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周言在这种事情上向来霸道,她只有接受的份儿。
昨天没睡好的觉要在今天补回来,许微微八点就盖好了小被子,把自己紧紧裹成一团,像个蚕宝宝,不肯露出一点缝隙。
她生怕周言再摸过来。
周言平稳的呼吸声在月色中传来。
她偷偷转过头,看着周言。
他的表情让她有些心疼,分明什么情绪都没有,也足够惊艳的一张脸,但无端多了几分孩子般的不安,连睡觉都无法完全松弛下来。
她伸出手,摸着他浓密的睫毛,眼神微闪:“这么累的话,晚上就不要那么贪心呀。”
少吃一次又饿不到他。
周言沉沉地笑了一声。
他没睁眼,只是攥着她圆润的指腹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然后自指头开始,一路含到了指根。
瞧这人,说两句就喘上了,不睁眼都能用声音和表情蛊人。
许微微皱脸:“要睡觉了。”
周言今天的确是累了,没有像平时那样缠着她要,但还是会仔细地问她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他必须要在知道了她的每一件小事后,才能安稳入睡。
许微微事无巨细地讲,说到被老师认可创意的时候声音明显雀跃,周言也跟着笑了笑,夸她:“微微真棒。”
“老师还说,课程结束后有个大赛,优秀的学员可以去参加!”
“嗯?”周言点点头,“那这个名额一定我家微微的,微微最棒了。”
许微微在周言的一声声夸奖中迷失了自我,不由得得意忘形,翘起尾巴猛摇,“对了,你知道昨天给我打电话的人是谁吗?”
周言猛地睁开了眼。
呼吸渐渐变得紧张,用来防御他的小被子被他拆开,腰肢也落入他的手臂,周言的指抵住了她最脆弱的脊柱,只要他想,她就会完全被他圈住。
许微微毫无察觉,手舞足蹈地说:“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个电话,我怕郭亮找我,就拨了回去。”
“郭亮。”周言咀嚼着这个名字,从前他压根看不上的人,在和他交颈而眠的时刻骤然出现在了许微微的嘴里,他的心脏一紧,从牙关里磨出几个字,“是郭亮?”
许微微摇头,卖弄了几句从同学那里学来的日语:“以一耶,是派出所。”
所有感官仿佛都封闭了,指梢变得麻痹,不攥紧什么,就感受不到安心。
周言绷紧了下颌,眼底滑过一抹晦暗的冷意。
果然是许巍然。
阴魂不散的脏东西。
“所以,你和他通过话了?”他冷冷地盯着许微微,压下了脸。
许微微被这突如其来的逼近吓到,茫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打了电话,但也没说什么,周言干什么这么生气?
周言忽然松开了她。
许微微这才发现刚才周言抱她有多紧,她坐了起来,看着他进了洗手间,想他应该是去方便了,又躺了下去。
只是刚才周言流露出的愤怒让她心神不宁,她翻来覆去,终于听到他冲水的声音,可怜巴巴地爬下床,跑去门口迎他。
“周言……”
周言擦干手,他垂着眼睛,没有看镜子里面部扭曲的自己。
就算不去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嫉妒嘴脸。
他用了多少年、多少心机,才把许微微留在了身边?
可许巍然,凭借天生的家庭关系,随便一个电话就能让她露出笑脸。
有了他,还不够吗?
如果许巍然让她离开他,她是不是也会假惺惺地为难几天,然后照办?
