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娇俏地一撇嘴，“就是外面看着不错——你是不知道，我都不敢带你去我们寝室，明明建了没有两三年的房子，顶楼屋角的漏雨了！我们寝室刚好就在顶楼，没有电梯上下都要爬楼梯不说，整间屋子漏雨漏得都没眼看了，我想着自己出钱叫人来粉刷一下墙壁，学校又不允许——我妈也说让我忍一忍，别太出风头了，我只好忍着了呗。”
“这么快就漏雨了啊？”颜堇昀也确实诧异于学校宿舍楼的低质量。
“好在现在不怎么下雨了……”方淼絮絮说着自己在学校里的事，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端上来的菜品。
环境良好的私房菜馆，虽然地处大学城周围，多少要适应周边环境，物价不会太高，但是这家私房菜馆显然还有有一定消费底线的，服务也不同于周边的小餐馆们，很快就上齐了菜品，服务员也不再来打扰这个幽静的角落，两人这才停下了对大学生活的讨论。
方淼这才提起正题，“昀昀，你从小不在秦都，对始皇帝陵——”她观察着颜堇昀的神色，小心地选择着措辞，“同九氏之间的关系，恐怕知道的只是一个皮毛。阿姨虽然知道一些，但是……”她顿了一下，不自然地绕开这个话题，“自始皇帝陵封陵至今，九氏虽为守陵人，却从来没有擅闯禁地一步，这一次，一是无可奈何，二是因为恰逢其会，九氏之中有楼孝珩，有你。”
“你……”颜堇昀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淼，“你也相信那个说法？”
“这可轮不到我信或不信。”方淼微微一笑，恰到好处地安抚了颜堇昀的情绪，“颜叔叔出事早，但是九氏之中还有邬婆婆在。这些事原本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辈知道，更何况我还是个女孩子，又有哥哥弟弟，也算不上能干。”方淼神情自若地道出自己的处境，言语间倒是不见酸意，可是，颜堇昀听在耳朵里，也难免为她感到几分意难平。
不过，方淼没有给她为自己鸣不平的机会，“但是，进始皇帝陵取鲲鹏骨，这可不是大家长们作出决定，就能顺利实施的事，他们总要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得到这个交代，但是——”她轻呷了一口果汁，又蓦地一笑，“而且，始皇帝陵里固然危险重重，但是究竟有多危险，大家都不知道，别人也进不去，想帮你们都帮不上忙。可是轮回巷就不一样了，没有大家伙儿帮衬着，你们就算进了始皇帝陵，又平安出来，也不一定能顺利回来。”
“轮回巷”这个词，颜堇昀不是第一次听说，就在前些天的会上，楼远章安排各家工作的时候，还提到过呢，她还记得，当时楼远章安排的，是让曹饮熙和方焱在轮回巷内“接应”他们。
“想要进入始皇帝陵，想要得到大家伙儿的帮助，无论是那个神秘势力的事，还是长辈们为什么有信心能放你和楼孝珩两个小辈进入陵墓，这些事都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有些事，就算是楼爷爷也不能自把自为，更何况轮回巷内，可不能只靠几个人守着。”
方淼看着颜堇昀，“昀昀，你对轮回巷，了解多少？”
第84章 3根鲲鹏骨
“你对轮回巷，了解多少？”
经过将近十天的冷静期, 楼孝珩终于在表面上恢复了“正常”, 主动联系颜堇昀, 说要给她“补补课”。
颜堇昀心里当然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就算楼孝珩不找她，方焱、曹饮熙、甚至是长辈们，总该有人给她介绍一下情况吧？就算——好吧, 就算按照他们说的，她真的是炎帝神农氏的后代, 甚至是炎帝的女儿精卫转世, 他们也不能指望着她两眼一抹黑地闯进始皇帝陵, 然后顺利地把鲲鹏骨给拿出来吧？
可是，除了方淼之外, 这些日子就真的没有人主动联系过她, 这可让她心里十分没底。好在，终于, 楼孝珩主动联系了她。
两人提前一天晚上约好第二天的时间, 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第二天早上见面，楼孝珩直接就把颜堇昀拉到了一出古朴破旧的小巷子里，颜堇昀只隐约觉得觉得这条巷子似乎距离颜家老宅不远, 但是别的玄机可就半点看不出来了。
楼孝珩停好车, 领着颜堇昀左拐右绕, 穿过破旧的小巷, 来到巷子后身。他略带倨傲地微一抬头, 用行动表示他已经“恢复正常”，颜堇昀当然也不会有什么言语上的表示，免得戳中了这位大少爷的自尊心。上一次是还有时间，颜堇昀当然可以无所顾忌地“点醒”楼孝珩。但是现在，她可不能再冒险了。
只是没有想到，楼孝珩问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我知道啊，轮回巷。”颜堇昀抿了抿唇，回想起几天前方淼告诉她的那些，“轮回巷里好回头，这是给那些对始皇帝陵心怀贪念的人一个回头的机会，只可惜……看不破的，往前或是回头，都是同一条路，回不回头又有什么区别？”
