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吼完,胸膛剧烈起伏,阑市冷硬的春风吹起她的头发,不断拍打在脸侧脖颈。
但她眼睛都不眨,被攥着的手腕克制不住的抖。
薛凛不顾胸口被她戳的生疼,一用力,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带着哭腔,蹭着她的耳骨,像生怕被抛弃的大型犬:“对不起,我没做到,对不起,我记错了。”
他现在变得有些无赖,至少比以前难缠。
魏惜推不开他,愤而露出利齿,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他的衬衫很薄,轻易被齿尖濡湿,压向皮|肉。
薛凛疼的一抖,浑身肌肉绷紧,连抱着她的手臂都更坚硬了,却固执地没松开她。
魏惜咬的很重,牙关都酸了,薛凛还是忍着痛,细碎低语在她耳边道歉。
半晌,她松开牙齿,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轻声问道:“我送你那张照片写着什么?”
薛凛顿了顿,努力回忆,小声说:“阿西永远不会忘记薛凛,后面好像是拼音。”
魏惜道:“你记着,我做到了。”
作者有话说:
◉ 第58章
“记得了。”薛凛声音放软, 想去抱抱她。
手刚碰到她的腰,不远处餐厅大门骤然推开。
餐厅服务员拎着烟灰缸到院门口磕烟灰。
魏惜和薛凛立刻移开对视的眼神。
“......”
“......”
烟灰缸有节奏的敲在台阶上,声声不息, 没完没了。
魏惜低咳, 细若蚊蚋道:“一会儿回去怎么办?”
薛凛眨眼:“很难。”
两位家长都不是好糊弄的,他们一前一后跑出来,情绪那么古怪,肯定瞒不住了。
魏惜摸了摸鼻尖:“总得给个理由。”
薛凛打量她的脸色:“嗯......”
魏惜主动道:“我去卫生间, 第一天肚子疼。”
薛凛挑眉:“那我,顺便帮你买卫生巾?”
魏惜硬着头皮:“也行。”
俩人一前一后回去, 发现自他们走后, 桌上的菜一点也没动。
孟棠之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姜颂辛则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
孟棠之之前知道很多, 今天看两人的状态, 又猜到不少。
在意成这样,总归离和好不远了。
她能跟姜颂辛再次熟络起来,的确是因为薛凛和魏惜的关系。
那年寒假前, 孟棠之和薛盛卫接到T大建筑系教授的电话,说薛凛缺考了期末考试,按规定只能挂科处理, 明年重修。
薛凛虽然在高中也特立独行,偶尔跟校领导叫板,但从没做过缺考挂科这么离经叛道的事。
况且,大学档案中, 挂科是比较严重的事, 将来任何投递简历的场合, 都要解释一下挂科的原因。
当然, 薛凛可以直接继承家业,不去外面投简历,但作为未来的领导者,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又怎么能服众呢。
孟棠之脾气急,恨不得冲到T大去把薛凛揍一顿,薛盛卫虽然也震惊,但到底耐性好,沉得住气,只说让薛凛回家一趟,别的再说。
等薛凛回了家,孟棠之和薛盛卫看了他的状态,却什么气也发不出来了。
薛凛失魂落魄,眼里都是血丝,眼圈也青了许多,衣服皱皱巴巴,身上还多了烟酒气。
他似乎也做好了被父母责备训斥的准备,于是垂眼,一语不发,一副随便的姿态。
孟棠之深吸一口气,也只好一指浴室:“洗澡去。”
薛凛眼皮动了动,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澡了。
孟棠之看了薛盛卫一眼,薛盛卫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等薛凛洗完澡出来,两人坐在沙发上,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薛盛卫尽量语气平静问:“是因为那个姑娘吗?”
薛凛拉了个小板凳,坐在茶几前,依旧垂着头,算是默认。
孟棠之只知道薛凛有个喜欢的女孩儿,但是生日那天没能带回来,可后来薛凛的情绪也调整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上大学后反而愈演愈烈了。
孟棠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跟父母好好说说,我们毕竟比你见得多看得远,能给你很多建议。”
挂科什么的,她也懒得追究了,薛凛现在完全是一副被感情伤的很深的模样。
薛凛自知挂科不对,心里也有愧疚,不可能跟父母顶着,只好低声道:“等寒假过去,我就调整好了,以后不会挂科了,绩点我会尽量补回来的。”
薛盛卫担忧道:“儿子,挂科这件事你不用有负担,我们现在更关心你的心理状况。”
孟棠之也说:“那个女孩儿到底是谁啊,都到现在了,你们俩还不告诉我。”
薛盛卫主动提了那个名字:“魏惜,魏铭启的女儿,我之前跟她爸合作开发区的项目。”
孟棠之愣了愣:“就是......考省状元的那个魏惜?”
