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降临——子琼【完结】
时间:2023-03-21 17:42:02

  梁挽颐紧盯着乌鸦的眼睛, 那只眼睛黑白分明, 瞳孔还没完全涣散。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从梁挽颐心底升起,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那颗凸起的眼球有一种浓重的违和感。就好像那颗眼球并不是乌鸦自然生长出来的, 而是用某种特殊的方式缝合上去的。
  不等她仔细看,在她对面的萧野已经一脚将那只乌鸦踢下了车斗,只余下一滩黑得几乎要凝成块的血迹。
  梁挽颐注意到,那只乌鸦掉落下去的姿态非常僵硬,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或者说,那是一具已经完全僵硬掉的尸体。
  她低头看去,目光扫向了散落一地的鸟尸。那些尸体都很僵硬,毫无生气,刚死的尸体根本不可能僵硬成这样。
  梁挽颐以前上学的时候,学校的小凉亭里总栖着一些麻雀,她曾见过一群死掉的麻雀,僵硬地躺在它们自己铸起的鸟巢里。
  那些麻雀刚死不久时,尸体还是柔软的,但隔了几天梁挽颐再去看,麻雀的尸体就完全僵硬了,还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和眼前这些乌鸦的状态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些乌鸦真的已经死了很久了?可是刚刚,梁挽颐分明亲眼看到了它们煽动翅膀,发出尖利的叫声,向拖拉机的方向扑过来。
  也就是说......他们被一群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袭击了?
  这想法让梁挽颐一阵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田悦突然看着梁挽颐尖叫了一声。
  梁挽颐也吓了一跳,扭头不解地看着她。
  田悦的表情很惊恐,她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梁挽颐的方向。而梁挽颐则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目光虽然是望向自己的,但她的眼神却死死地锁定在她的右肩上。
  就好像......就好像此时在她的右肩上正趴着一个什么东西!
  而这一刻,梁挽颐的感官也慢慢回归了,刚刚的她似乎因为太过紧张了,加上她一直专注地关注着周围,她下意识就忽视了自身的情况。
  她现在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右肩上似乎压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而她靠近右肩的右侧脖颈上则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
  是什么东西?!
  萧野突然朝她伸出手来,从她肩上猛地抓起了什么,朝着车下扔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尖锐的疼痛感传来,热流顺着脖子上的皮肤冒了出来。
  梁挽颐眯起眼睛才看清,萧野扔下去的同样是一只乌鸦的尸体。刚刚应该是有一只死乌鸦恰好落在了她的肩上,鸟喙扎上了她的脖子。
  她伸手往脖子上摸了一把,果然摸了一手的血。
  田悦赶紧从包里拿了张餐巾纸递给梁挽颐。
  梁挽颐接过了纸按住了伤口,心里有些后怕,也亏得那乌鸦没直接把她脖子给撞穿,要不然她就在这儿交代了,而且这死法也过于诡异了些。
  梁挽颐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冲其他几人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的暂时没事。虽然流了点儿血,但她知道她的伤口并不深,否则她也不会在在最开始感觉不出来任何痛觉。
  没有人再说话,因为眼下的情况太诡异了,荒郊野岭,四周寂静无人,路边只有高大的白桦树和冷杉,辽阔的草场带来的是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除开梁挽颐外的其他几人其实都还好,他们只是有些害怕,并没有像梁挽颐这样恐惧。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意识到任何异常,这种无知反倒让他们处于一种相对安全的状态。
  驾驶员大爷已经从车底下钻出来了,他不知从哪捡了根树枝,脸色难看地用树枝将落在拖拉机上的乌鸦全都捅了下去,然后大声招呼着几人,让他们坐好。
  田悦和韩晴被大爷吼得有点儿发懵,萧野出声安慰她们:“没事,老一辈的人都比较迷信,刚刚发生的事情在当地习俗里属于不详。”
  韩晴点了点头道:“确实很吓人,也不知道那些乌鸦在发什么疯。”
  梁挽颐捂着脖子,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这几人似乎因为没怎么关注周围的景致,或者说,他们本身对地形不熟,所以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一直在原地打转。
  而在这里住得比较久的萧野,则因为背对那片不停重复出现的冷杉林,同样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至于突然发狂的乌鸦,其实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气候的反常,人为的干扰......总之,只要想,就可以把这件事套进任何一个完全合理的借口之下。
  反倒是所谓的“迷信的老一辈人”对异常本身多了一份更接近于事实的敬畏。
  除此之外,梁挽颐还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在此前,陶馨雅和林檬檬都提醒过她,绝对不要表现出来自己已经发现异常了,否则那些“它们”就会投下目光,就会让你陷入无法理解的危险境地。
  可现在的情况是,那位牧民大爷显然也发现了异常,他和她一样发现了这条路在不停地重复,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了同一个地方,可大爷却并没有被“它们”发现。
  梁挽颐攥紧了拳头,她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也许异常本身并不危险,危险的是对异常的认知。
  就好比,这个世界上经常流传的一些都市传说,或者神秘故事其实有很多,但是亲身经历过或是时常讨论的人并没有发生意外。如果这些异常本身就很危险,那他们早就该出事了。
  “你们没发现,”梁挽颐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口了,“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吗?”
