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往常一样,边洗澡边在水流的冲洗下思考问题。
对于林檬檬的突然消失,她心里其实有了一些猜测。
现在可以知道的是,陈莺很不对劲儿,而她昨天晚上,正是从陈莺那里问来了林檬檬的电话号码。
她向陈莺询问林檬檬的电话号码的这个举动,也许露出了什么破绽,让她和林檬檬都暴露在了危险之下。
而林檬檬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很可能出现了疏漏,导致被“它们”的目光注意到了。
这个猜测让梁挽颐的心情很沉重,十有八九,林檬檬出事真的是她间接导致的。
她生出了一种后悔的情绪,可这份后悔同样没有形状,让她根本抓不住,她那时还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陈莺不对劲儿,更加不清楚如何规避危险,她就算想后悔,都找不到方向......
再有就是和陈莺有关的信息。
刚刚看到的那篇关于塔拉津湖的文章让梁挽颐很疑惑。
文章既然出自陈莺之手,那么她看到的内容就必定是陈莺想让她看到的。
塔拉津湖,湖怪,还有那个奇怪的名词,蟒谷王。
蟒谷王是什么?
那些文字虽然混乱,但字里行间却很明显地透露出了一种对蟒谷王的崇拜和敬仰,梁挽颐甚至只是回忆都能感觉到那种可怕的狂热情绪。
梁挽颐不敢在网上搜,她怕她又搜到什么可怕的信息。毕竟现在看来,知识这种东西,似乎并不是安全的,它具有强力的攻击性,甚至可以无孔不入。
但要说不好奇,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梁挽颐很好奇,她甚至对所谓的“真相”都很好奇。如果不是她一直极力控制,那份强烈的好奇心几乎抓心挠肝般地在她心里疯狂生长。
也许她会这么积极地订机票去塔拉津,并不是为了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而是想要去探寻真相。
这个想法延续了一会儿,梁挽颐就猛地醒悟了过来,她赶紧伸手将淋浴关了,裹上浴巾走出了水汽氤氲的浴室。
外面的空气有些凉,瞬间就让梁挽颐清醒了,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心底的强烈好奇情绪不太正常,怎么可能有人明知道会有生命的危险,还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真相就那么重要吗?不要命了?
梁挽颐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想来后续的发展就看这趟塔拉津的旅行了,只能说,希望顺利吧。
躺上床后,梁挽颐按照陶馨雅的指示,用笔在本子上简单地记录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当然,她没敢明写,只是记流水帐式的陈述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这天晚上,梁挽颐还是一如既往地失眠了。
闹钟在第二天的早上六点准时响起,梁挽颐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利落地穿了套比较舒适的运动装。
她系好运动鞋的鞋带后起身,站在玄关处的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竟然觉得她看起来好像还挺有青春气息的,就像真的回到了大学时期一样。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挽颐叹了口气,背上背包和相机包,就拖着行李箱推门走了出去。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标着“17-8”的门牌号,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安静得会传出回音的走廊里慢慢走远。
......
九点的飞机,梁挽颐提前两个小时抵达江北机场,很快就办好了托运。她选了飞机上靠窗的位置。
梁挽颐要去的地方景致与她生活的城市完全不同。在飞机即将降落时时,她顺着圆形的玻璃窗,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如金色的海洋,绵延不绝;浅浅的云层下,是起伏的黑色山脉,其上盖着厚厚的雪被子,边缘的雪带蜿蜒倾泄而下,如洁白的丝绸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山峰......