薛盛卫对薛凛说:“我知道你喜欢她,沙龙会那天,我看她对你也不是没感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搞得这么狼狈?”
薛凛闭眼,噤声了好久,薛盛卫和孟棠之就耐心等着,直到他愿意开口。
他也确实忍的太难受了,除了父母,他也没处发泄那些情绪。
他把和魏惜以及西尧之间发生的那些事都说了。
孟棠之和薛盛卫也很惊讶。
薛盛卫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么多阴差阳错的误会,但仔细一想,这些误会,矛盾,好像也只有在这个年纪,才会轰然爆发。
孟棠之皱着眉:“你是说,当初西尧受伤住院,还对你说是魏惜干的?”
薛凛颓然压了压眼睛:“我当然没信,但是......我没处理好。”
孟棠之将脸扭到一边,安静一会儿才说:“后来你疏远西尧,也不肯跟沈阿姨吃饭,也是因为这件事?”
薛凛不答。
孟棠之:“你当初怎么不跟我说呢?”
薛凛目光落在地上,无法聚焦,只是机械性道:“沈阿姨对你有恩,又跟你们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不必因为我如何,我和西尧做不成朋友,那是我的事,你们从来不干涉我交友,给我自由,将心比心,我对你们也是一样,爸不是总说,虽然是亲人,但首先是独立的个体吗。”
孟棠之:“道理虽然是这样,但现实中,谁又能分的清呢?父母孩子本来就是利益共同体,你不想影响,可还是会影响,你和西尧关系不好,我和沈舒怡都感觉得到。”
薛凛不说话了。
薛盛卫叹了口气:“薛凛,我不觉得偶尔的冲动和莽撞一定是坏事,这证明你是个有血性的人,不过人随着年龄的成长,理智会越来越占据上风,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有成熟的判断和思考了,可你还是逃了考试,我能认为,你认定她了吗?”
薛凛显得无助又迷茫,低声喃喃:“......我只喜欢她。”
孟棠之无奈摇头:“我们知道了。”
再然后,孟棠之就渐渐和姜颂辛熟悉起来。
孟棠之身为教育系统的人,很容易跟姜颂辛这样的教育类主播建立联系,而姜颂辛本性善良温柔,还当是巧合缘分。
秋塘包间里,服务员又来换茶。
茶水飘着淡淡香气,和薛凛身上的味道很像,应该是凤凰单枞。
两人胡诌的理由一说,孟棠之挑了下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姜颂辛脸上的困惑还没消。
但她们都没有多问什么,魏惜和薛凛也就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
一顿饭吃的各揣心事,后半截也没有轻松一点儿。
十二点半吃完饭,姜颂辛结了账,也不知该不该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孟棠之了。
犹豫许久,还是没拿出来,只是礼貌告了别。
她怕这礼物在这个时间送出去,含义就变了。
孟棠之带着薛凛走时,薛凛还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魏惜。
等他们一上车,姜颂辛就拉住魏惜,凝眉问:“你和薛凛是怎么回事?”
魏惜就知道瞒不住,只好叹息一声:“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以前有点误会,刚才解开了。”
姜颂辛:“什么误会啊?”
魏惜:“他把阿西认成另一个人了,我一直不知道,就这样。”
姜颂辛还是不解,紧紧盯着魏惜:“认错就认错了,幼儿园那点事儿,你们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就刚才薛凛面色突变,慌张追出去的模样,说他和魏惜没什么,姜颂辛是不信的。
魏惜微微垂眸,半晌,才喃喃道:“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都过去了。”
姜颂辛有点担忧:“阿西,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俩是不是好过啊,我看他那样子......”
魏惜不想骗姜颂辛,之前没说,是因为不知该从何说起:“好过吧,但是已经断了。”
姜颂辛心里猜到了,但听魏惜一说,还是觉得心一沉,六神无主起来:“你和薛凛好过,怎么瞒着我们做家长的呢,我和你孟阿姨还乐乐呵呵的约饭,当朋友处,你......”