楼孝珩神色玄妙地看了颜堇昀一眼，“你知道得倒是不少。”又轻轻刺了颜堇昀一句，“先前不是还说对九氏的事不感兴趣、不想知道？还是……”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是那天在你家宅子里拿到的那本笔记里看来的？”
“没有。”颜堇昀不禁有些汗颜，那天拿到那本笔记本后，先是开会的事，之后又忙着各种直播，她干脆就把那本笔记忘在了脑后，只放进了随身的乾坤袋内，虽然收得妥帖，但总归是没能好好重视。她忽然生出些后悔：真应该拿出来好好翻看一番的，就算看不懂……
颜堇昀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掉，“是淼淼，前两天约我出来，和我说了一些。”
“原来是她。”楼孝珩脸色略宽，又详细地介绍起轮回巷，“轮回巷，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是为了给那些心怀贪念、妄图对始皇帝的陵寝不敬的人一个回头的机会——但是，无论回头与否，只要你进入轮回巷，你就不可能真的回头了。”
“不能回头了？”颜堇昀一边思索一边反问，“也就是说，轮回巷本身就走不出去？”
“当然可以走出去，但是——很难！”
楼孝珩伸手一指，又虚虚一划，指着这一条巷子，“这就是轮回巷，咱们可以进来，当然也可以出去，就算走到头，都无所谓。”
颜堇昀这下真的被搞迷糊了，“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奇特之处吗？”她好奇地看了看两边，除了老旧的两排小平房外，什么都看不到——好吧，要说奇特之处，那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条巷子，是夹在在两排民房之中的，可是无论是左边的一排民房，还是右边的一排民房，都没有朝着这条巷子装窗的，更不用说门了。整条巷子，只有头顶窄窄的一线透光，其他地方，无不阴暗闭塞，只站在巷子里，就能感觉到阵阵阴气从身边飘过。
“这里……”
“现在还是白昼。”楼孝珩带着颜堇昀往前走了几步，“况且也不是朔月日。轮回巷就像是始皇帝陵的一道警戒线——就算没有九氏，它也长久地留在这里，保护着始皇帝的陵寝。想进入真正的始皇帝的陵寝，只有通过轮回巷，而轮回巷又只在每个月的朔月日的亥、子交界之时，才会通向始皇帝陵。”
“这么复杂啊……”颜堇昀干笑了两声，又不能不为古人的神通而惊讶。
“毕竟是始皇帝的陵寝。”楼孝珩停下脚步，看着这条巷子，神色复杂。
颜堇昀自然也随之停下脚步，“是啊，始皇帝的陵寝，也确实当得起这样的护卫——只看后世那些皇帝的陵寝，有几个没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只凭这一点，再多的护卫，都不为过。”
楼孝珩没有搭话，静静站了一刻，才说：“我就是先带你过来看看，怕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今天不是时候，我能告诉你的，和方淼告诉你的那些也是大同小异。”
颜堇昀一愣，“那咱们现在……就回去了？”
“不然呢？”楼孝珩看了颜堇昀一眼，“继续傻站在这里？能看到的也就是这些了，真章还要等到后天晚上才能见到。”
“哦。”颜堇昀稍微有些抑郁地应了一声。她倒是对这个地方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也不是一定要在这里听到什么不可。但是——楼孝珩巴巴地带着她来这里，又傻站了近半个小时，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话？这些话，明明在电话、短信、微信……任何一种通讯方式都能说，又何必一定要见面呢？
但是，除非当下反悔，不然颜堇昀还真不敢在此时得罪了这位大少爷。她在楼孝珩看不见的角度里撇了撇嘴，当面却又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行啊，那咱就回去吧——”她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你就没有别的要告诉我的？”
“什么？”楼孝珩莫名地忽然惊慌起来。
“我是说——”颜堇昀斟酌了一下措辞，“你和我——咱们两个后天晚上就要来闯关了，虽然你爷爷告诉我，我——好吧，血脉特殊，进入始皇帝陵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你知道吧，我从小就没了解过这些，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你们就没有准备点什么……”
“哦，你是这个意思。”楼孝珩勾着唇角短促地笑了一下，微低着头掩下眼底的神色，“家里固然有些准备，但是大头还是交给张家和卫姑姑了。他们两家一家擅长画符，一家擅长利用现代科技，将现代科技和上古神器、法器结合到一起，准备出来的新东西大多不会受到外界因素影响。”
颜堇昀做作地拍了拍胸口，“这样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你们什么都不准备，就让我空着手进墓呢。”
