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她又撩又怂——神明不语【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3 11:39:13

  寒气涌来,小公主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搓了搓手。
  好冷啊,看来今年烧碳的日子要比去年早上好些时候了。
  今日里乐冉起得比往日都早,她唤来绿芽给她梳发,铜镜中映出少女还浮着些倦意的姣好眉眼。
  刚戴上顶冠,脖颈就就有一丝酸痛,乐冉揉了揉,心中又将先帝拖出来哼哼唧唧地骂上一顿。
  若不是这一道莫名其妙的摄政旨意,她此时必然还在香香软软的被窝中同周公下着棋。
  出了门,又是一阵寒风,天还没有亮透,阴沉沉地悬在顶上,像似不经意间便能砸下来似的。
  在往金銮殿去的路上,乐冉见四下里清净无人,圆溜溜的眼珠子咕噜一转,便压着嗓音悄声地问绿芽。
  “我昨日里叫你去打探宋丞相的事可有了眉目?”
  乍闻此言,似其中‘宋丞相’三字是什么不可提及的洪水猛兽,绿芽小脸一白,忙扯了一把乐冉的袖子,声音里都打了几分颤儿。
  “殿下,这,这位宋丞相……”
  乐冉下意识歪了下脑袋,却险些叫沉甸甸的顶冠坠下扯了头皮,便忙又扶着头正了回来,伸手揉了下被扯痛的地方。
  “咦?”
  绿芽道:“奴婢依您的吩咐,特地去寻了几个消息灵通的,可……”
  她话音一顿,又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嗓音,“这些个人,光是听见那位的名字便吓破了胆子,任由奴婢许了多少好处也不愿吐出一个字来。”
  “所以是没有打听到?”
  乐冉扁了扁嘴,娇媚的小脸上带着些许丧气神色,她绞了绞袖口,像极了蔫巴垂耳的小兔子。
  绿芽忙摇了摇头,“有是有的,只是……”
  小女子咽了口唾沫,似乎有些胆怯,“听,听说,这位宋相,他,他吃人哩!”
  “嘎”的一声鸦鸣突兀响起,黑鸦在自檐上扑颤着翅膀飞远,吓了乐冉和绿芽同时一个哆嗦。
  金銮殿中,八岁幼皇临朝。
  珠帘后的凤座上,乐冉挺直腰杆,将架子端得板正,实则视线正在朝中众臣身上飘忽不定。
  听闻这位宋丞相年岁不大,还不过而立,生得亦是十分俊美。
  乐冉才上位不过几日,尚还分不清底下众臣子的官服品阶,但上朝前,她特意叫绿芽去询了常候在两侧的宫人。
  青灰色,青灰色……
  小公主心中念叨,凭着极好的眼力,她瞧见右手边廊柱旁,离高堂最近的地方,站着一位清灰官袍的俊美青年。
  青年模样像似弱冠才不久,周身气度十分不凡。
  他站在那处安安静静,像窗下的一枝青竹,正侧耳专注聆听朝中臣子的禀事,似察觉有人盯着他望,抬眼之间和躲闪不及的乐冉四目相对。
  青年倒是没有诧异,只冲着乐冉扬了扬唇,得体有礼地冲她恭敬一颔首,好看的桃花眼里晕开了笑。
  乐冉被这一笑笑得有些晕眩迷糊,连心跳也快了一些,她绞了绞手指,心道果是先帝骗人,谣言害人。
  此般模样的翩翩君子,如何能是想篡位的大奸大佞之人,又怎么会杀人家一家几十口,更别提什么威胁恐吓吃人一类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果然信不得。
  看过了这一眼,乐冉心满意足,正欲收回来目光,却见‘宋相’回身同身旁人讲了什么。
  下意识的,她也跟着望了过去,这一望,却猝不及防跌入一汪深潭。
  和那双深墨色的眼眸对上,小公主震惊地张了嘴,下意识揪住了袖子。
  ‘宋相’旁站着的大人亦十分年轻,容貌俊美得同他不分上下,一身石青色的衣袍衬得他整个人更面如冠玉,光是往哪里一站,周身气度便不容叫人忽视了。
  可这这这,这人不是前些日子里叫她踢翻了鱼篓子,还踢了一脚的那一位吗?
  宋钺漫不经心收回目光,像似没有看到高台上小公主惊讶的神色。
  乐冉正震惊着,心下里暗自揣摩起此人的身份,还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总不至于朝后来找她算……
  “殿下,”
  严默的声音响在耳边,乐冉茫然地眨了眨眼,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有些迷茫。
  青槐花香中,严默不卑不吭道:“苏学士在叫您。”
  ‘苏学士’三字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乐冉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朝堂下望去,正对上苏老学士微皱眉心的不悦目光。
  小公主条件反射地藏起了手心,端正了坐姿,连背也挺得更直了一些。
  “殿下,”苏老学士见乐冉注意到他,满意地捋了把长胡,又将方才所言讲了一遍。
  “昨日老臣于御书殿辅佐圣上时,听圣上谈及殿下对其的谆谆教诲,忽忆及殿下已有数日未去书院,老臣知继位事重,但课业万万不可荒废,殿下如今年岁尚小,却肩担社稷之重,更应学而长思,知天下事。”
  话音落,众臣议论纷纷,似乎觉此提议颇为有理。
  长公主尚未及笄,虽有遗诏加封,但实在年幼,是个小女子。
  此般掌摄政之权,定夺天下事,恐难以平悠悠众口,苏老学士之言确实有理有据。
  乐冉瞪大了眼。
  见众臣应允,苏阳辉又捋了把长须,侧身朝前头一拱手,“不知宋相对殿下再入太书院一事如何看待啊?”
