,勾起了唇角。
“不是说了,婢子痴迷殿下容貌,现在动手可舍不得。”
第5章
◎魏宫◎
屋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床边的窗被被风猛地掀开发出剧烈的声响,钟芫却没有理会那大开的窗户,而是静静俯视着躺在塌上的箫怀执。
曾经尊荣矜贵的东宫太子,如今却如丧家之犬般失魂落魄,那张俊美绝尘的面容此时苍白若纸,仿佛她稍微用点力气,就能将他彻底击垮。
望着床榻的钟芫微微勾起唇角,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屋外积雪愈加深厚,钟芫扫了眼院前的小路,拿起了倚靠在墙边的竹铲。
之前她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现下的她却是不能够被人打扰,是以这屋前屋后的积雪还得由她自己清理。
屋中炭盆似乎又熄灭了,风雪顺着敞开的窗户涌入,房间里骤然森冷起来,箫怀执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不住地发抖,他想开口唤人,却在抬眸间看到窗外站在的女子。
锈色的窗沿外,鹅毛般的飞雪倾泻而下,遮天蔽地淹没了所有,连这居所之外的梅园都显得有些遥远,风雪吹的窗户不断来回拍打,可他却好似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窗外那个纤细又笔直的背影。
过去的一切飞快的从脑中闪过,箫怀执试图搜索钟芫曾经出现过的痕迹,他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对他。
可他不管如何努力,脑中闪过的只有零星几个卑躬屈膝的瞬间。
她似乎,确实只是魏宫之中的一个卑微婢子而已。
箫怀执挣扎着坐起身,然后麻木的笑了笑,他的自尊早在地牢之中时便已经被彻底粉碎,即便钟芫不说,他也知道自己是何等懦弱是何等的比不得箫成玉。
床榻的旁边正是钟芫的梳妆台,平日里钟芫喜欢一边梳妆一边出言戏弄箫怀执,而此时,那精致的雕花铜镜前正搁着一支素钗。
箫怀执盯了一会后,拖着虚弱的身体靠了过去。
屋外的钟芫还在和风雪较劲,她的头上早就覆了一层白雪,可她若是现在不扫,等雪厚起来,她一人便扫不了了。
钟芫搓了搓手指,突然想起了之前陛下赏赐的云锦。
虽然不多,但是铺这条小路倒是够了。
想着钟芫放下竹铲回了房间。
进屋的瞬间钟芫打了个喷嚏,她扫了眼敞开的窗户,然后抬步走了过去。
此时箫怀执正靠在床边,整个人斜斜的倾着,看着似乎是在熟睡,只是他的脖颈上却染着刺目的血痕。
钟芫愣了下,她怔怔地看着箫怀执,直到发现他胸膛依旧起伏着才极轻极缓地呼了口气。
窗外冷风灌入,钟芫下意识眨了下眼,然后自然的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原本明亮的房间骤然暗了下来,钟芫想了想又去屋后拾了些银碳进来,然后蹲在铜盆前点火。
床榻上,听到声音的箫怀执也缓缓睁开眼眸。
他摸了摸脖颈上的血迹,然后自嘲的笑了下。
他现在竟是连了断的力气都没有,又或者他根本没有了断的勇气,那枚长钗就在手心,箫怀执摸着那被磨得圆润的钗尖,却是更加的心烦意乱。
“饿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女子的声音搁着屏风传来,箫怀执偏过头看向女子模糊的身影,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困惑又有些郁结。
“钟芫,你总不能一辈子藏着我,总有一天你我会被发现,到了那时,你也会死。”
钟芫吹了吹盆中的银碳,直到银碳渐渐燃起才熄了手中的火引。
把炭盆下后,钟芫想了想又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条缝隙。
做完之后,钟芫便褪下了鞋袜然后跨到床榻上,她把倒在床边的箫怀执扶回了床内,然后又熟练的将他染血的中衣褪下。
男人的身体渐渐裸露,可钟芫却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她的手摸到箫怀执的亵裤,男子才终于有了动作。
尽管已经许多次了,可箫怀执还是控制不住的脸上发烫。
眼前这女子简直不可理喻,嘴上口口声声是痴迷于他,但是做起这种事来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你把里衣拿来,我自己可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