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太太,洛诗,阿诗,这是我爸妈。”
洛诗嗓子眼里的一声爸妈卡住,倒不是傅予深的父母不够和蔼,主要是这改口来得突然,她一时间有些艰难。
似乎瞧出她的窘迫,傅予深开口:
“你就先叫伯父伯母吧,反正他们也没给改口费。”
洛诗略诧异地看向他,傅母也拍了拍傅予深的手臂,笑着道:
“这是我们不给吗?你这孩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结婚了,搞得偷偷摸摸,显得我们家对人家小洛多不重视啊。”
傅父:“快进来坐吧,予深,你怎么让人家小洛提东西啊?当大老板被人伺候惯了是不是?”
洛诗颇不好意思地跟在后面,手指勾了勾傅予深的掌心。
其实这些东西一路都是傅予深提上来的,只不过到了门口洛诗觉得自己空着手不太好,就从他手里抢了一半。
傅予深恍若未闻,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傅予深逐一给洛诗介绍其他几个亲戚。
洛诗的记忆力并不差,不过七八个亲戚,基本介绍一遍,她就能将人认全。
不过,超乎洛诗意料的是,傅予深家里不仅和她想象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穷苦大众不同,还几乎可以算是个言情书网。
一家子里面,有中学特级教师,有律师,有公职人员,就连傅予深的侄子都是警校学生。
“……来之前我们就听说,予深的太太是学艺术的,果然一看就有气质。”
傅予深的姑妈给洛诗倒了杯茶,笑意盈盈:
“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别看人多,没一个懂艺术的,祖传的理工科基因,今后小洛来了,正好给我们熏陶熏陶。”
抱着一堆零食拿来给洛诗的傅幼棠听到,大声反驳: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会画画!”
大家都笑了起来,傅予深的舅舅道:
“那你就跟着你嫂嫂好好学,你嫂嫂是大画家,你以后就是家里的小画家。”
气氛比洛诗想象中的要平和,甚至平和得有些过分,洛诗都做好了会有人打听她家里情况的准备,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提起。
“姐姐,喝咖啡,这是予深哥哥给你准备的。”
眼前给她递咖啡的小男孩看上去才五岁。
洛诗看了一眼厨房那边,脱下西装外套挽上袖子的傅予深,侧脸的线条冷峻淡然,看上去总有些不近人情的冷,做出支使五岁小朋友给她送咖啡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谢谢,”洛诗接过他捧着的咖啡,摸摸他的头,“这次姐姐不知道你也在,下次姐姐再给你带礼物好吗?”
小男孩自然欢欣鼓舞地答应。
洛诗将他打发去玩,转头继续和傅予深的舅妈聊她刚买的玉镯,教她如何分辨镯子水色。
还没聊一会儿,傅予深的小侄女又端着一盘点心过来。
“婶婶,吃绿豆糕吧,这是我奶奶做的。”
这次端来绿豆糕的小侄女看上去也就四岁,洛诗飞快接过来,朝傅予深瞪了一眼。
他怎么总支使小孩子!
“谢谢宝贝,待会儿你小叔要是再叫你跑腿,你别理他,婶婶要吃可以自己去拿。”
小侄女却认真摇摇头:
“公主不可以自己去拿的。”
洛诗满头问号。
“小孩子童言无忌,”舅妈打着哈哈,招呼傅幼棠过来,“棠棠,我们大人说话,你带着弟弟妹妹回屋去玩吧,别来吵你嫂嫂。”
正在玩平板的小姑娘跑过来,一手牵起一个小豆丁,临走的时候还问:
“嫂嫂,我们很吵吗?”
洛诗摇头:“我有一个又没礼貌又爱大喊大叫的弟弟,他才吵,你们一点也不吵,可乖了。”
傅幼棠得意哼哼两声。
“嫂嫂说我们不吵!我们超乖!”
说完就蹦蹦跳跳回屋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洛诗尤其忙碌。
品鉴完舅妈的玉镯之后,还有姑父新买的佛珠等她点评,傅父也诚邀洛诗来看他新学的毛笔字——
的确是新学的,和洛诗小学时的水平差不多。
得知洛诗也学过书法,全家虽然嘴上没说让她写两个字看看,但鼓励的目光过于强烈,洛诗想了想,硬着头皮蘸墨,写了几个略显生疏的大字。
“嗯,不愧是艺术家,”傅父赞不绝口,“明天我就拿给楼下老李瞧瞧,他那一手字,也就在我面前炫耀,比起我儿媳妇的字差远了。”
傅母笑:“这不对比我还没发现,我们家老傅还跟我说他小有成果,这字怎么看着那么像鸡爪?”
