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如今的云飘飘已经不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这又如何说得通?李修文自幼上阵杀敌,手下不知有多少条人命,上战场的人,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时他却突然茫然了。
“在这里愣着做什么呢!”吕光走上前,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快去营里吃饭了。”
“你今天早晨去以端王府跟王妃说什么了?”吕光好奇道。
李修文与云飘飘之间的故事隐秘,很少有人知道,怕被护国公发现,他们的来往都在私下偷偷的,李修文又经常在西北,两人很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几乎没人能发现他们二人有联系。连李修文身边的人也只有萧鸿景这个表哥知道,自己某日没忍住亲口透露过心事。
“没什么。”李修文情绪低沉,不愿多说。
吕光看他的模样却皱眉不悦了,“李小将军,战士当前,切记不要将个人情绪带到战场上,你比我更清楚吧?”
他虽然年纪比李修文大,但李修文上战场的经历不比他少。
他也并不多问,伸出一只手握在李修文的肩上用力捏了捏,“有什么不痛快的?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营里的兄弟们一起大喝一场,便什么都解决了。”
“皇上,该喝药了。”陈公公从太医手上端过药碗,送到皇上身边。
“咳咳咳——”靠坐在椅子上的皇上上狠狠地咳了两声,烦躁道,“又是喝药又是喝药,都这么多日了,这次这个药朕喝了到底能不能好?”
“皇上这次的病症,微臣与太医院的其他大夫们日夜研究,只是这次病症实在蹊跷,一时无果。”太医跪在一边低着头心虚道。
“整个大楚最好的药物都在太医院,现在来说一个病看了这么多日都看不好,朕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皇上穿着龙袍的腿一蹬,将身前的一张桌子踹得险些翻倒。
太医深深地垂着头,额角控制不住地冒出冷汗。
“皇上,别生气了。”陈公公急忙走上前,伸手在皇上的背后顺着,“可千万别伤着龙体。”
“皇上息怒,”太医也开口道,“虽然还未研制出准确的药方,但如今送给皇上喝的这个药,也能有效的缓解一下症状,太医院必定会全力以赴早日研究出药来保皇上的龙体健康”
太医被轰走之后,陈公公端着那只药碗走到皇上跟前,用勺子在里头搅了搅,又仔细吹了吹,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开口道:“皇上,喝点?”
座上那人神色阴沉,满脸阴郁,一语不发的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那只瓷碗狠狠地摔碎在了地上!
整个大殿中的其他宫人们都被吓得身子一颤,屏住呼吸。
只有陈公公神色依旧不变,面色泰然的走到下头压低声音对两个宫女道:“还不赶紧收拾了。”
“是。”两个宫女低声答应,轻手轻脚地处理起地上的瓷碎片。
“我给皇上按按吧?”陈公公走上前,伸出手放在皇上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按,“皇上有上天保佑,真龙之气,身体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呵。”皇上发出一声嘲讽的哼声,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放在太阳穴上的手力道按得正合适,过了好一阵子,他睁开眼,语气里有了些颓意,“朕去后宫里转转。”
“是,皇上。”
京城里今日下着微雨,雨里还夹杂着雪花,细密地从空中落下来,一出了大殿,寒风侵肌。【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陈公公弯腰走在皇上身后半步,为他撑着一把伞,“皇上,您想去哪个娘娘宫里?”