魏惜想说孟阿姨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知道,根本不可能给你介绍那么多资源,还送了个民间教育协会的副会长。
这么一想,魏惜心又软了。
孟棠之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够可以了,那是真把她当未来儿媳妇对待的。
魏惜含糊道:“你们就继续当朋友处,没事。”
姜颂辛:“可你和薛凛现在是什么状况啊,你俩要是有矛盾,我肯定也不能再和孟阿姨好了。”
魏惜失笑:“我俩怎么样,跟你们当朋友有什么关系。”
姜颂辛:“那妈妈肯定更在意你的感受啊。”
魏惜顿了顿,确实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的。
她和薛凛的感情也会影响姜颂辛和孟棠之的关系。
魏惜只好说:“我们......现在就是和平相处,以后再看。”
姜颂辛又说:“阿西,你别诓我,南湾大学和MIT那么多优秀男生你都没找,是不是因为薛凛。”
魏惜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
姜颂辛继续道:“那我做主播这些年,正好也知道些优秀的男孩子,不乏学历长相家境都不错的,你多见见不同的人,比较一下,如果遇到合适的,也可以增进关系,发展感情,怎么样?”
魏惜:“......”
听姜颂辛那么说,她心里本能的排斥,也根本没有接触的欲望。
姜颂辛叹气,目光柔软下来:“傻孩子。”
姜颂辛也没有多说什么,但母女多年,魏惜嘴硬心软的本性她是知道的。
回到家后,魏惜很快收到了薛凛的微信。
【薛凛:把我妈送回家了,一会儿能去找你吗?】
【魏惜:我陪我妈去做头发。】
【薛凛:晚上呢?】
【魏惜:你不用在家多陪陪你父母吗?】
【薛凛:想见你,怕你胡思乱想,怕我今天表现太差。】
魏惜端详他的回复半晌。
如果这两天频繁跑出去跟薛凛见面,那她妈肯定以为他俩在一起了。
说不定等她回南湾了,这边都开始张罗婚礼了。
但还没有这么快,她怕长辈知道,就是怕这种莫名的紧迫感,仿佛被什么催着,好像他们早晚会在一起,那早一点也无所谓。
【魏惜:十一点后,等我妈休息吧。】
【薛凛:好。】
下午魏惜陪姜颂辛去做了头发,姜颂辛本想让她也染烫一下,魏惜推辞说实验室忙,平时没工夫打理。
她这些年,基本上都留着黑长直,从没在头发上折腾过。
忙是一方面,再有就是,她确实没有小时候那么臭美了,简单干净让她觉得舒服。
姜颂辛上了年纪,再加上一直吃着调解内分泌的药,也不敢熬夜,所以每天十点半准时睡觉。
她睡了,魏惜却披上大衣,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客厅没开灯,全靠窗外的光亮照明。
轻薄如沙的光线落在客厅地板上,让她恍惚找回了高中时的感觉。
那时候每天很早上学,很晚才回来,永远对着深夜的客厅,屋里如现在一样静悄悄,夜色和负担一起压下来。
魏惜穿好鞋,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阑市夜间仍有些凉,但风已经散了,空气中氤氲着雾气的味道,虽说吸了不好,但魏惜很喜欢。
每次重重地吸一口凉雾,都觉得心里的郁结被雾气冲散了。
薛凛已经在小区门口等。
时隔多年,他还是没能知道她家具体的位置,每次来,只能待在小区门外。
十一点的深夜,小区已经没人走动了,淡白色的路灯静谧地照着地面一小片区域,圆润的光圈一个个连成排,照亮一条蜿蜒的小路。
魏惜就从小路间走出来,肩头挂着不慎坠落的露水。
薛凛点了点地面:“以前我也在这儿等你,就是这块砖,上面还缺了个角,你来之前,我站在这儿,恍惚觉得什么都没变,好像我们还在高中,我送你回家,你边走边回头看我。”
魏惜吸了吸鼻子,将手揣进大衣兜里,慢慢走到薛凛面前:“有十年了吧。”
薛凛:“嗯。”
回忆是酸的,它有无孔不入的力量,能让人瞬间软化下来,只要沉浸在情景里,无论是好的回忆还是坏的,都会被赋予一层怅然若失的滤镜。
魏惜抬眸看了薛凛一眼,然后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肩膀上。
他换了件圆领卫衣,有些厚度,款式不是最新的,不过看起来没穿过几次,大概是学生时代买的。
魏惜抬了抬下巴,支吾道:“你肩膀,还疼吗?”
薛凛喉结滚了一下,点点头:“疼。”
魏惜一愣,但她也回忆不起自己到底用了多大力了,她又不能在自己身上也实验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