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惨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饶是再不关注热门事件的祝含烟,都知道了祁祸因周日开飞机炫技而被处罚的事。
更何况,这件热门事件的主角之一,就是她。
她现在无论去哪里,都能收获到别人艳羡的目光。
祁祸因追她而被处罚,祝含烟并不觉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相反,她有些担心。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祁祸当时从她身边离开时说的那句,之后几天会很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会忙着被处罚。
鞠暖收回手机,对祝含烟说:“傅嘉谊说祁祸没什么事。”
她叹口气:“可是我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知道祁祸最新情况的确实是傅嘉谊,但祁祸被处罚的那些项目和量,别说飞院了,连师大都传遍了,怎么可能没什么事。
而且今天才是第二天,按传言来说,祁祸起码还要被罚五天。
祝含烟也清楚不可能没事。
她垂着眸,看着手里的手机。
从离开飞院到现在,祁祸就没有联系过她。
祝含烟滑着与祁祸的聊天记录。
他们加过好友后,聊天的频率并不高。
祁祸不是会追着她,一天早晚问好,问吃饭了没的那种无聊的人。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祁祸知道便利店有混混出没,说他那段时间忙,让她请假先别去兼职的时候。
而除了他忙的时候,其余时间,他都会在便利店待着。
并没有影响她工作,反而让她不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问题,可以安心工作。
她按开聊天框,往里打了几个字,想问问他情况,又一一删除。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也一定知道,他告诉傅嘉谊自己没什么事的消息,也会传到她这里。
所以就算现在她问,他也一定会说,自己没事的。
祝含烟无意识地咬紧下唇。
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天祁祸从飞机上下来,一步步走向她的模样。
他身后的灿阳,都不如他耀眼。
他做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让她开心。
喜欢对祝含烟而言,是件很奢侈的事。
对于别人,喜欢意味着可以去追求,可以去实现。
而她只会把喜欢默默地藏在心底,因为从小的经历告诉她,喜欢的东西或者事物如果被发现,就会被毁灭。
比如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邻居奶奶送给她的小兔子。
她没有拥有过玩具,也因为经常转学搬家没有朋友,这一只小兔子,对她而言是专属于她的宝贝。
她没有零花钱,家里也没有多余的给小兔子的口粮。
她就每天早晨很早起床,去菜市场捡一口袋菜贩们不要的菜叶,晚上放下再带回家喂小兔子。
兔子不似猫狗,它不会叫,不会亲昵地蹭主人与主人互动。
大部分时间,它都是咔擦咔擦地自顾自吃着菜叶。
可祝含烟就是觉得,它是全世界最好的宝贝。
更难得的是,祝升荣没有让她把小兔子丢出去。
而是沉默地看着她养。
就这样,祝含烟一点一点地,把小兔子养成了大兔子。
明明不亲人的兔子,也会在她回家的时候,跳到她面前,在她鞋尖蹭蹭,然后才开始吃菜叶。
那时候还不懂世间没有永远的小祝含烟以为,兔子会永远陪伴着她。
直到有天放学回家,她在家里到处都没有找到兔子。
在她惊慌失措准备去外面找时,一直看着她四处寻找的彭听莲才拦住她,指了指在沙发上喝得烂醉的祝升荣,和他面前茶几上摆着的一小盆看不出内容的肉。
祝含烟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只愣愣地看着彭听莲。
彭听莲却告诉她,这是你的兔子。
祝含烟愣神很久,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活蹦乱跳,会蹭她会吃很多菜叶的兔子,会变成一盆菜。
过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
然后开始崩溃地哭闹。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被被她吵醒的祝升荣扇了一耳光,说:“兔子不拿来吃肉,养来干嘛?”