  她伸手指着萧野身后的冷杉林道:“这里,我已经连续见到了两次了,包括树下的那头黑牛,都一模一样。但是我们根本没有走回头路。”
  说完之后,梁挽颐的冷汗已经冒了一身,她紧张地等待着,好在并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赌对了。
  其余几人则因为梁挽颐的话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萧野直接转过身来坐到了梁挽颐旁边,盯着那片冷杉林问道:“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我确定。”
  韩晴和田悦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了。
  韩晴道:“难道是......鬼打墙吗?”
  她说到鬼打墙三个字时,声音都在发抖。
  田悦道:“鬼打墙是有科学解释的,不是说是人在精神紧绷的情况下,不自觉绕了弯路,自己也没发现吗?”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但很显然,这种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
  人在精神紧绷下会绕弯路,可是他们是坐在车上啊。
  “再看看吧。”萧野皱眉说道。
  梁挽颐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萧野没怎么相信她的话。不过也是,不是亲眼所见,这种事情谁会相信呢。
  梁挽颐什么也没说,驾驶员大爷已经重新上车了,他猛踩了一脚油门,拖拉机就一路轰鸣着冲了出去。
  拖拉机响成这样,再想说话也费劲。不知道是因为大爷紧张的态度,还是梁挽颐刚刚说的那些话,耳边虽有风呼呼吹着,但空气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凝重。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最西边的山峰下,但周围并没有完全陷入黑暗,在山峰顶上,还留有一线暗色的天光。
  拖拉机的车头灯完全打开了,将前路照得通明。
  几人都紧盯着梁挽颐刚刚指的方向,似乎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如她所说的,一直在走同一条路。
  拖拉机开得比刚刚快多了,驾驶的大爷显然是想赶紧脱离现在的环境。
  在夜色下,环抱着草场的起伏群山宽大又阴森,在连绵倒退的过程中,梁挽颐生出了一种很恐怖的错觉,就好像那一座座的山,一排排的针叶林都活了过来,长牙五爪地追赶着他们。
  不知驶出了多远,前路一直是一片荒原,始终看不到灯火。
  大爷再次将拖拉机停了下来,嗡鸣声骤然停止,空气安静得可怕。
  坐在车斗最前方的韩晴微微回了下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她的目光却突然定住了,脸上也露出了无比恐惧的表情。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指着拖拉机的斜后方,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其他人都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那片熟悉的冷杉林好整以暇地立在斜后方,树下那头肥壮的老黑牛一如既往地低头吃着草。
  高大的翠树只是安静的立着,氲在黑夜里,却好似被赋予了生命,仿佛下一秒就会迈着步子冲过来,将所有人都吞吃下去。
  一切都没变,仿佛刚刚拖拉机猛冲出去的那段记忆是假的,是他们产生了集体幻觉。
  原本不太相信的萧野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似自语般地喃喃道:“怎么可能?”
  田悦吓得几乎都快哭出了来,她看向萧野道:“萧哥,现在怎么办?”
  韩晴也被吓得发抖,她掏出手机道:“要不报警求助吧。”
  可她刚按亮手机的屏幕,脸就白了。
  “怎么了?”田悦问道。
  韩晴将手机屏幕转过来面向大家道:“没有信号,一点都没有,报警电话都打不了。”
  田悦也赶紧翻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同样表情难看地摇了摇头:“我的手机也没信号。”
  梁挽颐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的确没信号,不过这也正常,她早就料到了。
  按照梁挽颐之前几次的经历来看,只要不去触犯禁忌,把“它们”招惹过来,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它们”发现看不到他们之后,他们自己就会从异常里脱离出去的。
  萧野显然也很慌,但作为全车除开驾驶员大爷以外唯一的男性,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塔拉津本来信号就不是很稳定,我在这边住的时候也经常出现没有信号的情况。”
  这时候,驾驶员大爷又跳下了车,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沓纸钱,用打火机点燃之后就烧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火光碎屑很快就随风飘得到处都是。
  这场景太诡异了,几人脸色都不好看,试问在荒郊野岭,突然遇上了鬼打墙,而同行的当地老大爷还掏出了纸钱来烧,谁能不怕?