“……伯父这是练的小楷,”洛诗解围,“小楷比行书难,伯父这是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写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不用给他留情面,”傅母打趣道,“他这人,你夸他两句就找不着北。”
……
书房里气氛融融,等洛诗终于得了空闲出来时,厨房里的傅予深已经围上围裙,专心煎着一条小黄鱼。
“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语气里隐隐带着点拈酸吃醋的味道。
洛诗看了看客厅,客厅没人,小孩子在房间里,大人都还在书房,他们想看看洛诗以前的画,洛诗便借了平板调出照片,趁这会儿功夫才有空溜出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做饭呀?”
洛诗侧搂住他劲瘦腰身,下颌抵在他的胸膛。
傅予深腾不出手,任由她像一只小猫似的钻进他怀里,似有若无地挠着他。
“平时我爸会帮忙,可惜,看某些大书法家挥毫创作去了,根本无暇顾及我。”
洛诗心底发笑。
“怎么样?”傅予深忽然问,“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是不是,也没那么可怕?”
明白他在说什么,洛诗点点头。
傅家的人……很和善,没有任何她想象中会有的刁难,但正因如此,想到洛卫东从前对傅予深的态度,她就更觉得心底酸涩。
一叠小黄鱼装进了盘子里,傅予深戴上手套,拿起旁边的肉馅准备炸丸子。
“我来帮你吧。”
洛诗松开他,拿起一双筷子,准备在旁配合他炸。
傅予深斜睨她一眼,见她握着筷子聚精会神的模样轻笑一声,也没说什么,捏了个丸子便丢进油锅里。
果然。
丸子刚溅起一滴油,洛诗跑得比兔子还快。
“去歇着吧。”傅予深从她手里抽走筷子,“我自己来很快就好,但如果加上你,我就不确定大家什么时候能吃上午饭了。”
“……”
好吧,做饭的确不是她的强项。
但洛诗还是觉得丢他一个人在这里,给一大家子做饭很可怜,于是在旁边自告奋勇要帮他念菜谱,傅予深也没拦她。
把解锁后的手机递给她,傅予深头也不回道:
“顺便把你的指纹加进去。”
洛诗接过手机的动作一滞。
心口酥酥麻麻,连唇角也不自觉地弯起。
感觉……好像回到了以前。
她就站在傅予深的身边,是随时都可以触碰到的距离,可以玩他的手机,等着他做好饭投喂。
甚至比她幻想的要更完美。
她见到了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并没有介意她复杂的家庭关系,没有打听她和傅予深是如何相识结婚,避开了所有会让她为难的提问。
洛诗看着傅予深笼罩在雾气中的侧脸,升起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她已经有过美好的人生在她眼前摔碎一次的经历,如果这一切也只会在她人生中昙花一现,如果最终她还是会失去他——
洛诗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经受住这样的巨变。
她无意识地滑动手机,忽的,视线停在了他微信的聊天界面上。
傅予深很少在家族群里说话,但洛诗稍稍往上一翻,就看到了傅予深上午在他们到家之前的对话。
姑姑:[予深带侄媳妇回家我们肯定要来见见,他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啊,怎么说闪婚就闪婚了?]
傅母:[是予深的大学同学]
舅妈:[大学同学啊,这么说谈了很多年了?也没听他提起过啊]
傅母:[中间分开过几年,后来又遇上了,这才结的婚]
舅舅:[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傅父:[待会儿大家来穿得隆重点,给我们予深撑撑场面,听说人家女孩子家里是当公主养大的,不能怠慢了,是不是@傅予深]
上面聊了这么一大串,傅予深才矜持地回了句:
[没有那么夸张,她很随和,你们只要记得别问她家里的事就好]
下面还有一条是傅予深小侄女拿了爸爸的手机发的:
[小叔小叔!那我可以请婶婶吃我最爱吃的臭豆腐吗?]
傅予深:[不行,公主闻不了这个]
作者有话说:
小侄女:???
