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免耷拉着眼皮,又咳嗽了几声。
“你……为什么不敲门……”
“我敲了,没人理我,我怕有什么好歹,只能,咳……”欧阳轩大约是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小题大嘴,说着说着就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欲盖弥彰的。
第41章 不速之客?
免免无奈道:“你进来吧。”
她往旁边让了让, 干脆让欧阳轩顺着窗沿爬了进来。只是欧阳轩这人还挺顾忌自己的形象,让他手脚并用真的“爬”进来他是不干的,而是两只手一抓上头的栏杆,借力一个引体向上, 整个人轻轻松松就溜了进来。
不过他的姿势如何, 是否帅气等等, 免免压根就没有一丁点心思关注,她现在眼睛都是晕的, 欧阳轩在她眼里跟一只爬树荡秋千的猴子区别不大。
好在这“猴子”还算是个知书达理的猴子, 知道人进来以后立刻把窗关上,免得外头的冷风窜进来。
免免没有多余的气力跟他寒暄, 她蔫搭搭地坐回了床上, 半抬着眼皮看欧阳轩, 用眼神示意:你有什么事吗?
发着烧的小姑娘脸蛋通红,眼睛里仿佛盛着一湾澄澈的水, 连带着眼角也红红的,整张小脸越发像是早春初绽的桃花瓣, 如此娇嫩,让人看了只想要好好护佑着, 不能让她“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欧阳轩爬进来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免免的“闺房”, 而现在整个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只是看了免免的脸一眼, 就立刻移开了目光,盯着黑乎乎的墙角,那架势, 仿佛犄角旮旯里开出了一朵花儿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人的体温能传到空气里, 欧阳轩只觉得这屋子里燥热得很, 他都快要流汗了。
“我……来还你钱。”欧阳轩看着墙角说。
“钱?”免免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舒服没力气,便往后靠在了枕头上,手上抱着被子,懵懵地看着欧阳轩。
“昨天医院里你跟你哥交的医药费。”
“啊……”免免这才想起来这回事,“那个……你只要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们就行了,也不用……”
她后半句话委婉地咽了回去——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倒也不用爬上五楼来还钱吧。
而且这人能搞到那么高的梯子,也是挺神通广大的……
不过欧阳轩来都来了,免免便对他笑了笑:“谢谢你,还特地跑一趟。”
欧阳轩望着墙角发了一会儿呆,想想又闹不明白自己在不好意思些什么,总算是抬起了头来。靠在床头的免免的样子还是让他心脏“嘭嘭”地跳,他也弄不明白自己这副仿佛做贼心虚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于是他决定不去深究。
他先是从裤兜里摸出了钱,放在免免的写字桌上,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免免。
“我刚才去你们学校,本来想直接还你钱的,但你同学说你发烧了。呃,你好点儿了么?”
欧阳轩想上前去摸摸免免的额头,探一□□温,就像大家经常对发烧的病人做的那样,但刚往前迈出去半步,他又犹犹豫豫地停下了脚步。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密闭的小空间里,他反倒觉得这小丫头跟他的距离远了很多,好像接近她是一种冒犯。
于是欧阳轩像个钢筋似的停在了原地,只能干巴巴地问话:“还烧么?”
免免此刻自己病得晕晕乎乎,哪有余力关注欧阳轩奇怪的举动。
“应该是还在烧。”她有气无力地说,“感觉比早上还要晕一点……”
她说着,就拿过了之前谢旋放在床头柜上的温度计,再次塞进腋下量了起来。欧阳轩这才意识到免免没穿外衣,穿的是秋冬季节大家贴身穿的薄棉毛衫。
他刚才一直没怎么仔细看免免,这会儿一看,这种贴身的衣服总是能把少女的曲线勾勒得……
勾勒得……
“你量好了告诉我!”
欧阳轩甩下这句话,扭头推开免免的房门大步跑了,出去了还不忘“啪”地把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免免半躺在床上,夹着温度计,她脑袋里的那团棉花始终挥之不去,现在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说话做事,就仿佛她的脑袋里只剩下一根直愣愣的神经,机械性地指挥她身体的每一个零件按规矩做事。其余的思考和观察能力,都为了节约能量而省去了。
所以免免丝毫也没有意识到刚才的情况有什么不对,换作往日,她怎么可能只穿着贴身衣服面对客人,只是这会儿她全然忘记了这些礼仪。
欧阳轩心中的暗潮涌动她自然也丝毫不知晓,更没有精力去追究这个人的言行举动,她现在直愣愣的脑袋瓜里只记住了那个人临走前说的“量好了告诉我”。
于是等三分钟后,温度计显示在了38.8度时,免免乖乖地叫道:“量好了。”
她发烧气弱,用尽了气力也没法发出太大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声音很大了,实际上跟小猫叫似的。
然而外头的欧阳轩却似乎听见了,他把门推开了一道细细的缝,也不往屋里看,就只是靠在们班上和免免说话。
“多少度?”