飞了四个小时,飞机终于在下午一点抵达了中转的城市。
因为在飞机上已经吃了点儿东西,梁挽颐就懒得吃午饭了。订的中转机是下午三点半的,她直接办了手续,进了候机厅,顺便利用这段空闲的时候,在网上订好了民宿。
塔拉津村没有酒店,去那里旅游只能住当地的小木屋。那里不少本地人都将自己的家改成了民宿,提供给外地游客居住。
一个半小时的飞机外加九十公里的车程后,梁挽颐终于满脸疲惫地到达了塔拉津,这时竟然已经晚上八点了。
八点,放在别的地方,天早就黑了,但是这里的经纬度不同,晚上八点天亮得跟五六点似的。
天没黑,温度却不高,好在她已经提前从箱子里拽了件牛仔外套披在身上,但风一打,还是觉得有点儿冷。
当然,让梁挽颐最绝望的不仅于此,因为她距离她要去的塔拉津村其实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当地说是为了保护自然风光,不允许私家车开进去。
她只能拖着自己巨大的箱子,站在类似于游客中转处,等着当地人开的拖拉机来接他们这批游客。
没错,很离谱,就是拖拉机。
所以说塔拉津是冷门景区不是没有理由的,这种交通方式甚至不能用普通的麻烦来形容了,堪称艰辛。
不过周围等拖拉机的游客也不算少,谁让这种远离城市的自由生活也是很多人向往的呢?他们大多吵吵闹闹,脸上充满了对这趟旅行的期待。
梁挽颐还观察到有扛着全套拍摄设备的游客,很显然是来搞摄影的。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沉重无比的箱子,叹了口气。
想当初她放弃深空摄影,其实不仅是因为贵,还有个原因就是......实在太重了!她这个人又比较孤狼,不喜欢和别人同行,当初会买车也是这个原因,把设备扔进车里可比自己搬轻松。
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又饥寒交加,梁挽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死亡的威胁好像也没那么紧迫了。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考虑那么多了,她好饿。
等车的地方像个小集市,有不少小吃摊,烟火气很重。
梁挽颐的目光一一扫去,烤羊肉串,羊腿手抓饭,缸子肉......
她又疲惫地将目光移开了。
都是羊肉,她实在无福消受。
梁挽颐靠着自己的行李箱时,突然注意到在遍地羊肉的小吃摊里,有辆挂着“天津煎饼果子”招牌的小推车,如一股清流。
她赶紧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拖着沉重的步子,穿过满是羊膻味儿的空气,精准地走到了煎饼果子摊前面,对着一看就不是少数民族的摊饼小哥道:“给我来个煎饼果子。”
对方的手法很娴熟,很快就将煎饼果子做好了,装在纸袋子里递给了她。
梁挽颐捧起来刚咬了一口,旁边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似乎是有人在喧闹。
周围一直很吵,她也没在意,只专注地吃着手里的东西,压根儿没往那边看。
很快,那嘈杂的声音就清晰了起来。
“那边,吃煎饼果子的!”
梁挽颐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煎饼果子,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皱眉看了过去,就见一个穿着蓝色冲锋衣的年轻男人,站在不远处对她大声道:“说了多少次了,这里交通不便利!到时候公司的人都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你就高兴了!”
梁挽颐也没太看清楚男人的脸,她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男人身后站着的几个小姑娘身上,其中还有人手里拿着在附近地毯上买的少数民族的手工帽子。她们皆垂着头,那表情让梁挽颐想起上学时期,因在课堂上玩手机当场被老师捕获的同学。
思及男人刚刚对她说的话,梁挽颐大概明白过来了,这位估摸着是某个公司的领导吧,他身后那些应该是他们家的员工,他可能是把她也当成他们公司的了。
梁挽颐心想,近视的人,出门还是戴个眼镜比较好。
她也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低头继续吃手里的煎饼果子。
那年轻男人被她的无视气笑了:“小姑娘,你脾气挺大啊。”
梁挽颐还是没什么反应。
男人似乎想走过来,他身后的有人拉住他,小声说了句:“萧哥,她不是我们公司的。”
一句话,空气陷入了某种尴尬的气氛中。
梁挽颐毫无所觉,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她最不在乎的就是人际关系,得罪人或者让人下不来台这种事情,她可没少干。
“有喝的吗?”梁挽颐很淡定地向煎饼果子摊的年轻老板问道。
老板从车下面抽出了一瓶包装陌生的饮料道:“卡瓦斯,二十一瓶。”
第14章 ①④
卡瓦斯是当地一种特色的酒精饮料,这东西跟格瓦斯的名字很像,其实它们的确是出自同宗。
十九世纪末,俄罗斯没落的贵族将卡瓦斯的配方传入了这里,只不过在当地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所以味道上会有些许不同。
卡瓦斯里会加入大量蜂蜜,喝在嘴里除了麦芽发酵的味道,还会有一股浓郁的蜂蜜味儿。总之是甜的,梁挽颐很喜欢这种奇特的风味。
但是,二十一瓶......
好吧,景区价格,可以理解。
梁挽颐犹豫了几秒,还是扫码付款了。她拿着煎饼果子和卡瓦斯,在旁边支棱起的折叠桌旁坐下,一边吃一边缓解着旅途的疲惫。
对于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她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四周依旧吵吵闹闹,烟火气很重。处在这种环境里,梁挽颐总有种飘飘摇摇、格格不入的感觉。
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门”呢?完全没有思路啊。难不成她站在街上,大喊一声“门,你在哪里?”,那个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门”就能自动出现在她面前了?