-
第27章 入婚
洛诗忍不住弯起嘴角。
抬起头, 她歪着脑袋笑道:
“谁跟你说,我不吃臭豆腐的?”
傅予深动作一滞,瞥她:“你不是说那种东西你闻一口就要晕厥吗?”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见傅予深提起自己年少无知的浅薄见解, 洛诗有些气恼。
小时候家里管束严格, 父母格外注意她的饮食,人均几百块的餐厅都不让她吃,更何况路边尘土飞扬的小摊。
还吓唬她,像臭豆腐之类的东西都是用脏东西发酵的, 吃起来再香也是臭的。
久而久之,洛诗也就断绝了想尝试的念头, 连味道也闻不得。
但后来, 洛诗在纽约的某一年生病,实在是没有胃口, 吃不下任何西餐, 也没有力气自己做点什么简餐填饱肚子。
她的这副模样被隔壁的留学生姑娘瞧见,对方好心分了一包螺蛳粉给她。
是很臭,对于连烧烤都嫌口味太重的她而言, 是很难接受的味道。
但是那天,她吃得干干净净,一口没剩。
因为她知道, 没有人爱她了,她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想什么呢?”
傅予深忽然出声,打断她的出神。
秀致眉眼还残留着几分怅然,见傅予深紧盯着她, 洛诗眨眨眼, 掩住那点旧回忆带来的阴霾, 笑道:
“在想你的丸子要焦了。”
“公主不喜欢吃炸焦了的丸子。”
傅予深:“……”
“公主要继续挥毫创作去了, 你要好好做饭,饭不合胃口,公主是要发脾气的。”
尖尖的下颌微抬,是他最熟悉的骄矜模样。
傅予深抿唇,调侃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还挺兴奋。”
洛诗:?
“哪种发脾气?说说。”他关掉火,一手撑在台面边缘,抵着她耳根问,“用脚踩,还是用皮带?”
“……”
洛诗掉头就走。
在不要脸上,她真是次次惨败,从无胜绩。
等傅予深摘下围裙,叫书房里的一屋子人出来吃饭时,洛诗刚给傅母画完一副简单的肖像画。
见他进来,姑姑对傅予深赞不绝口地夸:
“不错,你这老婆娶的真是大家闺秀,能书能画,我们家的人顶多也就能画个曲线函数,以后有你老婆在,也能熏陶艺术了。”
“这肖像画画得真不错,不愧是大画家,她还说要给我们每个人都画一幅留个纪念,这孩子真有心……予深,你老婆给你也画过吧?是不是那种油画的人像,特别逼真那种?”
傅予深:“……都不吃饭是吧?行。”
姑姑和舅妈这才招呼一大家子吃饭去。
洛诗这一上午脑力体力双重消耗,早就饿了,上桌后连夹菜的频率都比平时高。
傅母笑盈盈看着她:
“见你这么瘦,还以为你饭量不好呢,我们予深这手厨艺从小锻炼,还算拿得出手,喜欢吃他做的饭就让他多给你做。”
洛诗推辞:“他平时工作也挺忙的,家里有阿姨做,偶尔吃一次就行了。”
“再忙还能不吃饭了?”傅父正色道,“他就是钱赚太多,阿姨做的是山珍海味,自己做的是五谷杂粮,人再怎么有钱,还是得接地气。”
洛诗笑:“您说得对。”
洛诗见过许多一朝发达的暴发户——就比如洛卫东那样的,一贯以呼奴唤婢为荣,恨不得鞋都让家里佣人替他脱。
对比之下,傅予深的父母倒更有涵养。
午饭后,洛诗原本打算继续给其他人也画几幅肖像画,傅母却摆手:
“今后机会多得是,你今天够累的了。”
洛诗瞥了眼厨房洗碗的傅予深,没好意思说话。
“你跟我来一下。”
傅母带着洛诗进了她的房间,门阖上,隔绝了外面客厅的吵闹喧嚣。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观音玉坠,细腻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泛起莹润光泽,傅母将玉坠戴在洛诗的脖子上,左右端详。
“我就知道,这坠子你戴上肯定漂亮。”
洛诗还没来得及推辞,就听傅母继续道:
“这个玉坠是我几年前选的,原本就是预备将来给予深的另一半,现在交给你,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这个词似乎别有深意。
傅母察觉到她的疑惑,微笑解释:
“我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不过我曾经还以为,这玉坠没有机会再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