“三十八度八。”免免老实道。
欧阳轩给吓着了:“这么高?你吃药没?”
“早上吃过了。”免免说。
免免和欧阳轩说着话,但大约是因为烧得太高,她本来就一直迷迷糊糊的,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清醒已经实属难得,说着说着她的意识又越来越钝,渐渐眼皮也睁不开,要睡过去了。
“你这药吃的不管用啊,得打针挂水吧?”
欧阳轩说完,免免却没回答他,他等了一会儿,才不得不从门缝里往里面看过去,然后就发现免免已经睡过去了,脸蛋依然红得厉害。
他只能再次推门进去,走到免免床边,欧阳轩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睛不小心瞄到不该看到的地方。他目不斜视地看向免免的床头柜,果然看到了上面的大半杯凉白开还有开过的退烧药。
“你醒醒,我送你去医院吧?”欧阳轩继续目不斜视地试图叫醒免免。
但是叫了好几声,免免都没什么反应,似乎睡得极沉。
这让欧阳轩犯了难,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好带免免去医院。实在没办法,他只能自作主张,去谢家的厨房重新烧热水,想着再给小姑娘吃点退烧药。
这可挺难为欧阳轩,他连自己家厨房都不常进,烧水还得拿锅开煤气灶,进别人家的厨房人生地不熟的,晕头转向,他找了半天才找着一个烧水壶,把水烧上。
等水烧好了,他把免免床头的冷水倒了一大半,加入滚开的热水,这样热水跟里面原来的凉白开兑在一起,不至于烫到无法下咽。
端了杯子回去,欧阳轩又拿起来免免床头的药盒,仔细看了上头的说明——老天有眼,欧阳轩自己生病向来是连药都不吃,睡一觉等它自然好。一觉不行就睡两觉,两觉不行就睡三觉……反正吃药是懒得吃药的,更不要说仔细阅读药品说明了。
除了自己母亲的药以外,这还是欧阳轩第一次认真地看一盒药的使用说明。
“口服,小儿一次一片,成人首次两片……如需再服,每4-6小时一至两片……这有四到六小时了么?”
欧阳轩也不知道谢免免上次服药是什么时候,如果是早上上学的点,那到现在也有六个小时了……
他这么推测着,感觉大体来说应该是符合用药指南的,就准备再喂免免吃两片退烧药。
免免刚才睡着以后整个人就躺下去了,歪在床头,被子胡乱盖在身上,胳膊跟上半身全露在外头。欧阳轩只是瞥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盲着给她把被子往上盖,掖到脖子的位置。
等做完这一切,总算是看不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地方了,免免从脖子以下全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欧阳轩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松的是什么气。
他就势把被被子卷成一卷的免免连着被子一起扶起来,靠在床沿,又拍拍免免的肩膀,想让她稍微清醒一点,好把药吃下去。
半晌,免免才终于微微睁开一点眼睛,意识应当是还没有清醒,半梦半醒的,不过好在能听进去欧阳轩说话,也下意识地会配合,乖乖地任欧阳轩把药给她喂了下去。
这一切大概都是条件发射的动作,等吃完药,免免就又迅速地陷入了昏沉,欧阳轩扶着她重新躺了下去。
看着脸蛋红扑扑、睡梦中隐隐皱着眉头的小姑娘,欧阳轩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忍不住伸手,很轻很轻地在免免额头上碰了一下,触感很柔软,那种皮肤与皮肤相贴的感觉让他神思不属地恍惚了片刻,不过很快又被手底下的温度烫清醒了。
欧阳轩从小到大身体都非常好,好到什么生病发烧一类的事情他几乎都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是他小时候经常听别人说,谁谁谁发高烧,烧傻了,或者把耳朵烧聋了一类的事情。
以前欧阳轩根本不以为意,只觉得这种事情又不常见,谁碰上了那只能算他倒霉,直到现在,他才忽然有了点心慌的感觉。
他蹲在床边看着免免发呆,半晌,外面忽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有些着急的女声。
“免免!妈妈回来了!你烧退了吗?还难受不难受?”