身边之人没有回话,但是脚步不停,明显是有想好了的去处的,陈公公见状也没再多问,必恭必敬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了一处僻静的拐角,他的脚步在这里停了片刻,似乎稍作犹疑,但很快又改变了想法,抬步继续向前,声音沙哑对陈公公道:“去丽妃那边吧。”
“是。”陈公公低头答应,微微抬眼朝着二人刚才停伫的地方前面的道路望去——那是如今已经荒废了的冷宫,十几二十年前喻皇后住的地方。
云州边界的战事到底还是波及到了一些百姓,这几日里不断有云州百姓逃难到渝州来,刘波带着府衙的人一一登记接纳,为这些战乱中流失家园的百姓们提供一个安全居住的地方。
两军交战,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好在如今战况胜算尚在大楚这边,李修文与吕光带着援军与粮草前来支援后,形势更是一变再变,蒲甘毕竟只是一个小国,实力不如大楚,但这一次也是举国兵力有备而来,一时难分胜负。
端王府待在后方,受到的波及倒是不大,云飘飘对打仗之事并不了解,术业有专攻,她只能在背后为吕光为李修文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倒是不算太忙,萧池安这几天又变本加厉地黏人得很,云飘飘也走不开,就在王府里陪他。
冬天来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人也跟着变得慵懒了。
用完晚膳洗漱过后,云飘飘便早早钻进被窝里,不想再动弹,她靠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本兵书在看,虽然她并不能带兵打仗,但她也想尽可能的了解一些相关知识。
萧池安躺在她的身边,侧身环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温软的腰侧,深深吸了一口气,云飘飘身上很多地方都怕痒,特别是腰,被萧池安的动作弄得笑着躲了一下,书都拿歪了。
“不许闹。”她将书本搁在床头,低头看着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的萧池安。
萧池安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锦被里,闻言躺在床上翻滚一下,脑袋枕在云飘飘腿上,向上看着云飘飘。
他取下了头上的冠带,墨黑的发披散着,衬着一身雪白的里衣更白,身上没有了多余的装饰,更显得他面如冠玉,鼻梁挺直,眉峰似剑,一双眸子乌溜溜的,如同月夜流星。
云飘飘就着这样的姿势,垂下头吻他。
唇畔厮磨,这个姿势并不方便,萧池安放开她的唇,翻身微微撑起身子伏在云飘飘的上方,捏住那人的下颌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吻得极深,云飘飘呼吸略微急促,眼尾泛起潮红,想往后退些许换口气,刚有分开的意思,萧池安便立马追了上来,她想再退,脑后却已经抵上了床头,没有退路。
萧池安难得的强势,攻略性极强,尽情侵略城池。
到最后终于放开时,云飘飘的唇瓣鲜红欲滴,眼眸湿润,萧池安辗转到她的颈侧,在哪里嘬出了一个显眼的红印,似一点红梅。
“你……”云飘飘颈侧微痛,还没来得及将眼前的脑袋推开,萧池安复又抬头吻上了她的唇。
小狗崽子,云飘飘手上使了些力道,将身上粘人的橡皮糖精推开,偏头喘了口气。
没等萧池安反应过来,她翻身覆上萧池安,两人调换了位置,她坐在萧池安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报复般地弯腰狠狠吻了回去。
“……”
一番闹腾,云飘飘面朝里埋在枕被间,露在外头的耳尖通红。
她一只手伸在被窝外面,萧池安披着外衣蹲在床前,用温热的帕子细细擦拭掉她沾在掌心与指尖的黏腻。
收拾完毕,萧池安低头在那泛红的掌心落下温存一吻,塞回被子里暖好,“娘子先睡。”
他端起一旁的水盆出门,轻轻合上房门拦住外面的冷风。
云飘飘闭着眼,睫毛轻颤,指间似乎还留着刚才的触感,心绪乱成一团。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之间,她想着方才萧池安柔软的白色里衣,忽然记起今日吕光说的一句话——
“他一人杀进敌人当中,不出半刻钟便将那一伙人一扫而净,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沾,一身白衣干干净净,简直就跟玉面阎王爷一样……”
作者有话说:
数一数你们俩这章一共亲了多少次!
没do!只帮了一下!我这种小宝宝学步车应该问题不大不会被关小黑屋吧(嘿嘿)
亲亲大家~
第77章
“就像这样, 身子坐直,自然放松一点,”吕光坐在一匹棕红色马上, 对站在地上的云飘飘教导道,“视线目视前方, 上臂垂直, 肘关节弯曲,手腕与马嘴平直, 双腿自然下垂稳定在马匹两侧。”
云飘飘认真听着,点了点头, 她穿过来这么久, 一直不会骑马,每次出远门都是坐马车, 觉得比起骑马来费时又费力, 今日过来军营时看见战士们在跑马训练, 就想着学一学。
吕光派人拉来了一匹枣红色的中等体型的小马,供云飘飘学习。
“这匹马性子温顺,通人性,很听人的话,王妃坐用它试试吧。”吕光在京中本就是为禁军们做教官的, 教起学生来头头是道。
“好。”
骑马之前要先与马建立一点联系, 让它熟悉你。那匹小马恰好只比云飘飘高了一点,云飘飘站在它身侧, 慢慢伸出手摸了摸它脑袋上的毛, 从身边的将士手上接过一点草料拿着喂它。
枣红色的小马眼睛很大, 睫毛茂密, 往前拱了拱, 凑在云飘飘身边。
“可以了,”吕光笑道,“它喜欢王妃。”
云飘飘试探着上马,一手牵着缰绳,前脚掌踩住马蹬,另一条腿一跨,雪白衣角翻扬,安安稳稳的落在马背上,她抓住马鞍前方的铁环保持平衡,眉眼舒展开来,意气飞扬。
吕光赞赏道:“不要太过紧张,也不要太过放松,身形挺直,保持这个状态,向前两步看看。”
她小心地拉动缰绳驱使着身下的小马往前走了两步,身边的侍卫们都围在身边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安全。
尤其是路北,自从上次惹了王爷不快差点被派回京城,又因为云飘飘习惯他的跟随所以留下来之后,他整个人更加恭肃,一直跟在云飘飘身边防护。
那匹枣红色的小马确实如吕光所说的那般通人性,吃了云飘飘递给它的草料,它尽职尽责地驮着身上这个人往前走,云飘飘适应了一下坐在马背上的奇异感觉,确定了自己找到了窍门,再次挥了一下缰绳,驱赶着身下的马儿在草地上向前小跑起来。
“驾!”
