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是……只是, 这事总要让老太爷、老夫人知道吧……”阿珊喃喃地为自己辩解。
她若是劝阿筠不要去, 阿筠必然是不会听的, 但是提到歅老太爷和歅老太太,阿筠却又觉得这事确实很该和通知祖父祖母一声。
阿笙一直晕睡在床上,又烧得厉害,阿筠不敢耽搁,当下就去敲歅老太爷和歅老太太大房门,将自己的目的告知祖父母,不等二老担心阻止,就转身跑出门,去牵了村子里少有的一匹矮母马,骑上就冲出了村子。
桐乡圣女是唯一可以自由进出村子的人,桐乡虽然与世隔绝,但是这些年规矩渐渐宽松,每隔两三天总会有人出村去镇子上换日用品和货物,这都需要阿筠的帮忙。她这一突然外出,让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措手不及,虽然能理解阿筠担心弟弟的心情,却也难免觉得阿筠打小没有爹娘教诲,有些太过恣意妄为了。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人会相信勋老爷的谬言。这样的桐乡圣女,他们也不得不忍受。
***
“老丈,麻烦问一生,这城里最好的郎中是哪位?”
“郎中啊?”老丈伸手一指,“嘿,你还别说,这些日子那条街上新来了位郎中,许多城里的积年老人,生了好多年都治不好的病,就叫他给治好了。他也不让大家抓太多药,拿着一张纸上下挥舞一阵,再烧成灰喝下,竟就管用!”
这种治病的法子,阿筠还是第一次知道。只是她常年不通世俗,对于城里大夫究竟怎么给人治病也是一无所知。她听了老丈的话,特别是“许多老人的顽疾都叫他个治好了”这句,不由得心中一动:她要找的,不就是这样的大夫嘛!
“老丈,那位郎中在哪条街?怎么走?我又该怎么寻他呢?”
“嘿,姑娘,你可是问对人了。那郎中就在三条街外的那条街上,开了一家名叫汇春堂的医馆。他是北方人,来城里不久,开医馆也不是为了赚银子,乐善好施,名声好得很。姑娘家里是有什么人患了疑难杂症?那去找他呀,准错不了!”
“是我弟弟。”阿筠抿了抿唇,却不打算细说。
老丈只听了一句,就没有了追问下去的打算,只热心地要带阿筠过去。阿筠婉拒了老丈的好意,重新翻身上马,打马朝那边去了。
三条街外,汇春堂。
一个身穿长袍的年轻男人正蹲在地上晒药,一位管家打扮的男人站在他身后,一脸心急成焚地苦劝,“少爷呀,您来西南,就是为了开医馆不成?夫人在家思念着您呢,您还是快回去吧。”
年轻男人正是张北固,他一脸不为所动,“成叔,您还是快回去照顾我娘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挺好的。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只要这间医馆一直开下去,我一定能等到机会!成叔您也知道,我这间医馆名声有多好,这样开下去,周边三省怕不是都能听说我的名声?我就不信那个地方的人一辈子不生怪病、用不到大夫,而且……”
他古怪地一笑,不肯再说下去了。
“少爷……”成叔还待再劝,张北固却猛地抬起头,看向医馆外。
他扭头看着成叔,伸出食指在唇边一挡,又回头看向大门外的街巷。“成书,不要打扰了我的客人。”
“哪来的客人?我说少爷……”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一声马的嘶鸣,随着“登登”的脚步声,一位姑娘手持马鞭,快步跑了进来。她直冲到两人面前,视线在张北固和成叔身上逐一扫过,一时竟陷入犹豫当中。
张北固伸手抹了抹袍子,当先一步,摆出掌柜的姿态,“姑娘来医馆是要抓药、还是看病?”
“你就是郎中?”阿筠偏着头看着张北固,“我弟弟病了,你能随我回家去吗?”
张北固眉头一挑,只觉得自己心“怦怦”狂跳,“你家在哪里?”
“桐乡,你听说过吗?”
“没……有……”张北固吞下一口唾沫,“但是我可以随你同去。”
“好啊。”阿筠莞尔一笑——是这些日子中的第一个真心的、欢喜的笑,“郎中,那就多谢你了。”
这一日,少年和少女终于在城中相遇,只是谁都预料不到,他们的相遇,究竟会演变成怎样的一场相爱,以及此后延绵近百年的遗憾。
张北固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