  萧野安慰道:“这边是有这样的传统的,遇上怪事烧一沓纸钱就好了。”
  梁挽颐蹙眉沉思,她可不觉得事情有那么简单,毕竟这几日来,在她的认知里,“它们”可不是鬼,而是一些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
  纸钱刚烧完,萧野的手机就突然响了。
  尖锐的铃声在了无人烟的草场中央荡开,极具穿透力,跳动的音乐声顺着风灌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秉着呼吸,紧盯着萧野手上的手机。
  梁挽颐的心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眼前这幕让她不可避免地联想到昨天在殡仪馆里发生的事,她那时就是因为突然收到了陈莺发来的消息,才落入了险境。
  萧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开始被铃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他就准备按下接听键。
  梁挽颐脸色一变。
  “别接!”她几乎扑了过去,抓住了萧野的手,可显然已经晚了,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接听键上。
  因为梁挽颐的动作,手机从萧野的手中被撞到了地上,碰开了免提键,里面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
  “萧野?听得到吗?”
  声音滋滋啦啦的,信号不太稳定。
  “是海哥,”萧野对梁挽颐莫名的惊慌很是茫然,他解释道,“是民宿的前台,我一直住在这边的,和他比较熟。”
  他弯腰将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开口说道:“海哥,我听得到。”
  那边听到萧野的声音之后松了口气:“你不是说出去接你姐姐公司的小员工去了吗?都过了多久了?好几个小时了,外面天都黑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刚刚我们老板从中转站那边回来,说中转站那儿的游客都已经上车了,最后一批上车的也到村子了,让我打电话来问问你们人呢?”
  这位海哥的口音实在是太重了,梁挽颐认真地听了半天才听懂他在说什么。
  萧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状况,于是沉着声音道:“我们迷路了。”
  “什么?迷路了?”海哥的语气里都是不可思议,“那边不就一条直线吗?一路开过来半个来小时就到了,你们迷路能迷去哪?”
  他连珠炮般地问完之后,他身边好像有人说了点儿什么,但听不大清楚,只觉得吵吵闹闹的。
  他“啊”了一声,突然对萧野道:“你们司机是谁,你把你手机给司机,我跟他说。”
  驾驶员大爷这会儿也站在车旁边,紧张地盯着他们看,听到电话里这么说后,他主动伸出手接过了萧野手里的手机,关掉了免提,贴在耳朵上听了起来。
  那边说了几句什么,大爷叽里呱啦地回了一串,两方一来一往也不知道都在讲什么,只能看出来大爷的情绪很激动。
  这边当地的方言极为难懂,梁挽颐是一句都听不明白。她之前接单摄影的时候,也跑过不少地方,其他地方的方言虽然也是方言,但好歹听音儿能听出个大概来。
  这边的方言则不一样,简直可以说是自成一系,像是换了种语言似的。
  “他在说什么?”韩晴扭头问萧野,她大概是觉得萧野在这边待得久,也许能听懂。
  萧野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根本听不明白。
  梁挽颐的脸色很苍白,她紧盯着拿着手机的大爷,全身都绷紧了。
  “梁小姐,”萧野看向了梁挽颐,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接?”
  他这么一问,田悦和韩晴也向梁挽颐看了过来。
  梁挽颐一手按着餐巾纸捂着自己受伤的脖子,一手按在膝盖上,抬眼看向他们几个,语气很严肃:“刚刚不是都确认过了吗?手机都没有信号。”
  说着她又看向了萧野:“所以你为什么会接到电话呢?”
  萧野因为梁挽颐那过于认真的表情愣了愣,才道:“这边信号一直都不太稳定,时好时坏,可能突然又好了。而且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是我认识的人,正好可以向他求助。”
  韩晴和田悦也觉得有道理,都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给你打电话的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呢?”
  梁挽颐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看起来很恐怖,因为另外三人此时看向她的目光中都慢慢浮上了几分忌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