她迎风驾着马奔跑,寒风扑面带来一丝严寒,但她今日出门时身上披了萧驰安的大氅,完全感觉不到冷,驾在马背上快意地笑着,神采飘逸,楚楚不凡,笑意明媚。
端王府的几名侍卫也骑着马跟随在她身后,防止发生不可预料的意外,好能及时将王妃拉过来。
军营里甚少有年轻女子,更不用说是如此明朗端雅如同神仙般的端王妃,不少将士都在马场外头围观,你挤我我挤你,对这位王妃充满了敬意。李修文也立在人群之中,看着被围在中间,众星捧月的那道雪白飘逸的身影,默默凝望着。
这不是飘飘。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信还是没信现在这位王妃给他讲的关于穿越的说法,还是说此事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编出来哄骗他的,但是他在这一刻清晰的认识到——这不是他的云飘飘,不管是出现了哪一种情况,这都不是原来那个云飘飘了。
他的飘飘腼腆害羞,又温婉柔弱,说话总是低声软语,还容易紧张,与他说一两句话便会轻易红了脸颊,与现在的这个人完全不同。
云飘飘骑着马绕着场地跑了两圈过了过瘾,便自觉地停下来,她拉了拉缰绳,小马平稳地慢慢停了下来,还打了个响鼻。
下马的时候就没有上马那么轻松了,云飘飘折腾了半天,最后搭着路北的手臂跳了下来。
“王妃这是第一次学,已经做得很好了!”吕光豪迈地笑着,他看云飘飘又摸了摸那头小马的脑袋,问,“不多跑几圈吗?”
“不了,得回府了。”云飘飘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运动之后脸颊上泛红,微微有些气喘。
“是是是!端王肯定在府里等着急了,那在下就不多留了,王妃早些回府吧。”吕光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殷切的笑。
云飘飘带着路被一行人打道回府,还未走出军营又被李修文拦住,李修文上前两步,看了看跟着云飘飘的人们,对云飘飘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路北站在云飘飘身后,神色冷肃,没有半点要走开的意思,云飘飘见李修文神色认真,眉目清明,猜到他要对自己说什么,扭头对路北等人摆了摆手,“我与李将军说两句话。”
云飘飘开口,身后侍卫们才有了动作,却也并未走远,保持在一个不远又不近的距离站定了,既能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又能清楚的看见二人,有什么意外能第一时间冲过来。云飘飘知道他们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不欲让他们担心,并没有在意。
“李将军请讲。”云飘飘客气道。
李修文注视着眼前的人,明眸皓齿,眉眼如画,天气寒冷,一张莹润的脸微微缩在大氅的毛领里,明明裹得厚实,身上却依然自带着淡然清冷的气质。
这不是她。
“你不是飘飘。”李修文嗓音生涩,语气艰难地开口。
云飘飘虽然猜到了他已经思考清楚,自己本身与之前那个云飘飘没有半点关系,但看见李修文痛心欲绝的样子,还是难免为这一对没缘分的有情人感到叹惋,这世界上多的是有缘无分。
“我不是。”云飘飘承认。
“那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云飘飘坦然道,“我过来时,她已经不在了。”
她不担心李修文会将原来那个云飘飘的消失怪到她的头上来,她自己心里也并无负担,在原书中云飘飘早就自尽死去,自己是在那之后才穿过来的,两者之间并没有矛盾,她不算害了原书云飘飘的人。
并且云飘飘在穿过来之后的第一天晚上便发现:自己小时候不认真写作业,打瞌睡时铅笔芯戳在了食指内侧,划了一个小伤口,愈合后变成的一个不明显的疤痕,如今还在她的手上。所以她也许也不是借尸还魂,而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也理解不了,解释不清这样玄幻的现象。
李修文显然也并不至于认为是现在的云飘飘杀了以前的云飘飘,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眶有些发红,他嘴唇颤抖,“那……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