原来祝升荣的沉默,并不是允许她拥有自己的宠物,而是等着她把兔子养大,成为他的一顿饭而已。
她的喜欢,从来都是被忽视的。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表现出,自己喜欢什么东西。
反正都不会属于她的,反正即便能短暂拥有,也是会消失的。
祝含烟从来没有想过,她未曾表现出来的喜欢,也会被人发现,也会被人记得。
然后冒着被处罚的危险,做特技飞行给她看,只是为了让她开心。
祝含烟不知道祁祸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做出这些事的,或许对他而言,这不过只是一件小事。
但对祝含烟而言,这会是令她,终生难忘的一件事。
他曾实实在在地,踏入过她宇宙。
那么,她也愿意,短暂地,去接触他的宇宙。
她不想,他再因为追她,而制造出什么事端了。
祝含烟柔软指腹轻触着手机屏幕上的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心里想说的话。
祝含烟:【你什么时候忙完?】
本来担心夜长梦多,想尽快告诉他的。
可是祝含烟担心,他被处罚得太严重,再走动会影响他的身体,便等他忙完。
祝含烟第一次主动给他发信息,祁祸勾起唇,唇边笑弧明显,给她回:
【下周吧,有事?】
祝含烟:【下周可以抽空见一面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祁祸看到这句,直接乐了,这姑娘可没有半点儿被他追的自觉。
他浑身肌肉酸疼地连动手指都费力,就按着语音对她说:
“祝含烟,想见我不用发这么多字儿,你直接说,想我,我就会去见你。”
祝含烟没料到他会突然发语音,她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才点播放。
他的声线低沉懒倦,带着富有质感的颗粒感,似乎是刻意调情般,嗓音缱绻又勾人。
耳机将他的声音传入四肢百骸。
祝含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没敢再听,只回了一句:【下周见。】
不过是在一起而已。
等他腻了,他们就分开。
第十六章
祝含烟, 你什么意思?
祝含烟第一次主动约自己。
看那语气,还挺正式。
祁祸这几天光是想到这事儿,心情就好。
蒋志国都不知道是在处罚祁祸, 还是在处罚自己了。
天天别的工作都不做了就死盯着祁祸高强度训练, 结果祁祸人虽然累得不行,但心情好像反而还变好了。
蒋志国原本有点儿担心,祁祸这天之骄子的身份, 平日里又是众星捧月的性格,被他处罚会不服。
想着磨他性子都有得磨。
没想到祁祸倒是非常配合,一声不吭,说干就干。
祁家那边知道了情况也没多说一句。
蒋志国一肚子气, 就在祁祸的配合态度下,不知不觉给搅散了。
只罚了祁祸五天,就放过了他:
“周末两天好好放松下肌肉,下周一开始正常做表演队的训练。”
虽然是祝含烟约的祁祸, 但祁祸对她说了, 只要是她想他,他就会去见她。
他便想着, 周六日按摩下肌肉, 周日晚上去祝含烟学校找她。
总不能在她面前一副浑身痛的样儿。
没想到祝含烟先来找他了。
祝含烟是从鞠暖那个粉丝群里,听说祁祸终于被停止处罚的。
她不喜欢运动,不知道像祁祸那样超高强度的运动处罚后,要怎样才能缓解不适。
想起在便利店兼职时,祁祸除了买煊赫门的烟, 还会买糖。
嘴里甜一点, 多少能减轻些身体的苦楚。
祝含烟便在寝室, 用闷煮杯给他熬了满满一保温杯的冰糖雪梨水。
然后给他发了条信息, 去他寝室楼下等他。
飞院和师大两所学校离得极近,师大女生多,飞院男生多。
飞院男生来师大女寝底下等女朋友、师大女生去飞院男寝楼下等男朋友,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如果师大女生变成特定的祝含烟,那可就新鲜了。
飞院谁不知道祁祸追祝含烟,追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
不少人都在打赌,祁祸什么时候才能追上祝含烟。
最开始有说一周的,后面有说两周的,可谁都没有想到,这日子一晃,就过去两个月了。
祝含烟看起来依旧一副对祁祸爱答不理的样子。
打赌祁祸肯定能追上祝含烟的人,甚至已经认输。
没想到今天开了眼,大家竟然看到祝含烟坐在祁祸寝室楼底下。
一时间,大家都在互发信息。
祝含烟一路走向飞院的途中,收获了不少别人各种各样的视线。
自从祁祸追她以来,这种目光她早已习惯,就跟没看见似的,一路按自己的想法,朝祁祸寝室走。
到了他寝室楼下,那些视线更多了。
周六的早晨,周一至周五晨练的飞行员们难得碰上周末,都选择在周末的上午睡懒觉。
偶有几个习惯早起的买早餐碰上了在寝室树下坐着等待的祝含烟,惊得瞳孔都放大了,跟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立刻回寝室叫人看热闹。
祁祸腿还有点儿酸。
从四楼慢条斯理走下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他们这一栋楼都是飞行技术专业的,基本全是飞行员,一个个跟狼似的,眼里放光,扑在栏杆上往下望。
而他们目光的中心,是祝含烟。
祝含烟等人时很乖。
是温柔的、恬静的。
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等待很不耐烦,会玩手机或者做别的事打发时间。
她就只是乖乖地等待。
如绸缎一般的蓬松又柔软的长发披肩,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微微垂着头,发丝落在颊边,而她全然不顾,目光只落在手里的樱花色保温杯里。
只是坐那儿,就有股美得超尘脱俗的感觉。
祁祸没急着朝祝含烟走去,而是慢悠悠撩起眼皮,往走廊边那些偷看祝含烟的人看去。
这群飞行员,大部分是因为得知祝含烟跑来等祁祸,觉得好奇才出来凑热闹的,却意外被安静而清纯的祝含烟吸引。
一时都忘了八卦。
直到祁祸那犹如闪着寒光刀锋一般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去。
大家才恍然惊醒,热闹也不敢看了,纷纷回去自己寝室,把门砸得“bang bang”响。
人散得差不多了,祁祸才迈着长腿朝祝含烟走去。
刚到祝含烟面前,祝含烟便像是有感应似的,轻轻抬眸,轻声问他:“你还好吗?”
