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野倏然起身,一把扣住她的肩,情绪更加激动,“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嗯?我恨你,每天都活在你的阴影里,我恨了你整整五年,你却告诉我你都是为了我好才不得不抛弃我,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爱很伟大呀,啊?”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咆哮出口。
顾思楠连连摇头,“……对不起。”
“对不起,”沈时野甩开她的肩,后退了两步,面色越发森冷,“你们一个个都说对不起我,却一个比一个狠,我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顾思楠眼泪跟串珠一样往下掉,无言以对。
沈时野看她咬着唇就是半个字也不说,胸口那团火越烧越旺,恨不能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到底都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了她还不愿意跟他解释一下吗?
沈时野怕再看下去他会疯,背过身去,走到落地窗前,他大口的喘着气,强压下翻涌而至的躁动。
顾思楠视线一片模糊,心口一阵阵抽痛,她知道有些事她现在要不说清楚,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解释。
“对……对不起,我不该用那样的方式推开你,都是我的错,可那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抽了抽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你应该知道我哥那条腿是因为车祸没的,但你肯定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的车祸……那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是那些人造成的,他们为了拿到钱什么都做的出来,逼得我哥不得不跟我嫂子离婚,还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说到这,她又抽了口气,看着沈时野脊背继续说道:“那时,你正准备出国的事,如果你知道我家的事,你肯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出去,而我……也不可能让你跟我一起陷到泥泽里。”
“哥哥公司没了,一条腿也没了,还背上高利贷,即便你知道了也帮不上任何忙,何况那些人比毒蛇还要可怕,我怎么能让那些人缠上你。”
“退一步说,即便你有能力帮我哥还债,可我也没办法再跟你一块出国,以你的脾气你肯定不会一个人出去,那么你想要学的东西也就学不到,你心中的鸿志也就无法实现,而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更不想你因为我而遗憾一生。”顾思楠边说边走到他身后,鼓起勇气从背后抱住他。
沈时野整个脊背都变的僵硬,一动不动,满腔的躁意瞬间被抚平。
顾思楠把脸贴在他后背,带着哭腔说:“你在我心里一直都非常非常的优秀,不管是篮球场上还是机器人比赛场上你都是最耀眼的那个人,我为之骄傲自豪,因为你是我的,所以我希望你能飞的更高一些,去更远的地方飞翔,自由自在的不被任何事物束缚,即便是我也不可以。”她脸在他背部轻轻的蹭了蹭,“你以前虽然吊尔郎当的,但我知道你心里有远大抱负,而且你也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在努力。现在……你所站的位置,也正是我所想看到的,所以我不后悔。”吸了口气,她又说:“你要是……还恨我,那你就恨着,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受着。”话落,她松开手,望着他冷硬的脊背视线再次糊模,她抑制着满腔的苦楚,梗咽道:“我先走了。”
“走哪去?嗯?”沈时野转过身一把拽住她,冷煞的像似要吃人。
顾思楠泪眼婆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还想再一次把我抛下,是不是?”沈时野逼近。
两人突然挨的很近,近的顾思楠都能看到他孔瞳里的自己,有点狼狈,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
她眨了眨眼,连忙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次我不会逃避,你想……怎么样都行。”
“态度挺端正的吗,”沈时野危险的眯了眯眼,“那你就用后半生好好向我赎罪。”
“我的罪……有那么重吗?”
