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急,”江颜安慰,“我有经验,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就算找不到,过上几日,她也会自己出现的。”
“……”白柔霜完全不想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经验的。
果然,提起往事,江颜一脸的辛酸:“等会儿去太虚境看看吧,那里最适合躲藏。你先换个打扮,免得被飞鹰门的人看到,想起拍卖会上咱们和师姐是一道进门的。”
“好。”
江颜果真了解许疏楼,忧心忡忡的白柔霜在太虚境来回绕了三圈,终于遇到了师姐。
不过许疏楼不是被他们找到的,而是自己冲出来的。
她抱着狐狸一个翻滚从画中冲出,以非常潇洒的姿态立在了阶梯上,抬手理了理发丝,意态娴雅,完全看不出被刚刚追杀过的狼狈。
画中正追砍她的人,表情定格在那一瞬间的狰狞上。
白柔霜欲哭无泪:“大师姐,你这是……又惹到什么人了?”
画里有人追杀你,画外也有人追杀你。
白柔霜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竟能亲眼见证大师姐这人憎狗嫌的奔放一生。
第50章
画中凶险
许疏楼对师弟师妹们灿然一笑:“你们怎么找来了?”
“多亏五师兄,”白柔霜看向江颜,“他有丰富的……和你一起出门的经验。”
许疏楼给小狐狸们掸了掸身上尘土,白柔霜只能从这个细节勉强推测出她们在画中被追杀的状况之激烈。
“外面还有人守着吗?”
白柔霜点头:“很多人,你想象不到的多。”
“连上空都有,似乎是生怕你打破楼顶逃出去,”江颜抱臂看她,“飞鹰门多少年没碰到这样的挑衅了,势必要捉拿你回去以儆效尤。”
“我猜也是,”许疏楼叹了口气,安抚了一下怀里的狐狸,“对了,我见到你们三师兄了。”
江颜微怔:“在哪里?”
“他在这里当画师,”许疏楼笑道,“这就带你们去见见。”
“画师?还挺适合他的,”江颜笑了起来,他显见很了解自己的三师兄,“他这些年断断续续做过多少份工了?该不会是又被灵宠们吃穷了吧?”
几人一边向二十层进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是啊,他还新养了只舒雁。”
“舒雁?那东西没什么用,很少有人养的。”
舒雁名字好听,生得却与人间的大鹅一般无二,技能嘛,也与人间的大鹅一般无二――它会啄人。飞得倒是比大鹅高些,口齿也更锋利些,对敌时,若啄破修士一口,能使伤口疼痛不已、百日不愈,再好的灵药也难起效。
但还是没什么用,因为修士不是木头人,他们会飞也会躲,它很难追得上。
“是被其他人抛弃的。”
“怪不得,就三师兄这样的心性,居然还敢打无情道的主意?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江颜不由叹息。那些不曾与修士们签订契约的灵宠们活得自由自在,但它们为修行计,很多都会自愿和修士立契,只是其中也有风险,一旦被签过契约又被抛弃,便会逐渐灵力枯竭、灵智闭塞,变成一只普通的动物,除非再有下一位修士与他们签订契约。
好在修真界会抛弃灵宠的修士并不多。毕竟就连卫玄道那种人品的家伙,在目睹了他的赤风鸟送尾羽给许疏楼后,都没有说要抛弃屁股秃了一小块的赤风。
立契能保证灵宠忠诚,但也有不立契的,就像凤逸身边那些灵宠,很多都是未签订契约的,只是养在他身边,随时可以离开,但它们都不愿意走。
“好消息是,他已经放弃无情道了。”许疏楼很为三师弟欣慰。
几人一路来到二十层,凤逸还在忙着那幅风景画,脸上无意间染了一抹竹青色的颜料,他见到江颜颇有几分惊喜:“五师弟,你也和师姐一起被追杀?”
“没有,被追杀的是她,我就是个过路的。”
“……”
许疏楼给凤逸介绍了白柔霜:“这是最晚入门的小师妹,姓白名柔霜,你在外游历时,也应该听到过消息。”
“小师妹。”凤逸笑着与她打过招呼。
白柔霜礼貌微笑:“见过三师兄。”
凤逸其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一见便令人心生好感。
“师兄我身无长物,不如你就从我那些灵宠里挑一只,作为见面礼如何?”
