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正巧在街上碰见, 见她一个人便带了回来。”倒是云飘飘秉着待客之道,客气地问了一句, “四王爷用过晚饭了吗?不如坐下来一同用一些。”
“不用了。”
萧鸿景目光在云飘飘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回到萧沐月这边, 他蹲下来道:“好了, 跟哥哥回宫。”
“我不!”没想到方才看见了他还兴高采烈的萧沐月此时却高高翘起嘴巴,不愿意了, “我不回去。”
萧鸿景愣了一下, 没想到自家妹妹会拒绝自己。
云飘飘拿起帕子轻轻带走小女孩粘在嘴角的米粒, “刚吃没两口,让公主多吃些再走吧。”
萧鸿景稍一犹豫,坐了下来。
这是萧鸿景第一次踏入端王府,他原本就一直在外,对京中大小事都不甚了解, 很多都是道听途说, 与萧池安这个兄弟的交集也并不多,只有一年多前听说自己表兄李修文的心上人嫁给了端王, 这才多注意了一阵。
之前李修文去过一趟渝州, 回来之后心情阴郁, 没多久便回了西北, 连他这个表兄都没说上几句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鸿景接过碗,亲自喂萧沐月吃饭,看着萧池安与云飘飘二人之间亲密的互动,垂下眼。
人各有命,感情之事强求不得,也许真的是自己的表弟没寻着好的时机罢。
再者,他不是看不明白,前朝风云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这几位皇子身上,萧泽明今日连他都打算下手,恐怕……
其余人如何他不管,萧泽明对他下手,他日便会对他母妃丽妃,对他妹妹月月下手,他不能坐视不管。
天知道他听见萧沐月不见时内心有多慌乱,就怕是被有心之人绑架利用。
直到方才前往端王府的路上,他也一直在猜测,端王是否会与三王爷萧泽明一般使出相同的伎俩,想用月月来要挟他逼他退出角逐。
直到真的见到人,他才放下心来。
抱着萧沐月回宫的路上,萧鸿景问:“你是怎么碰到端王他们的?”
“我想吃糖葫芦,那边有卖糖葫芦的人,我就过去了,然后其他人就不见了。”萧沐月手臂搂着自己兄长的脖子,绘声绘色描述,“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很害怕,然后就被王嫂找到了,她还给我买了糖葫芦。”
萧沐月又拉开自己身前的小口袋,带着小小的得意与萧鸿景分享,“还给了我很多糖。”
端王府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甜掉牙的点心与糖豆,云飘飘为了哄她,在她兜里放了一把亮晶晶的糖果。
萧鸿景扫了一眼,检查了一下都是些普通糖果,并没有没收,只严肃认真地告诫道:“以后不准一个人乱跑了,听到没有?”
“好。”萧沐月趴在他肩上软软道。
送走萧沐月,云飘飘也松了口气,带小孩的工作本身便累,特别是知道萧沐月是公主之后。若是出个什么事,那就很麻烦了。
萧池安拥住她,在她颈间吸了口气,似乎还能闻到云飘飘身上沾染着的甜腻糖果气味,略微有些不愉,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丫头,占了云飘飘一下午。
虽已是晚春,但下过雨之后天气还是有些微凉,斜风细雨撒进廊下,浇在人身上,带来丝丝凉意。
云霞儿在夜间被冷醒,发现她为萧泽明留的门还是开着的,风从门外吹进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萧泽明今日又没有回房睡觉。
她咬住下唇起身打算将那扇门关上,走到门口却望见院子外头还亮着灯光。
小心翼翼踮着脚走过去,从墙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
“萧鸿景一定留不得,今日一击未成,还打草惊蛇让他起了警惕,难保他不会冲我来,不过眼下不是再次下手的时候,打听到今日萧鸿景突然去端王府是为了什么事了吗?”