梁挽颐回忆了一下陶馨雅给她留下的那条视频,陶馨雅很显然是在塔拉津村里的某间小木屋中拍摄的那条视频。
梁挽颐决定等到了塔拉津村,去好好找一下这间屋子,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她正思考着,身边突然有人坐了下来,梁挽颐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孩坐到了她旁边,女孩眼睛很大,梳着齐刘海,看起来有点儿面熟。
梁挽颐的目光下移,就看到她手里拿了个从附近小摊上买来的手工编制帽,她反应了一下,眼前这位好像就是刚刚站在那个冲锋衣小帅哥后面的女孩之一。
年龄不大,像那种大学刚毕业的。
对方主动开口道:“姐姐,不好意思啊,我是替萧哥来给你道歉的。”
梁挽颐往她身后瞟了一眼,就见她们那个萧哥站在不远处,看不太清表情。
“没关系,”梁挽颐很冷淡地道,“我不在意。”
认错人嘛,很正常。
那女孩还在继续说着:“姐姐,其实萧哥不是我们公司的,他姐姐是我们老板,我们是公司组织过来旅游的,他因为一直在这边工作,我们老板就让他照顾我们一下,他以为你也是我们的同事才喊你的。”
听她说了一堆,梁挽颐不太走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没关系,我没生气。”
随便吧,反正都是路人,名字都懒得去了解。
女孩被梁挽颐敷衍的态度噎了一下,她很快调整好了笑容:“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吧,我们公司来旅游的都是女孩子,看你一个人,我们也可以照应你一下呀。”
她显得很自来熟,甚至主动亮出了微信的二维码,然后道:“我叫韩晴,晴天的晴。”
梁挽颐终于掀起眼皮认真地打量起了身旁之人。
她来这里是为了解决身上的问题的,而且经历了这两天的诡异事件,她现在其实还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对于陌生人,她发自内心的抵触。所以韩晴的主动接近让她不太舒服。
梁挽颐那副略有些审视的目光让韩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了,不过梁挽颐还是慢慢掏出了手机,加了她的好友,然后道:“梁挽颐。”
韩晴输备注的时候,问道:“是哪两个字。”
“挽留的挽,颐养的颐。”
“原来是挽颐姐,你订的是哪家民宿啊,这边总共就那几家,说不定我们是同一家呢。”
梁挽颐回忆了一下道:“好像叫原木别苑吧。”
韩晴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我们订的还真是同一家!挽颐姐等会儿可以跟我们一路了!”
加上好友之后,韩晴更加自来熟了,她不停地找着话题,显然是那种不会让气氛陷入尴尬冷场的人。
韩晴很快就把自己的信息大致都抖了出来,虽然她一声声地叫梁挽颐姐,看着年龄也不大,但她们其实是同一届毕业的,年纪差不多大。听她描述,她的同事也是和她同一批进公司的。
这热络的样子反倒让梁挽颐尴尬起来,她出来旅游可不是为了交朋友的,她现在这副对人家爱答不理的样子,她自己都想骂一句情商低。
韩晴就像是热脸在贴冷屁股,可是梁挽颐可不想改,她还没脱离危险呢,哪来的心情交朋友?
韩晴又注意到了梁挽颐微信里的资料,惊讶道:“挽颐姐,你也是雾城人啊,我们也是,没想到在塔拉津旅游还能遇到老乡,怪不得看见你就觉得亲切。”
“那确实挺巧的。”梁挽颐笑了笑,心里却突然警戒了起来。
跟她来自一个地方,还如此热情,让她心里毛毛的。
不会其实这个人和陈莺一样都不太对劲儿吧。
“你们是什么公司的?”梁挽颐皱眉。
“广告公司的,”韩晴道,“我们公司每年都会安排业绩出色的小组出来旅游,我们老板说她弟弟正好在塔拉津这边工作,就让我们来这里了。”
梁挽颐还没继续往下问,韩晴就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萧哥在这边待了好多年了,他看我们都是女孩子就一直嘱咐我们这里不算太安全,他刚刚是以为你也是和我们一路的,才有点儿生气的,他也是好心。”
在这边工作,还待了好多年了......
梁挽颐心思微动,她问道:“你们那个萧哥,叫什么名字?”
韩晴“哎呀”了一声:“你看我都忘跟你说这个了,他叫萧野,是我们老板的亲弟弟,在这边做摄影的,我跟你说啊,我们公司可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呢。”
做摄影的......
梁挽颐挑眉:“深空摄影?”
韩晴“咦”了一声:“挽颐姐也对深空摄影有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