  众人又纷纷望向站在最前端的男人,等他的回答。
  乐冉有些紧张,手指蜷在膝上,一双圆润水灵的猫瞳睁得大了些,她盯着青灰官袍的青年,有些急切地想将脑中的念头传递过去。
  呜,她可不想去太书院,要背书,还有讨厌的人,还会被打手板子……
  桑青折被小公主这股期盼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尚还未曾做出些反应,却听身旁宋钺低笑了一声。
  他转脸去,见身旁好友踱了一步上前去,姿态十分悠闲。
  “苏老学士所言确实有理有据,”宋钺声音慢条斯理,对此事像是十分赞同,就在众臣以为他对此事松口时,却听那懒散话音又突的一转。
  宋钺淡淡道:“然几日未朝,琐事积堆,若此时殿下入得太书院问课,这些事物又当何人来处理?是本相吗?还是陛下?又或是苏老?”
  此言一出,满朝皆静,苏老学士眉心紧紧皱起。
  片刻后,他往高堂上一拱手,“此事不知陛下同殿下是如何看待的?”
  乐长明‘啊’了一声,他没想到苏太傅会来问他。
  小皇帝看了眼朝上有些凝重的气氛,又看了眼悠闲得同此处十分格格不入的宋相,挺起腰杆,板正起脸,“朕认为此事还需看皇姐意思。”
  乐长明一向爱戴乐冉,知晓她最不爱去太书院处,可苏太傅又和他讲宋丞相是奸臣,会对阿姊和他不利。
  小少年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将这个左右为难的问题抛给乐冉。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乐冉身上。
  堂上乐冉双目呆滞,一个字也没听进耳中,只直勾勾地盯着那石青色官袍的男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液。
  “听说这位宋相,他,他吃人哩……”
  回想起绿芽打听来的传言,小公主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将发颤的指尖攥在掌心里,没忍住往后挪了挪小屁股,将自己往椅子里团了团。
  遗信中痛斥奸佞的字字句句在众臣的沉默之下,似乎显得格外有理有据。
  此时见众人齐齐朝她望来,再度和那双深墨色的眼眸对上,乐冉顿时有些心惊胆战。
  她缩了缩脖子,想起因自己翻倒了的鱼篓子,又闻这位宋相记仇记得十分厉害,哆哆嗦嗦的小公主张了张嘴,却冒出了个惊吓过度的气音。
  “嗝。”
  乐冉:……
  作者有话说:
  收藏点点嘛,呜呜呜
第4章 四条鱼儿游过去
  下朝路上,乐冉掩着脸走得稍快了些,由着绿芽在身旁担忧叫嚷也不慢下脚步半分。
  直到走岔了气,胸肺里头灌入一股子凉风,生了针扎似的痛,她步子才慢了下来,蹙着眉,一张臊红了的小脸也变得几分煞白,像似覆了层凉夜里的寒霜。
  绿芽着急,在冷风里都急出了一头的汗。
  她慌忙扶了乐冉坐进一旁长亭中,又着急忙慌的要差人往太医院去找太医。
  乐冉拽着袖子忙将她拦了下来,声音既软又轻,像一片棉花似的小云片,还泛着奶呼呼的甜气。
  “不用去找安太医。”
  小公主掩着口鼻,小心轻柔的放缓呼吸,明明胸腔里细密的刺痛随着呼吸连绵不绝,却仍慢声慢气地宽慰着连眼眶都急红了的丫头。
  这病症自乐冉出生时便有,傍身多年,她早已习惯,只要痛得不大厉害,咬一咬牙便就忍过去了。
  可若是寻了太医来看,必然会被禀到皇祖母那里去。
  听闻这些日子里皇祖母在佛堂诵经,已有三四日未出门,若是叨扰了,倒是她的罪过了。
  绿芽被攥着袖子,只得担忧站在一侧,见乐冉歇了一会儿面色好转,才放心似的松了口气,又嘟起了嘴,话里话外有几分忧色和轻责。
  “殿下做什么走得那般快,任由奴婢嚷着就是不肯慢些,秋风寒凉,这若是当真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奴婢倒是不怕嬷嬷来责,只是殿下免不了又要受些苦痛了。”
  这一番话讲出口,几个才被拨来伺候的宫女子顿时面色大变,慌张着低下头去。
  动静大的令绿芽望过去一眼,又眯了下眼。
  乐冉倒是没觉得这口吻有什么不对,自幼绿芽便在她身旁伺候,又常被母后和皇祖母仔细叮嘱着,忧心她实乃不过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这丫头显然是生了些怒,乐冉自知今日里是莽撞了一些,将要笑一笑晃一晃手里的袖子撒撒娇,亭子外头却忽然传来了讲话的声音。
  像是退朝路过的几位大人。
  其中一人悠悠叹了一声,“宋钺今朝之举怕是……”
  一人打断他:“他同苏阁老又非只这一两日的不对付,此举实属正常。”
  “唉,你说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知道阁老起了护这姐弟二人的心。”
  “呵,先帝在世时,他便手遮朝堂,无法无天,而如今新帝稚儿,公主虽担摄政之名,却也始终不过小女子而已,要我讲,江山危矣。”
  “庄兄,庄兄,此话可讲不得啊!”