“这……我怎好夺人所好呢?”
凤逸神色诚恳:“真的没关系的,你甚至可以多挑几只。”
“啊……”白柔霜茫然地看向师姐。
许疏楼只得出来打圆场:“见面礼的事就先算了吧,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躲过飞鹰门的追捕。你可知太虚境中最隐蔽的画是哪一幅?”
“若说起最隐蔽的,”凤逸思索道,“怕就是顶楼那幅画了,若是能想办法骗飞鹰门的人师姐入画了,他们肯定不敢追进去。”
白柔霜奇道:“为何?”
“因为那幅画凶险异常,这么多年来,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凤逸解释道,“若能让他们误以为师姐入画了,门口守着的那些人说不定也会散去,因为他们会以为你再也出不来了。”
“这画有何特别之处?”许疏楼问,“我能否真的入画躲避追捕?”
“那幅画并非楼中画师所作,而是此间主人不知从何处得到的,凶险异常,”凤逸提醒道,“很少有人能活着走出来,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尝试。”
许疏楼蹙眉:“既如此,还是先算了。”
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她。
“你们在惊讶什么?”许疏楼不解,“我看起来像是很喜欢无故找死的人吗?”
师弟师妹们不约而同道:“像。”
“……”
白柔霜好奇道:“像师姐这样喜欢找……咳,我是说,那画如此凶险,为什么还曾有人要进去,就只是为了那份惊险刺激吗?”
凤逸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毕竟大家都是来玩的,不是来找死的。”
就算喜欢惊险刺激,那也是喜欢从惊险中活下来的那种劫后余生的畅快感,没多少人会喜欢刺激一把就死。
“那是?”
凤逸叹道:“如能顺利从那幅画里出来,可以得到太虚境主人奉上的十万上品灵石。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十万?”许疏楼有些心动,“十万可以用很久,还能把我心爱的三师弟从太虚境赎出来,甚至还能让他再养上百只灵宠。”
心爱的三师弟感动道:“师姐,我是在当画师,不是卖身。”
白柔霜问道:“有多少人拿到过这十万灵石?”
“百年间共有三位,”凤逸道,“不过后来连肯尝试的人都渐渐少了,因为这十万灵石很可能有命赚没命花。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入内。”
“什么资格?看境界吗?”
“不看境界,太虚境主人曾重金雇佣过快到渡劫期的修士,那人进去时信心满满,直言自己已快升仙,人间已经没什么能困住他的了,最终却也未能出来,”凤逸道,“那幅画门口有凶兽把守,欲入画者要看那凶兽的心情,它笑了,就是允许你进去,不笑,就是不许你进。”
“还有这等古怪的规矩?”许疏楼想了想,又问道,“既然如此凶险,此间主人为何要重金诱人进入?”
“据说是他的挚友迷失在里面,他想找个人救人出来。”
“救人?”许疏楼认真了些,“这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凶险在何处?”
“这幅画没有名字,据出来的人说,是考验人的心境的。”
“心境?”许疏楼喜道,“这东西我熟啊。”
毕竟她曾把心魔镜当成探望父皇母后的途径,每次入镜都像回家一样。
“师姐,”凤逸正色道,“据说这画能读到你的记忆,它会迅速找到你的弱点,然后根据记忆设一个最凶险的陷阱给你。你可听过无欲居士沈秋莲的名字,还有那位以善入道、人称大善人的黎渠?连那样的人都迷失在内了。”
“迷失的人会如何?”
“反正是在画中,再也出不来了,不知是生是死,”凤逸道,“不过此间主人似乎坚信这些人还活着,并且有心性坚韧之人可以把他们带出来。”
江颜插话道:“不是有人出来过吗?他有没有想过重金请他们再进去一次寻人?”
“自然有过,”凤逸摇了摇头,“只是那些人都断然拒绝了,他们都说,那里有最令人恐惧的噩梦,此生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白柔霜不解:“既如此,太虚境为何还要在门口设凶兽把守?于此间主人而言,难道不是进去的人越多越好?”