祁祸在祝含烟身边坐下,他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担心我?”
祝含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他:
“杯子我洗过了,里面是冰糖雪梨,喝点甜的,身体应该会好点。”
祁祸即使坐着,也比祝含烟高半个头。
祝含烟看他依旧需要微微抬头。
他大概是收到她的消息很快下来的,头发没做打理,蓬松中带着凌乱,较他梳背头的时候,多了几分少年感,敛了几分锋芒。
不知是不是飞院的处罚太过分,他比上周见她时,感觉瘦削了些。
眉眼显得愈加精致,原本桀骜不驯的一双多情眼,在垂眸看她时,竟然变得有些温柔。
祝含烟避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唇。
祁祸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口。
他抬头时脖颈曲线分明,喉结上下滚了滚。
入口是满嘴的清甜,从喉咙甜到了心里,祁祸放下杯子,垂下眼皮看祝含烟。
祝含烟是不喜欢说话的人,祁祸却意外地发现,往常对别人心思一向不耐烦的他,竟然能心甘如怡地去猜她的想法。
然后,安慰她。
这发现连他自己都觉得神奇。
他喉头溢出一声“嗯”,看向有点愧疚的人,“很甜,肌肉的酸痛都减轻了点。”
又把手臂伸到她面前,故意逗她:
“就是拿杯子让肌肉又有点儿酸,心疼我的话,帮我揉揉?”
以他对祝含烟的了解,祝含烟的反应应该是不理他,任务完成拿起水杯就走。
没想到祝含烟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儿,果真抬手要去碰面前的手臂。
祁祸顿了一瞬,火速挪开手臂。
“喂,逗你玩的。”他胸腔闷闷地漫出一声笑:“不明显吗?”
她还真信他拿个水杯都能把肌肉给整酸痛啊。
在她心里他是林黛玉?
祝含烟却不依不饶般,双手往前,拉住了祁祸的手臂。
祁祸一时不察,右手手臂被她两只手圈在掌心,她用拇指略微用力地揉了起来。
说拿水杯肌肉酸痛是假的,一周被蒋志国魔鬼训练可是真的。
他浑身上下就没一块肌肉是不痛的,本来打算今天和明天白天休养下,谁料她会突然出现在楼下。
猝不及防被祝含烟揉,他还真不设防地“嘶”了一声。
祝含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祁祸下意识的反应之后,她竟然觉得眼眶有点儿热。
祁祸有一瞬间的怔忪。
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尖酸酸的情绪。
他一点儿都不想她眼眶红,哪怕是因为他。
“祝含烟。”祁祸的嗓音中染上了几分无奈。
祝含烟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有点儿重量的手掌落在自己头顶,然后轻揉了揉。
听到他用低沉的嗓音说:“开飞机是我自己手痒想飞的,和你又没关系。”
祝含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连续两次在祁祸眼里看到温柔。
祝含烟有点儿别扭。
她习惯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不知道祁祸是怎么做到的,好像永远都能发现她隐藏的情绪。
她纤长的睫毛眨了眨,问他:
“你在飞机上的时候,看到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了吗?”
祁祸轻笑了声:“没有。”
祝含烟一愣,贝齿无意识咬住下唇。
祁祸在开飞机前与她通话,对她说,让她别穿蓝色裙子去机场,还说,如果他低飞时能看准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当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