  “庄兄,慎言,慎言。”
  乐冉和绿芽面面相觑,小公主皱了眉心,将身子探出一些,想听得更仔细些。
  “慎什么言?我庄煜一向行的端坐的正,你们怕他,我可不怕。”清冽男声冷哼一声。
  一臣叹了口气,“原以先帝离世,他同皇室纵有再多恩怨也当烟消云散,哪知……”
  “孙鹤那件事牵连的人还少吗?你就敢说里面没有人是无辜的?”庄煜声音再度响起,“我承认宋老将军是良臣,是忠臣,先帝确实愧对于宋家,但他宋钺呢?遮手朝堂,把控朝政,陷害忠良,哪里配得上这忠良二字!”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以至于尾音落地后久久无人再言。
  乐冉咬着手指等了一会,仍听不见任何声响,便大着胆子扒开一丛蔓叶透着缝隙去看。
  凉风习习,亭外早已不见半道人影,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散去了。
  紫宴亭坐落在长平道旁,再往前就是离宫的敞亮宫道,旁边高高两堵宫墙相围,这里是下朝时众臣离宫的必经之处。
  亭长而曲折,从顶子上垂了不少西域进贡的虎蔷蔓枝,密密麻麻的将亭子的一面同路径隔分。
  宋钺站在藤蔓的阴影里,垂着眼,黑眸沉沉,正拿巾帕包了从指上退下的扳指擦拭。
  墨发缱绻于他肩头,露出线条锐利流畅的白皙下颚。
  他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躁,修长指尖捻着布巾细致擦拭,看似赏心悦目的动作在此时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好似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什么名贵饰物,而是把磨了锋利的尖刀。
  桑青折站在他身旁摇着扇子啧了两声,似也没想到还会有此等‘意外收获’。
  “这个叫庄煜的好像是去年秋闱时高中的那个状元,”桑青折有些幸灾乐祸的‘啧’了两声,“若我没记错,他的文章可是你亲手批的,你这算不算是被‘反咬一口’了?”
  宋钺面上没什么表情,好似方才叫人拿出来痛斥一顿的奸佞同他没有半分关系。
  “文章写得确实不错,可惜人没什么脑子,”话音微微一顿,他又道:“今日入宫前,小白柳儿死了,倒是正好便宜了他。”
  看似不相干的两句话暗藏玄机。
  桑青折嘴角微微一抽,“你若当真将这鱼送去他府上,怕是要骇得那几个同他交好的臣子明哲保身了。”
  宋钺没接这句话,转脸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视线中,顶着凤冠的华服小公主从亭子里走出来,身旁丫头替她拈去发上的落叶,俨然是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的模样。
  “呵。”
  男人冷不防轻笑了一声,深渊似的眸底浮现一丝玩味之色,他将扳指戴回手上,随手丢了巾帕。
  “我倒是有点小看了我们的这位长公主了。”
  乐冉从长亭出来,迎面刮来一阵冷风,掀了她的发丝和袖子,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只觉这风阴冷的厉害,直直吹进了骨头里,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小公主打了个哆嗦,将手缩进袖子里,又不敢再走得太快。
  回宫路上,她问绿芽,“孙鹤是什么人?”
  绿芽想了想,左右一望,压低声音。“孙鹤孙大人是前任右相。”
  “啊,”乐冉惊讶,“原来竟是有两位丞相的么?”
  替自家殿下做足了功课的绿芽点点头,“宋丞相是左相,而如今的右丞相是桑青折桑大人。”
  乐冉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讶于绿芽竟然懂得如此之多,那一双圆润水灵的猫瞳弯了弯,她又问,“那方才几位大人讲得……”
  “殿下不知道吗?”绿芽说,“就是前两年的事,闹得可大了,那次还捉走了不少的宫丫头。”
  这么一说,乐冉倒是想起来了。
  前几年听闻一位大人通敌卖国,残害忠良,凡是同其有关的一干人等统统都被捉了去问罪,原来竟是那一位孙大人么?
  联想方才几位大人的寥寥数言,乐冉又想起朝堂上宋钺望着她的深沉目光,以及这几日里听到的风言风语。
  小公主一个激灵,该不会,该不会他老爹是先帝害死的罢?
  他他他他他,他不会是来寻仇的罢!
  一路上,乐冉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就越觉得害怕,尤其又想到绿芽说他会吃人,小公主忙不迭又缩了缩脖子。
  虽说吃人这档子事听起来实在是荒谬,但要是放在那位宋大人身上,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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