灯光一下子灭掉了,房间里只剩下朦胧的夜色。
许微微怔怔看着周言走出来,他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高大的轮廓,她能感知到他的呼吸,从发顶移到了她的鼻尖,灼热又冰冷,很矛盾。
“微微。”
许微微呆呆点头,还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我在呢,周言。”
“乖,趴好。”
作者有话说:
daddy的教训开始(他疯了!嫉妒疯了!感谢在2023-02-27 12:59:42~2023-03-01 12:5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烟柳桥下月、旺旺碎旺旺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晋江文学城精神科主任 18瓶;啦啦啦是seagull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惩罚
周言,不要怕
周言从浴室里带出一瓶身体磨砂膏, 这是他平时给许微微抹膝盖用的,她以前经常摔倒,有些浅浅的伤痕在上面, 周言说多擦一擦可以促进皮肤的新陈代谢,让疤痕淡点。
但这一次他用在了别处。
如同工匠师为心爱的作品涂上薄釉, 又似画家在用双眼丈量模特的身体结构,周言的目光不带有任何冒犯的意味, 呼吸平静而稳定, 他坐在一旁, 默默地数着秒针的走动。
许微微羞赧回头,及腰的长发瀑布般泄开,却无法遮住周言的目光所及,她不适地动了动,想缓解一下身体的酸痛。
“别动。”周言像一座雕塑静坐,按住了她的腰,睫毛淡淡垂下,对她微微笑了笑,“乖一点。”
磨砂膏干了, 周言用湿巾擦干净,许微微如释重负,讨好地趴在了周言的腿上,脸颊贴着他的肌肉,暖洋洋的, 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周言,我们睡觉吧……”她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周言顺着她的长发抚摸, 提着她的肩膀向前挪了挪, “好, 一会就睡。”
指头按在她尾椎的位置,周言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微微,你会守护好我们的家,对吗?”
许微微咧开嘴笑:“嗯!”
他奖励般摸了摸她的脸,表情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了,却仍是迟疑,“微微也会一直爱我,不管发生了什么,对吗?”
许微微歪过脑袋,困惑的小狗似的盯着周言看了一会,慢吞吞道:“是呀……”
周言的喉结滚了滚,将手从她头发上移开,拉过一点被子,为她盖上。
但许微微想了想,又说:“因为周言很爱我,只要你一直爱我,我就会一直爱你!”
周言滞住,嘴角绷着向下压去,许微微感觉到他的异常,用头顶了顶他,“你爱我,我在你身边才算宝贝,如果你不爱我了,那我就是负担。”
既是负担,那她就会离开,就像她当年离开他和徐招娣一样。
许微微觉得自己虽然很笨、很傻,但她懂得人心的冷热,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能过得很好,所以她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越是在意的人,她越不想,尤其是周言。
王好好说的对,爱情并非如她所想的一帆风顺,也许会遇到许多阻碍,她会按照周言说的,竭尽所能守护他们的小家庭,可要是有一天周言变心了,她不会强求。
她会放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就算不能再见面,也无法再了解他的动态,她依然为他祝福。
这之前的五年她就是这么做的。她并不觉得那些日子有多难过。
能有一个可以在心里默默喜欢的人,已经足够幸运了。
“我要睡了哦。”她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没注意到周言把被子又拉开了。
空调制冷的声音,楼下偶尔传来醉汉的呕吐,夜行的鸟儿用双脚抓住电线,翅膀震动发出的微鸣,这一切都是和周言生活在一起才能有的安心气息,她眼皮越来越沉,慢慢合上。
月色静美,风鼓动着窗纱,周言晦涩的眼神始终停在她的侧脸上。
他需要从许微微身上源源不断地汲取爱意才能活下去,可他现在才发现,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许微微的爱是有前提的。
他要爱她,她才会施舍她的爱给他。
但事实是,他什么都能给她,哪怕要他的命也没关系,都给她。
可偏偏爱情,他没有。
他在这方面一穷二白,是真正的拾荒者,要依靠每天夜里拾取的一点点温暖碎片才能获得满足。
他说许微微可怜,他又何尝不可怜,他更可悲。
眼眶酸涩地发着热,刚刚用磨砂膏擦过的肌肤细腻嫩滑,禁不起一点触碰,稍稍动一下都要留下印迹,脆弱得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
这样纯粹的人,谁都可以把她攥在股掌之间,肆意欺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周言仰起头,苦涩地合上了眼。
他能承受许微微的再一次离开吗?
或许能。但他不想。
只要明白这一点,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缓缓掀开眼帘,脸上已经没了迷茫和不解,摸着许微微的脸,他轻声说:“微微,乖一点,真的要乖一点。”
他真的受不起,他要疯了。
风吹走他近似祈求的卑微,他抬起手,指节微微蜷缩,落下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掌心划开空气的锋利,割得他生疼。
啪!
