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含烟极力平稳住情绪,可眉头依旧不自觉蹙起。
太阳穴忽然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她用纤细手指抵住,想要抑制住那股疼痛。
似乎是怕她不信, 鞠暖说出细节:
“我记得好像是寒假,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回你老家了,祁祸把我们接出来,带到了市中心的珠宝店。他挑选的钻戒,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款式, 是一款水滴型的蓝钻钻戒。”
鞠暖成为艺人之后,也见过世面, 参加颁奖礼的时候, 品牌方会对她进行珠宝赞助,可鞠暖再没见过比祁祸求婚的蓝钻钻戒更美丽的珠宝。
鞠暖描述得如此细节,祝含烟怎么可能不信?
脑袋里思绪有点儿乱。
这么一想,祁祸在安树县对待她的态度,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在和祁祸交往的日子里, 祝含烟从未敢肖想过婚姻。
像她这样的人, 光是爱上他, 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奇迹。
他, 曾经想过,为她定下来吗?
祝含烟无意识咬住唇。
鞠暖话说着说着就跑偏:
“既然你都不知道他要求婚,那你肯定没看过他准备求婚的钻戒了,那祁祸把钻戒放哪儿了呀?”
珠宝爱好者不自觉开始思考这个重要问题。
给下一任求婚用?
鞠暖觉得祁祸做不出来这种事。
想到以前追星时期对祁祸的了解,鞠暖倒吸一口凉气,他不会一气之下,丢了吧?!
祝含烟哪儿有心思关心什么钻戒,她只觉得头疼,觉得咖啡厅包间里闷热得她快要坐不下去。
“我们去找房吧。”她想透透气。
“好。”
鞠暖反应过来恨不得打自己嘴,祝含烟明显没忘祁祸,可祁祸现在是堂堂祁氏财团的总裁,她把祁祸当年准备求婚的事告诉祝含烟,不是给她添堵么?!
现在不比当年,祝含烟想见祁祸,不是从师大到飞院十几分钟路程这么简单,现在以祝含烟的身份,见祁祸,难于登天。
而且祁祸本就是浪荡性子,虽然他和祝含烟分手后没多久就飞去了澳洲,后来也没听过他身边有女人。
可鞠暖觉得,祁祸那样的人,是不会在祝含烟伤过他之后,还等着祝含烟的。
何况是整整六年。
祁氏财团顶楼。
祁祸正检阅文件。
内线倏然响起,祁祸按下外放键。
“祁总,沈总到了。”
“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
门缝间凑进来个小脑袋,女孩儿嗓音又甜又糯:“干爹。”
祁祸脸上瞬间绽起笑意,把手上文件朝桌上一扔,看向门口,嗓音宠溺:“过来。”
沈蔓梨轻车熟路地迈着小短腿跑向他。
她跑过来时,祁祸人已经蹲下,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站起来抛高又接下。
沈蔓梨一点儿都不怕,笑得不行。
“想干爹没?”祁祸捏着怀里女孩的脸,三岁小孩脸上的婴儿肥,又肉又嫩。
“想得不得了!”小梨子在祁祸怀里,眼睛都笑弯得看不见了。
“是想你干爹带你去迪士尼吧。”
沈新霁抱臂倚在门口,看了会儿祁祸和自家女儿父慈子孝的模样,没忍住开口。
祁祸倒是无所谓,小梨子心里有他这干爹就行。
沈新霁走向祁祸,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待客椅上坐下:
“我接下来一周都得出差,就麻烦你照顾下小梨子。”
嘴里说着麻烦,行为是结果直接把女儿带过来。
没一点麻烦祁祸的意思。
当年祁祸和祝含烟分手,他干了出混蛋事儿,祁祸直接就和他断了关系。
那时他几次三番找祁祸,祁祸都没和他恢复兄弟关系。
后来还是他结婚,生了小梨子,才借着小梨子的关系,和祁祸和好的。
沈新霁想到当初,祁祸和祝含烟分手后,他颓丧了几个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拼命。
像个机器人一样,只知道没日没夜地工作,应酬喝酒到吐血,完全没把自己当个人。
那时候沈新霁是厚着脸皮非要小梨子认祁祸当干爹,因为当年小梨子的满月宴,祁祸看小梨子的眼神,让他觉得机器人也只有在面对小梨子的时候有点儿温情,说人话就是,像个人。
都是男人,他结婚遇上真爱后就明白了,当初祁祸那眼神的意思是,假如当初他没和祝含烟分手,自己的女儿,也该和小梨子差不多大。
所以小梨子的成长过程中,沈新霁看祁祸把小梨子宠得连他这个亲爹都看不下去时,也没说过什么。
谁让他爱妻在怀,女儿在身侧呢。
小梨子看到什么玩什么,把祁祸办公桌上的文件嗖一下推到沈新霁面前,又去弄其他的。
祁祸就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等她玩。
听到沈新霁的话,他撩起眼皮瞥沈新霁一眼,“下次提前点儿说。”
“提前什么?”沈新霁翻开面前被小梨子推过来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瞧着,“你又没什么事儿。”
怕祁祸工作到不省人事,他隔段时间就会把小梨子送过来让祁祸带一段时间,正好他也可以带自己老婆出去旅游。
“谁说我没事。”祁祸嗓音慵懒,和小梨子对话时带着哄:
“晚上带你回老宅看祁爷爷和戚奶奶好不好?”