“有,”沈时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恶声说:“罪不可恕,判你终身囚禁。”
顾思楠被他摁在怀里,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声,每一声都敲打在她臼恃洸心尖上,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眼泪再决堤,不过这次她是喜极而泣。
沈时野扣着她的腰一个旋身,把人抵在落地窗上,低下头便狠狠的吻住她,带着惩训的意味,吻的霸道凶狠,蓦地他抬起头来,盯着怀里的人问:“你认不认错。”
顾思楠气息微喘,眼睛微红,声音都哑了:“嗯……我认。”她抬起双手,轻抚上他的脸,轻轻摸搓,望进他眼底,弯唇说:“我愿意终身被你囚禁,永不叛离。”
沈时野望着她发红的眼眶,胸口胀的发疼,低下头在她眼窝烙下深深一吻。
傍晚,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照着满城金黄犹如异界。
顾思楠望着那红火的天际嘴角噙着浅笑,眼里却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她心里酸酸胀胀的又带着丝丝甜意,情绪千转百回感慨万千。到现在她依然觉得像似在做梦,梦境美好的让她久久无法出来。
站在阳台,她仰着头一会哭一会笑,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哭的像个傻子,笑的像个痴儿。
顾宇恒出来叫人吃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己妹妹跟个痴儿一样站在那对着天空傻笑。
他走到阳台门旁,问:“什么事这么高兴呀,说出来也让你哥我高兴高兴。”
顾思楠笑意盎然,朝他招了招手,“哥,你快来看,晚霞好美。”
顾宇恒走到她身旁,抬眼往天际望,“嗯,很美。”
兄妹两并肩站着,脸上都洋溢惬意安宁的笑。
“哥,”顾思把头靠在顾宇恒肩上,望着远处巍峨高楼,低声喃喃:“未来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嗯,会越来越好的,”顾宇恒轻拍了拍她的肩,像是自言又像是在跟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思楠挽住起他的胳膊,“以后我们都会幸福的。”
“会的。”
两人对视一笑。
“走,吃饭。”
“嗯。”
……
这个晚上,顾思楠睡的特别好,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拿手机给沈时野发早安信息,发完信息她便对着手机傻笑,那个傻愣的样子好像刚刚坠入情网的少女。
楼上,沈时野刚洗漱完,站在衣柜前正准备换衣服,突听手机响了一声,他拿着衣服走到床头,见是顾思楠给他发的一条早安动图,他眉眼瞬间变的柔和,也给她回了条早安动图,随后他又发了一条:【这种自觉性,请保持住。】
顾思楠:【好的,羞羞脸.jpg】
沈时野看着那个羞羞脸的小人图,不禁一笑,这种温馨的感觉让他一早起来的阴霾都消散了。
换好衣服,他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匆匆赶去医院。
沈时野到医院的时候,刚好碰到主治医生过来会诊,夏敏也在,只不过一夜之间她好像又老了几岁,不知道主治医生跟她说了什么,她面色特别的差。
昨天沈时野就去找过这位主治医生,情况他大致也都了解,沈耀东的情况不大乐观,医生说他就算立马醒过来,身体也不可能恢复跟以前一样,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来康复,就算康复见效,也没那个能力跟精力再去管理一家公司。
“你来了,”夏敏强打起精神朝沈时野笑了笑。
“嗯,”沈时野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问:“医生刚刚说什么了?”
“说……这两天要是再不醒,下半身很有可能会瘫掉。”
夏敏眼眶又红了:“让我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嗯,”沈时野轻叹气,“他这个岁数中风,百份八十都会瘫,但这个康复率现在也很高,你也别想太多。”
“他现在这样……公司可怎么办,”夏敏一把抓过沈时野的手,“小野,你爸的公司现在只能靠你了,你可不能不管。”
“放心,我不会不会管。”沈时野扯开她的手,“来医院之前我跟张秘书打过电话,一会我就过去。”
夏敏差点哭出声,“真的,那太好了。”
“公司那边目前是什么状况你我现在都不清楚,我先去了解一下。医院这边就麻烦你了,要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沈时野说。
夏敏连连点头:“这边你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他的。”
沈时野走到病床旁,抬手摸了摸沈耀东的额头,随后俯到他耳边,低语说:“你在不醒,我就把你公司给卖了。”
他话落时,沈耀东左手小拇指轻微的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开心了吧。
第六十五章
顾思楠一早上嘴角就没捋平过, 整个人都有点飘,高涨的情绪持续了一个早上,直到中午饭点, 她才慢慢平复下来,因为沈时野这一早上都没给她发信息,也没约她一块吃饭, 等到下午一点多,她的心情转瞬变的一言难尽。
一整个下午她坐立不安, 患得患失,上下午心境对比犹如冰火两重天。
顾思楠熬到下班点, 手机还是很安静,她没忍住就给哥哥打了个电话, 拐着弯问了半天才知道沈时野今天根本就没去公司,她想起昨天他疲惫的面色,心想不会是生病了吧?
九月初,北城气温还是很高,傍晚风裹着一股热气。
顾思楠几乎是小跑着回去, 等她站在沈时野公寓门口已是满头大汗,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也顾不上形象狼不狼狈,抬手便按了门铃。
不想, 门铃响了半天里面也没动静。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掏出手机便给沈时野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好半天那头才接。
“喂,”沈时野声音低沉还有点嘶哑, 听起来很严肃。
“你……你在家吗?”顾思楠问。
“没有, ”沈时野压着声, “怎么了?”
“没事,”顾思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先忙吧。”
“好,回头我给你电话。”沈时野说完便挂了。
顾思楠放下手机,靠在门框上,耷拉着脑袋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很是沮丧。
晚上,吃完晚饭,顾思楠陪顾宇恒在客厅看电视,虽然眼睛盯着电视,可心思不知道跑哪去了,时不时的就会拿起手机看一眼,连顾宇恒都看出她很不对劲,问她是不是在等什么重要电话,可她手机安静了一个晚上也没响。
顾思楠这一夜辗转难眠,总想着以前的事,还有现在沈时野对她的态度,没对比就没有伤害,一对比她就有点吃不准他们现在到底算不算和好了,如果是和好了,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淡?早上要不是她先给他发的早安信息,他是不是就不会想到她?