“怎么会空着手？”楼孝珩看了她一眼，“邬婆婆不是给过你一套塔罗牌？明天卫姑姑来的时候恐怕还要详细和你说塔罗牌的事，这套塔罗牌是邬婆婆让卫姑姑做出来的，其中玄妙之处，我们几家也都不甚明了。现在邬婆婆不在，恐怕也只有卫姑姑能为你讲解几分了。”
“明天？”颜堇昀敏感地抓住了一个字眼。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了轮回巷——此时的轮回巷，果然就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小巷，走进去容易，走出来也是畅通无阻。
楼孝珩示意颜堇昀上车，开出去最狭窄艰难的一段路，才说：“你知道，咱们两个后天晚上要由轮回巷进入始皇帝陵，之后不知道具体会遇到些什么，就算一切顺遂，恐怕从午夜开始，也要连续十几个小时不能睡觉——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和我、包括方焱、曹饮熙这几个人都要开始倒一倒‘时差’才行。我妈的意思，是请你到我家暂住两天。”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瞟了颜堇昀一眼，“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这个邀请着实突兀，颜堇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犹豫着说：“今天就去你家住？是不是有些不方便啊？”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楼孝珩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你要是能暂时住到我家，我爷爷他们看着还能放心些，再说家里已经有我一个人需要‘倒时差’了，多你一个，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睡觉的时候，咱们两个还能一起说说话，或是把方焱和曹饮熙都叫过来？四个人刚好可以打牌……”
颜堇昀忍不住轻笑出声，楼孝珩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晚上不睡觉打牌的人。
楼孝珩说着说着也有些词穷，闭上嘴定了定神，才重新寻了一个稍显正当的理由，“你住到我家，张爷爷、卫姑姑他们要是过来说事，也便宜些。”
这个理由倒确实说到了颜堇昀心里。她虽然一直游离于九氏之外，但是这个时候，她可不愿意被排挤在外——朔月日一天天临近，她恨不得九氏的长辈们天天都给她上课才好呢。
“如果不麻烦的话……”松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楼孝珩还是微微吁出一口气。“不过，我要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这两天白天不能直播了，晚上就不能落下。”
“当然、当然……”
第85章 4根鲲鹏骨
因为楼孝珩提前电话打好了招呼, 所以当两人一起在楼家门口下车的时候，楼家长辈已然做好了迎接客人的准备, 徐馨更是一早就站在堂屋门口等待, 他俩一进门，进热情地迎了上来。
“昀昀，你来了——我早就说，你就应该住在家里才对，酒店再好，住着也总是没有家里舒服……”她的视线在颜堇昀和楼孝珩身上掠过，盯了一眼楼孝珩手里的电脑包，“怎么没把行李一起带来？”
颜堇昀被徐馨拉着手, 略有些尴尬地承受着这份热情，“楼伯母，我东西不多。”她稍微有些苍白地解释，“几件换洗衣服都放在乾坤袋里了, 只带着电脑就好。”
徐馨的眼里带着些许怀疑, 但是她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较真, 一手虚搭在颜堇昀背上，引着她进了屋，只留给亲儿子一个背影。
“昀昀，这一次真是要辛苦你了，房间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 你们两个还没吃过午饭吧？等下吃过饭带你过去——不要客气, 你就只管休息, 过两天可是有得熬呢！”
颜堇昀一时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涌到嘴边的客气话被徐馨一句话打了回去，再说出口难免着想，她也就只能“嗯嗯啊啊”地应下徐馨的话。
“珩珩他爸不在。”徐馨又说，“公公在家，但是老人家作息规律，没有特殊情况，三餐都是按点按时，没等你们两个，已经吃过了……”
颜堇昀忙说：“这是应该的。”
徐馨微微一笑，“你不介意就好。”她带着颜堇昀经过客厅，走向里间的餐厅。这间餐厅颜堇昀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上次到楼家听故事的时候，也曾跟楼家一大家子人一起在这边吃过一顿晚饭，只是当时她满脑子都是那些玄而又玄的神话故事，丝毫没留意到餐厅内奢华却又低调的装饰摆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