小梨子自来熟,乖乖点头。
沈新霁对小梨子去哪儿无所谓,反正祁祸带孩子他放心。
他看着手里的文件:
“你这是准备进军房地产了?”
祁祸接班以来,祁氏的业务发展都是以现在最新的行业为主,什么AI人工智能元宇宙之类的,祁氏是有房地产业务,可祁祸没专门碰过。
祁祸没说话,逗着小梨子,眉眼深邃。
沈新霁越看越不对劲,祁氏就算要发展房地产,也不会跑老路段啊?
“仁德路?”他说:“这片儿都是老小区,虽然有学区房,但不好发展。”
祁祸薄唇微勾:“我是要买。”
“买这儿干什么?”
沈新霁翻着报告,报告里分析了仁德路周边的所有小区,有老小区,也有前几年新修的单身公寓。
祁祸没直接回答他,而是逗小梨子:
“小梨子一个人是不是不好玩?想不想有个弟弟或者妹妹来陪着玩?”
沈新霁这两年被催二胎催得可烦,一听这话条件反射以为又是催二胎的,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可是祁祸。
再一想到房产,仁德路?仁德小学??
他依稀记得祝含烟是师大毕业的。
他抬起眸惊讶地看向祁祸,“你不是吧?”
他这么大张旗鼓地购置仁德路附近的房产,是因为祝含烟回来了?
祁祸唇角笑意深了些,“是。”
祝含烟对房子并不挑剔,她自己的要求是:能住就行。
结果被鞠暖嫌弃活得粗糙。
鞠暖到底是对南城熟悉,带着她在仁德小学附近看了几个小区,最后选中了一个公寓小区。
小区户型都一样,全是套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价格也适中,关键简装过,拎包就能入住。
离仁德小学,也就步行十分钟的距离。
鞠暖难得休息,说干就干,那天定下房子,她又马上开车带祝含烟回师大收拾了行李,让祝含烟很快就搬了进去。
搬家那天鞠暖说,这小区只一个缺点,就是人车不分离,没地下停车场,要停车只能停在小区里面的路面上。
不过祝含烟平时就步行不开车,对她而言不算问题。
搬家收拾整理好,祝含烟休息了两天,周天的晚上,她去超市买了些菜,提着大包小包往家走的路上,她想到了祁祸。
准确来说,自从听说祁祸当年准备向她求婚之后,她只要空闲下来,就控制不住地想见祁祸。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找。
当初她做得决绝,祁祸的联系方式一个没留。
直接去祁氏财团?还是给祁氏公益救援队打电话?
感觉都不是好办法。
塑料袋勒得指尖有些痛,祝含烟把塑料袋放地上,准备休息会儿。
抬眸看到左侧停了辆黑色的车。
她就只认识这一种车标,祁祸以前和她在一起时开的就是这种,迈巴赫。
她住的这小区基本都是单身的年轻人住,平时停着的车也就是大众啊一类的普通车。
她还是第一次在楼下见到豪车。
祝含烟休息了几分钟,再次提起塑料袋。
她发现自己对世界的注意点,好像通通和祁祸有关。
这么想着进了电梯。
她家在走廊最里面,祝含烟慢吞吞地往前走,她在这里住了几天,从没碰见过对面邻居。
而此刻,邻居的门敞开着。
搬运工来来往往地搬运着行李,祝含烟无意识朝对面瞥了眼。
看到倚靠在门边的人时,她黑曜石般的瞳孔一顿。
祁祸松松垮垮地靠在玄关处,眸色慵懒地等着搬运工搬运。
祝含烟平静地收回视线。
用钥匙打开门,门关闭之后,她才靠在门背上。
手指指腹按了按太阳穴。
她觉得自己应该休息一下,不然想祁祸都快想魔怔了。
见到他从前看的车想到他就算了。
对面搬来新邻居,她竟然都出现幻觉,觉得是祁祸。
作者有话说:
祁·搬到老婆对面让老婆追·祸:?