抱着各种猜测,顾思楠等到十二点多没扛住睡着了。
不过睡也睡得不安稳,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她当初跟沈时野提分手的场景。
他们分手那天,这么多年顾思楠都不敢去想,可那天发生的每个细节甚至连沈时野的每一个表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忘都忘不掉,深深的烙在她脑海里。
那是一段顾思楠极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这事还得从他们两分手前一周说起。
那天顾思楠跟沈时野约好,她论文答辩完就去华大看他打球,因为大家即将毕业,校篮球队跟附近几所大学搞了个告别友谊赛,球场定在华大。
华大离A大很近就隔着一条街。
顾思楠那天下午答辩很顺利,从教学楼出来她就给沈时野发了条信息说她马上过去找他,可她人还没出校门就接到嫂子林珍打来的电话,说是顾宇恒出了车祸让她尽快回落城。
得知顾宇恒出车祸,顾思楠吓坏了,背着书包直接赶去火车站,路上她给沈时野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沈时野那边一直没有接,显然球赛已经开始了,要不然他不可能不接她的电话,不巧的是顾思楠当时手机电量不足,她上车时手机就没电了。
从北城到落城,要坐六个多小时动车,那六个小时对顾思楠来说异常的慢长难熬,电话里林珍说顾宇恒是昨天出的车祸,知道她这两天要论文答辩所以没敢告诉她,但顾宇恒左腿创伤太重了现在必须立马截肢,她才不得不通知她。
顾思楠赶回落城时顾宇恒已经做完截肢手术,当她进重护病房看到哥哥头部裹着厚厚的纱布,左腿根部下面也是厚厚的纱布,一下就栽倒在地上,差点晕过去。
也就是那天,顾思楠才知道哥哥公司已经倒闭,还借了三百多万高利贷,因为躲债,他是被放高利贷的人围堵才出的车祸。
那晚林珍拉着顾思楠说了很多事,当时的情景她还记的很清楚,林珍说:“很多事,你哥哥不让我跟你说,每次他跟你打电话的时候,都说很好,其实从去年年初开始公司就维持不下去了,但他一个字也没跟你说,每月给你的生活费只多不少,他说你是他的小公主既便他再苦也不能苦了你,说这些糟心的事由他担着就行,绝对不能让你知道,说你是 A大的高才生,以后一定是要出国的,前程似景他不能拖你的后腿。”
顾思楠垂着头,哭的直抽抽。
林珍像似眼泪早就流干了,她看着顾思楠的眼神很复杂,她说:“你哥真的很疼你,不管他有多缺钱都不动留给你出国的钱,有时我都觉得,他对你这个妹妹好的有点过分,跟你对比……我这个妻子倒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管什么他都是以你为先,说你从小没了爸妈,他这个当哥的理应把最好的都给你。这个我也能理解……但有时真的很难接受,连他最初创业开公司也有你的原因,因为他许过你爸妈,要给你无忧无虚的生活,所以他拼了命的想把公司做起来,最后不惜借高利贷把自己逼入绝境。”林珍吸了口气,又说:“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对你不公,但你哥他就是这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
顾思楠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心疼的要窒息。
林珍松开她的手,讥笑:“我跟他离婚的事,你哥应该也没跟你说吧。”
顾思楠当时看着林珍错愕的无法言语,她知道哥哥很爱林珍,林珍也很爱哥哥的。
林珍嘴勾起一抹嘲讽,酸楚又悲凉,她说:“我就知道,他不会跟你说。”
“为什么?”顾思楠声音都哑了。
林珍说:“因为他也不想拖累我,所以跟我离了。”
那晚林珍还给了顾思楠一个档案袋,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和一本房产证,说卡里是她哥给她留的出国学费有五十万,房产证是他家老房的,也已经过户到她名下。林珍说,这些都是顾宇恒给她铺好的后路。
林珍临走前对着病床上的人看了好一会,最后她对顾思楠说:“我跟他已两不相欠,以后也没有义务再帮你们,到这,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林珍走后,顾思楠坐在病床前,握着哥哥的手哭了很久,可哭终究解决不了问题,悲痛过后她很快冷静下来,她想,当前最重要的是把哥哥的伤养好,然后再想办法还债,至于出国……暂时是不可能了。
那晚,顾思楠一直守在顾宇恒病床旁,脑子里全是小时候哥哥带她玩的画面。从爸妈病逝世后,哥哥又当妈又当爸的把她拉扯大,从来不让她吃一点苦,当公主一样宠,在她心里哥哥就是她的天,她无忧无虚的生活都是哥哥为她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