“萧清远……他近段时日都留宿宫中,在宫中下手难保会被人抓住把柄。”
云霞儿贴在墙根处,极力压低自己的呼吸声,但心脏却砰砰直跳,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对面的人发现。
那人继续,语调仿佛毒蛇吐信子:“算来算去,还是只有从萧池安那边先动手,实在不行的话……”
除了说话的人,还有些嘈杂人声,云霞儿竖起耳朵,还没听清,院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迈了进来。
云霞儿一时不查,发出一声尖叫,被吓得一下子坐到了泥泞脏湿的地上。
萧泽明垂眼看她,眼神冰冷,吐出的话语也没有半分温度,让人仿佛置身寒渊,“不想死,就安分点。”
云霞儿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里满是恐惧,点了点头。
时间一日一日流逝,萧泽明就越发焦躁阴暗,他咬牙,眼底满是杀意,如若局面就这般僵持下去,每一秒都是变数,恐怕最后落不到好处。
布满血丝的眼底闪过狠厉,不破不立,不如——
第二日,守在皇上大殿门口的小太监远远见到魏贵妃手里拎着什么东西迎面而来,他站在门前,为难道:“贵妃娘娘,皇上龙体不适,吩咐了谁也不见。”
魏贵妃不为所动,冷静道:“还劳烦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宫为皇上炖了一大早上的参汤。”
小太监毕竟身份低微,不敢忤逆她,转身钻进门内。
他不敢乱瞧,只小声快步走到陈公公身边,与他说了这事。陈公公听罢弓着身子来到皇上身边,低声说道:“皇上,魏贵妃求见。”
那人没有半分反应,陈公公候了一会儿,正打算出去回了魏贵妃,刚走没两步又听那人低哑道:“让她进来。”
魏贵妃被请到殿内,扑鼻而来的药味与生病之人身上带的特殊气味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调整了表情,端着汤碗来到皇上面前。
她目光刚一触及龙床上那道人影,又被吓了一跳,那简直都算不上一道人影了,消瘦得脱了形,看上去都不确定是不是个活人。
勉力稳住,让自己平静下来,魏贵妃语气如常道:“这是臣妾为皇上熬的参汤,给太医瞧过了,说对皇上的龙体有好处。”
这一天,萧清远刚下朝,还在纳闷为何今日萧泽明没来处处找麻烦,没想到回临时处理政务的书房的路上,就见宫内禁军面色慌乱,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清远心中一咯噔,还没反应过来,便听那侍卫大喊道:“三王爷带着私兵将皇上寝殿围起来了!”
皇上病重多日,朝中又无储君,一切政务都是由几位皇子、宰相还有各部尚书共同协助管理,晨间所有人都在朝上,宫中侍卫们也偷闲多懒,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不知萧泽明是何时养了一队私兵,个个下手狠辣目中无君,一路冲进宫中,内里又有魏皇后接应,母子俩竟是将帝王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昨日下雨天寒,饶是萧池安已很注意护着云飘飘不让她受冷,也许是对京中气候还是不太适应,早上醒来,云飘飘还是有些咳嗽。
萧池安正盯着云飘飘喝放了糖浆的止咳药,怕眼前人一个没注意就悄悄将药倒掉,没办法,有先例在前。
萧池安以往扮演的便是悄悄倒药的角色,他对这方面得心应手,更知道怎样预防云飘飘不吃药。
顺子进来通报时,云飘飘正努力将甜腻的药汁往嗓子里咽,还没完全喝下去,便听顺子道语气严肃道:“三王爷反了。”
作者有话说:
心虚地更个新,我我我我我明天一定要日六!(这次一定)(因为赶榜)
心虚地亲亲大家-3-(不是=3=)(因为熬夜双眼皮变单眼皮)
还有就是,大概快完结了!
第110章
云飘飘没有防备, 一时被口中尚未咽下去的药呛住了,剧烈地咳了两声。萧池安将她揽过来轻轻拍了拍背,面上没有多惊讶的表情, 似乎是早有预料。
听见萧泽明反了的消息,对他来说还不如云飘飘被呛着了来得严重。
等到云飘飘止住了咳嗽, 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才声色平静的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一有动静,属下便及时回来汇报了, 宫中八王爷现在已经带着禁军赶了过去,四王爷那边应当也有人去通知了, 但三王爷将皇上的寝殿重重包围起来, 低水不漏,让人不敢轻易动手。”
“这么大的事, 怎么宫中之人都没防备, 就这么轻易的让他得了手?”云飘飘皱眉道。
“回王妃, 三王爷是趁今日早朝时带兵冲进宫内的,近段时日皇上病重,朝廷上下繁忙,对那些禁军侍卫便也疏于管制,再有魏贵妃在内接应, 是以……”
顺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她的疑问, 语气平铺直叙也没有了,没带过多的情感。
云飘飘刚才听到消息时内心的震动, 这下子才平静下来, 谋逆是大事, 但一来皇上与萧池安并无多少父子情分, 三王府众人心中没有多少受惊担心, 处在一种袖手旁观,冷眼以待的状态,并不身在局中。
二来便是云飘飘相信,以萧池安,以端王府众人的实力,想要解决萧泽明,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看了一眼萧池安,又转过目光看向下面的属下们,问萧池安:“所以这件事也在意料之中吗?”