第四十八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即便是幻觉, 祝含烟依旧在看到祁祸的那眼,心跳加速。
阖眸休息了会儿,思绪总算清明。
但她依旧觉得, 想祁祸想到生出幻觉, 有点魔怔。
祝含烟转过身,闭上左眼,右眼对准猫眼, 朝对面看去。
“幻觉”没有消失。
搬家公司的人已经离开,祁祸穿着浅灰色的套装家居服,双手插着兜,脊背抵着门口, 正颔首盯着她房门的猫眼。
眼神野痞,带着祝含烟熟悉的锐利感。
这样的,不是西装革履气场非凡的祁祸,没那么有距离感, 让祝含烟恍惚间像回到了六年前。
她这么从猫眼望去, 像是在与他对视。
祝含烟眼睛倏然从猫眼处离开,眨了眨眼, 又掐了自己一把, 感觉到疼痛,才意识到真的不是幻觉。
行为超越理智,祝含烟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打开了门。
对面的两扇门都敞开着,祝含烟和祁祸面对面站着。
祁祸就那么淡淡地盯着她, 没别的情绪。
祝含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垂在身侧的纤细手指却不自觉蜷缩起来。
她有点儿害怕。
害怕他的冷漠。
她真的很不习惯和冷漠的祁祸相处。
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鞠暖对她说的话, 祁祸曾经想过对她求婚。
这给了她一点儿勇气。
祝含烟鼓起勇气开口:“你怎么会搬到这里?”
说完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太紧张了。
怕他会冷漠对她, 又期待他会说是因为她。
祁祸视线朝她指尖那儿移了一瞬, 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
他说语气慵懒而平淡地说:
“公司准备收购这边的楼盘,我过来住段时间当调研。”
说完顿了一秒,居高临下地垂眼看她:“有问题吗?”
没有。
祝含烟没有一点儿问题,她乖乖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他还,挺敬业。
她不懂商业,他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总裁需要这么辛苦的,收购楼盘前还要住过来当调研。
她只是特别开心。
开心到连眼尾都悄悄弯起来。
鞠暖告诉她祁祸曾准备向她求婚的话之后,她就特别想见他,但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他。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出现在自己家对面。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对她不再那么冷漠。
现在对她的态度像是,对待普通朋友。
认识,但不熟络。
目前这样,就够了。
祝含烟在心里想,只要他不拒她于千里之外,那她就可以慢慢来。
她想追回他。
祝含烟想继续和他聊会儿天,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从前。
可她觉得,他们的从前,结束得太糟糕,似乎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回忆,想了想,只能从现在开始。
她问:“你们做调研的话,一般需要调研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祝含烟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凝滞了一瞬。
她与祁祸对视着,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祁祸发现过了六年,祝含烟还挺有进步。
说的话底下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反正让人猜不透。
他人这么站她面前,结果她竟然只是问他调研的事儿。
调研是一线基层员工做的事,他只看数据,怎么知道具体调研什么?
但话既然是自己放回去的,还得自己收。
祁祸随意报了几个点。
祝含烟边点头边听着,听得特认真。
“......”
祁祸不动声色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确认她除了调研外没别的话想说后,他的脊背离开墙壁,推开自己家的门,嗓音像是碰撞在落在玻璃杯里的冰块:
“我回去了。”
说话间他背过身,但人停住了,没别的动作。
“好。”
祝含烟心里想着别的事儿,干净利落地答应之后,同样转身推开门回到自己家。
这小区公寓面积虽然不大,但房子隔音不错,所以祝含烟没有听到对面祁祸的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回到安全空间,祝含烟脸上的笑意简直控制不住。
太惊喜了!
她想去沙发上翻滚,刚迈出脚,脚尖就碰到了放在地上的塑料袋。
里面是她为未来一整周备的菜。
有排骨、虾、还有各式蔬菜。
祝含烟从没追过人。
被别的男人追过不少,但她铜墙铁壁,谁追她都不搭理,对那些男人也没什么记忆。
唯一记忆深刻的,只有祁祸那段。
她垂眸看着几塑料袋儿的蔬菜,依样画葫芦,就从请他吃饭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