许微微尖叫一声惊醒,茫然地捂住自己的屁股,扭头错愕地看着周言,他只剩下一个阴暗的轮廓,仿佛随时会融进夜里,和影子成为一体,她委屈地揉着自己,埋怨:“你干什么,吓到我了……”
第二掌落下。
许微微全身震了下,她眼里迅速蓄起一泡泪,刚要张开嘴哭,第三掌、第四掌便如疾驰的暴雨般砸下来。
她疼得连哭都忘记了,不敢置信地盯着面无血色的周言。
“周言,我做错了什么……”
她不信周言会无故惩罚她,一定是她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是什么呢……是什么呢?她想不起来了!她想不起来了!
掌心拍响人的最怕疼的地方,许微微的哭寂静无声,他却仍可以捕捉到她细碎的呜咽,和周围的噪音一起,周言凝眉,伸手取下隐藏在发丝间的微型助听器。
终于安静了。
他胸膛起伏,后续的几掌更狠厉。
许微微趴着,张着嘴不断呼吸,但始终没有办法缓解那里的痛感,散下来的头发粘在了她湿润的脸上,有几缕钻进了她的嘴里,她顾不上拽出来,只知道哭。
惩罚结束,她抱住自己,狗狗般湿漉的眼睛乖巧地望着周言,希望他可以抱一抱她。
但周言没有。
他只是将她翻了个身,而后是深入肺腑的碾。
他一言不发,尽管唇片就贴在她的耳边,她只听到他焦急的一呼一吸,暴烈不安,像被入侵了领地的野兽,与入侵者滚打在一起。
她在极致的痛和极致的愉悦中昏迷。
周言同样在这样的纠结中,直到意识远离。
第二天醒来,他还维持着那样的姿势,看着周言不安稳的睡颜,许微微恍惚了一下,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不怕、不怕……”她哄着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听不到那只的耳朵,赶忙摸到他的助听器,压在他的极片上。
做完这一切,她继续拍着他的背,小声说:“周言,不要怕。”
她隐约察觉到周言的状态不好,比她单纯的身体的疼痛更加危险,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在海边那次,周言就是这样忽然爆发,把她推下了海。
她一直都知道他有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她猜他只是想惩罚完她,再看她撒娇依赖他。
他之后一定会后悔的,可是周言的性格不允许他把这种后悔说出口,他只会在心里压着,独自难过。
周言的睫毛颤了颤,许微微贴紧他的耳朵,尽力让他听清她的话。
“不要怕,周言,我不怪你。”
身体里还挤着他,她不自在地推开周言,跑去洗手间照镜子。
背对着许微微离开的身影,周言颤抖着睁开眼。
他没想过,许微微会和他说不要怕。
她知道他在怕吗?那她又清楚他在怕什么吗?
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好,在他又一次失控后选择抱住他,安慰他,让他自惭形秽。
“周言。”许微微出来,郁闷地揉了揉自己的痛处。都青了,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呀……没轻没重的。
周言慌张地合上了眼,假装没醒。
许微微从身后搂住他,他身体一僵,手指不自觉抓紧了被子。
“我知道你醒啦,你不要赖床了,该去上课了……”许微微亲了他的颈后一口,吧唧一声,又大声又鲁莽,却饱含了小狗笨拙笃定的爱,“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周言难堪地低下了眉。
她从没说过我爱你,只有我也爱你。
在许微微的世界里,周言是爱她的,所以她才会说,我也爱你。是也。
小孩子般的亲吻落在他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细细密密地爬满了他的心,他鼓起勇气抬起眼睛,对上的是许微微笑盈盈的脸。
“周言,不要怕。”
她还是这句话,用最柔软的话戳中了他心底最阴暗的伤口。
像乖顺的小动物,周言怔怔点头,“好,不怕。”
许微微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下次生气,不要把助听器摘了,我昨天说了好多好听的话,你都没听到。”
“是吗。”周言垂下眼帘,苍白地笑了一下。
他一个字也没听到。
许微微穿衣服去了,周言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你都说了什么,可以再讲一遍给我吗?”
许微微趴过来,对着他的耳朵叽里咕噜说了一顿,脸色越来越红。
无非是求求老公,不要那么狠之类的私房话,甚至还叫了他几声爸爸。
话讲完,许微微停了一下,狠狠地亲了他几口。
周言像只小猫咪般享受着这一切,她觉得自己哄好了,大着胆子问:“所以,昨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