“不算意外,”萧池安轻轻环着她,捏了捏她垂下的藏在袖子里的细白手指,“以这么多年来对萧泽明此人的了解,按照他的性子,做出这件事并不奇怪。”
“昨日萧鸿景来端王府之前,原本在萧泽明府上。”萧池安道。
云飘飘,心念一动,敏锐的察觉出来,“他想对萧鸿景下手?”
“嗯哼。”
萧池安抬起她的手,握到自己的唇边碰了碰,似是夸奖。
云飘飘继续往下分析:“我们还在渝州时萧泽明便派人来对我们下过手,但是没能成功;那天听萧清远的意思,萧泽明也不止一次准备至他于死地,所以他决定向我们靠拢。
“那么这一次,他对萧鸿景下手失败,萧鸿景的身后是将军府,他知道眼下已经与众人为敌,索性不做不休直接朝皇上动了心思。”
见萧池安肯定了她的猜测,云飘飘问:“那我们现在应当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萧池安道。
“什么?”云飘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轻拧着眉问。
她话音刚落,萧池安却没回答她,而是直接动了手。
萧池安将人单手捞了起来,“生着病还想去凑什么热闹,刚喝完药,去床上躺着好好休息。”
这样至关重要的危机时刻,还怎么可能睡得着?云飘飘被迫趴在萧池安的肩头,挣扎了一下,被搂得更紧。
三王爷反了,这事儿并没有大范围的传播出去,只在京中,在朝廷庙堂之中引发剧动,事情刚爆发没多久,一片震惊哗然。
大部分朝廷官员下朝之后听说此事都被吓了一跳,大部分人慌忙赶回家中躲起来,明哲保身,不愿意参与这场变动。但也有一部分臣子听说之后冲到宫内护驾。
谭平要冲到大殿门外,便被迎面而来的另一位重臣拦住了去路。
“谭大人这是要去往何处?”那人从轿子上从容不迫地迈了下来,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身上的官袍鲜艳得刺眼。
谭平被逼得停下了脚步,面色难看道:“护国公,这是何意?”
“莫非护国公与三王爷是一伙的?”他眼神锐利,语气愈发不好,“是下官没想明白,三王爷既是护国公的好儿婿,护国公自然是要站在他那一边的。”
“可这是谋逆的大罪,是为天道所不容,要诛灭九族的,你护国公今日这般如此,就不怕日后?”谭平愤恨道。
“何罪之有?”护国公听了他的话,脸色先是微微一变,但很快又带上了得意的笑容。
“皇上如今重病在身,三王爷孝顺,特地派人来守着,以防皇上出个什么意外,老夫不过是也担心皇上,所以过来协助,怎的在尚书大人眼里就是有罪了?”
“歪曲事实!胡编乱造!”谭平大怒喊道。
护国公不为所动,“这里有王爷与老夫就好了,尚书大人若是担心皇上,大可以放下心来,先行回去吧。”
他说罢,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来人,来两个人将谭大人送回去。”
他身后,一大群护国公府与三王爷府上的侍卫站在一起,逐渐向谭平逼近,形成一股无形的压迫。
谭平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抓住双臂,挣脱不得,他愤怒道:“先前筹办祈福大典,我便该看清三王爷究竟是何等人!”
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护国公不屑地摆摆手,他很快便被人拖了下去。
除了礼部尚书谭平之外,在附近还上演着同样的情景,忠诚的大臣们都被抓起来,说是带他们回自己府上休息,但无人知晓他们究竟被带往了何处。
处理掉这些缠人的老家伙,护国公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仰首挺胸看向不远处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心中满是志在必得。
在那宫殿之中,殿门紧闭,里里外外围了数层侍卫,人人皆带着刀,表情凶神恶煞,让人不敢靠近也不敢逃脱,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别想出来。
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全都跪在大殿角落一处,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被三王爷注意,砍了头。
只有一直以来伴随在皇上身边多年的陈公公大着胆子,迈步上前,对着面前的人,声音颤抖着问道:“三王爷与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嗯?”三王爷萧泽明挑了挑眉,理所当然地反问,“本王的父皇生了重病,本王前来看看,不行吗?母妃熬了些参汤,据太医说对父皇的龙体有好处,特意送来给父皇服用。”
陈公公感受到他如刀尖般落在自己身上的恶毒眼神,身子抖得如同筛子一般,不敢再说话。
“皇上再喝一些吧。”离得不远处的魏贵妃正坐在龙床上,将碗里颜色古怪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进皇上的口中,“多喝一些,才能快点好起来呢。”
半躺在床上的病人已经面如枯槁,面色消瘦阴沉得仿佛不似活人,他已无法再咽下那些汤药,喂进去的药汁连同诞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但喂药之人仿佛完全没看见,依旧保持着速度,用那涂了艳红色蔻丹的指甲捏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往里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