“是为筛选,”凤逸摇了摇头,“他也不是想看着人们进去白白送死的,那凶兽能看透人的过去,如果有布满阴霾的过往,便不叫那人进画里去,毕竟进去了也是送死。似乎越是涉世未深、纯洁如白纸的人,越容易通过,只是这样的人很难找。”
“还算有点原则,”许疏楼沉吟,“那我还是去看看吧,能帮就帮。若帮不了,也别叫他再祸害其他人了。”
“这太危险了,师姐你的过往有太多可以被利用的地方……”看到许疏楼的表情,凤逸叹了口气,“我就多余说这些是不是?”
“放心吧,既是涉及心境,我自有两分把握,”许疏楼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会去赴必死的局,我可还舍不得这个人世间呢。”
“……”
白柔霜等人随着师姐上了顶楼,中途躲了一次飞鹰门进来搜查的人,路过春宫图还停下来好奇打量了片刻。顶层果然四下无人,只有一只凶兽把守着入口。
不远处立着一块牌子,提醒大家此画凶险。
牌子边还有一副桌椅,上面贴心地摆着笔墨纸砚,据凤逸介绍,这是用来让入画者留下遗言的。
“……”
几人远远张望了一下,凶兽身后那幅画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反而比太虚境内其他画作都要平常些。它的画面是静止的,画上有黄金珠宝、美酒珍馐、官袍玉玺、灵草仙丹、名剑法宝、琅窒晒……
似乎一切凡人与修士所欲所求,都在这画上有所体现。
它看起来并不可怕,反而有些诱人。
许疏楼示意师弟师妹们止步,把狐狸交给他们,自己举步上前暴露在那凶兽的视线之下。
它生得十分可怖,头上有角,遍体通黑,见到有人上前便张大铜铃般的黄色眼睛看向许疏楼。
一眼扫过,它没有笑,反而看起来更加严肃。
这便是不许她进入了。
看到那凶兽板着脸,白柔霜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她这边尚未庆幸完毕,许疏楼却已经大步上前,伸手给那凶兽提拉了一下嘴角:“笑一个吧小宝贝!”
“……”
第51章
孰为真,孰为幻
“……”
“……”
从人到兽,一片沉默。
别说白柔霜几人了,连那凶兽都愣住了,在它的记忆中,诞生至今,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对待。
眼前的登徒子对它歉意一笑。
万籁俱寂中,原本极轻的机括声,入了众人的耳。
随着凶兽唇角露出一道被动的笑容,它身后竟有一条通道浮现在众人面前。
江颜等人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看来太虚境这术法装置委实不大智慧,只管凶兽露出笑容便是,不管那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主动还是被迫。
许疏楼的惊讶不亚于师弟师妹们,她也就是随手一皮,没想到还真的可以。
几人得以近距离凑到画前观察,白柔霜好奇抬手轻触,那画却仿佛有生命般,缠绕上了她的手指,吓得她连连后退。
她一退,那画也恢复了平静。
“师姐,这看起来太危险了,”白柔霜苦口婆心,“你还是再想想吧。”
一道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有位管事打扮的男子登得楼来,看着众人,目带惊异:“请问是哪位修者通过了墨猊兽的审视?”
“……”哪位也没通过,我们作弊啦。
但凶兽的眼神出卖了许疏楼,她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您是?”
“我是太虚境的管事之一,这方室内一旦有人踏入,便会有法宝通知我们,”男子向许疏楼行了一礼,“姑娘请受在下一礼。”
许疏楼及时拦住他,不受他的礼:“这是为何?”
“姑娘,您有所不知,由于迷失在这幅无名画中的修者越来越多,我家主人提高了标准,”管事笑道,“现在只有真正无欲无求、纯真无暇之人才能使这墨猊兽露出笑容,我这一礼敬的是您的心性。”
“纯真无暇”的许疏楼颇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凶兽,不知它是否会揭穿自己。
凶兽不欲搭理她,这么积极地找死,何必阻拦?
管事问道:“姑娘,纵然通过神兽审视,也可回头,您确定要入画吗?”
“是。”
“按我家的主人的规定,我必须问一句您是否清楚画中凶险,是否已考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