欧阳轩一个激灵,这才如梦初醒——别人妈回来了,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怎么想恐怕都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我掩护你
欧阳轩的人生目前还不长, 短短二十二载,总的来说,他一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
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不畏惧他人的目光——用外头外头的人对他的评价来形容一下, 就是臭不要脸。
但是现在, 听着免免的妈妈逐步走近的脚步声, 他的这项天赋失灵了,他迅速左右环顾, 免免的屋里显然没有一个足矣藏匿他这么一个体格不凡的大活人的地方。
于是欧阳轩飞速翻上窗沿, 想顺着之前架起来的梯子爬下去。结果翻上窗才发现,他特地从门口工地上借来的长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撤走了, 五层楼高的墙壁空落落, 欧阳轩没办法, 只能先翻出去,踩着墙缝跟管道, 暂避一会儿。
要顺着管道爬下去比较费劲,欧阳轩想着等一会儿, 如果到时候谢免免的妈妈出去了,他再溜回去, 看能不能找机会从正门出去。
他刚爬出去,就听见屋里谢免免的妈妈推门进来了。
……
“免免, 免免, 你好点了没有?”
刘晓燕都大步走到床边,见免免睡着了,又收了声, 伸手探免免的额头, 只觉得烫得很。
免免小时候发烧感冒是家常便饭, 一开始总往儿童医院跑,去了就是打针挂水,不过后来有认识的医生跟他们提建议,不要总是一发烧就去挂水,对身体反而不好,所以等免免大一些,再生病的时候,基本就是在家休养,等自行退热比较多。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到底他们还是挂心的。
谢旋因为上午有考试,只能等考试一结束,立刻来店里找谢卫国跟刘晓燕,谢旋说完以后,刘晓燕就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火急火燎赶回来了。
“这摸着挺烫啊……”刘晓燕自言自语着,环顾了一圈床头,看见了床头柜上的水银温度计,一看,刻度条显示三十八度八。
这是免免自己烧得厉害了又重新量的么?刘晓燕被这般高热吓了一跳,她明明记得刚才谢旋说的是妹妹发低烧,三十七度几的啊。
再一摸,床头柜上的水是温热的,明显是刚烧过热水,免免身上的被子也掖得齐齐整整、结结实实,刘晓燕挺纳闷。
“这丫头……发这么高烧还把自己照顾挺好呐?”
不过刘晓燕也没太在意,她试探着拍拍免免的脸颊:“闺女?吃药了不?”
“嗯……别说话……睡觉……”免免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把脸转到了另一边去。
“宝贝,咱们一会儿再睡好不好?”刘晓燕轻声细语地,“你中午是不是还没有吃药啊?”
“不要吵……欧阳……”免免还在皱着眉嘀咕。
“啊?你说什么?什么阳?”
免免的声音又轻又含糊,刘晓燕没听清。
免免像是在叫什么人似的,大概是错觉吧。刘晓燕想。
叫不醒女儿,没办法,刘晓燕也舍不得再继续推搡她或者放大声音叫,她看了眼桌上温热的水杯,猜测免免也许是特地起来烧水吃药的,把桌上药盒里的药倒了出来,好像确实少了几片——也许是吃过了?
刘晓燕挠了挠后脑勺,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但似乎又都是寻常事,她便没有再多想,决定去浸一块凉毛巾,拿来给免免冷敷一下,降降温。
这么想着,刘晓燕便转身出去了。
窗户外面的欧阳轩踩着管道站了半天,也不知道免免妈妈会不会很快去而复返,他一时不敢重新翻进来。
反倒是免免,大约刚才刘晓燕跟她说的几句话还是让她清醒了些,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这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睛。
免免刚才睡得不安生,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先是欧阳轩一直在她耳边说话,紧接着又是妈妈说话,也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她好像回答了,也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些什么,像是做梦,又有那么几分真切,她只觉得神思浮浮沉沉的,渐渐地就清醒了些。
醒过来才发现欧阳轩跟妈妈都不在,屋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但是隐约能听到外面堂屋里有动静,还有哗哗的水流声,应该是有人。
她大概记得之前好像迷迷糊糊间吃了药,大约是退烧药发挥了作用,她这会儿没有先前那么昏沉了,头痛的感觉也减轻了些。
免免支着身子,有些费劲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了,总记得好像欧阳轩来过,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记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