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蝗蝗啊【完结】
时间:2023-03-24 10:53:51

  就这样带着各种目的的几方人马,汇集到了明乙县这个小县城中,倒是不起眼,因为这个时候的小县城里有很多生面孔。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明乙县的空气比都城还要清新,体感也甚是舒服。沈宝用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繁华异常,这才想起的确是又到了踏青这一民俗集会的时候了。
  记忆一下子打开,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流浪时,日子会过得比往常好一些,因为天气暖了不用再捱冻,还有就是,一些积善之家也会在这日子里派钱,就连外县来的游客,你上前说上几句吉利话,他们大多都乐意掏钱的。
  后来,她被沈家收养后,自然是不用再乞讨,反而会跟着养母到府门口派钱。养母还会带她去玩,做薄衫新衣服,□□花戴,总之这是个令人愉快的时节。
  沈宝用乘坐的马车在城边就停了下来,因为太大、太招眼,换了一般的马车才往城中去。
  新换马车没走多久,沈宝用就让他们停了下来,她想走一走。护卫们在后面不着痕迹地跟着,春然与夏清侍候在左右,玺儿则是近身守护。
  沈宝用一转头就看到玺儿略带忧伤的样子,她一指远处的山坡:“祖父就埋在那里,稍事休息,明日我们上去。”
  此时已近黄昏,没有天黑祭拜的道理,确实要等到明日了。玺儿顺着沈宝用所指看着那个小山坡,点了点头。
  路上她们还路过一座破庙,沈宝用略显开心地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它还没有倒。”说着走了进去,后面的人只能跟着。
  玺儿出于安全考虑,劝道:“娘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看着确实是要倒的样子。”
  沈宝用:“这个地方不知给我遮风挡雨了多少日子,那时是不会考虑它会不会塌的,只要不挨冻,没有野兽的侵扰就谢天谢地了。现在竟真是精贵了,虽怀念,却真的不敢再迈入。好,我不进去,不过估计以后是没机会再来了,让我再看看吧。”
  玺儿听沈宝用这样说,眉头皱了起来,她以为自己在赵家倒下后过得就够苦的了,但比起沈宝用还是幸运了很多。
  她想着就说了出来:“娘娘小时候真的是受苦了。”
  沈宝用:“苦吗?也没有多苦吧,过好今天不用想明天,那时至少是自由的。不过,咱们不是说好了,出了来你要改口叫我妹妹的,我没有姐妹,阿姐,你叫我一声来听听。”
  沈宝用知道玺儿性子钝,不赶她一下她是不会动的,玺儿在她的注视下道:“阿,阿妹。”
  沈宝用脆生生地应下:“喛。”
  有了第一次,后面玺儿就不再别扭,阿妹阿妹地叫得可顺溜了。
  待薄且一行走到这座破庙时,有人上来禀报,薄且认真听着。禀报完,他挥手让人退下,心里暗道,她倒是会拉近距离收买人心,一句“阿姐”肯定能让玺儿那愚者上了心。
  薄且这样想着,一点都不恼,脸上甚至露出丝笑容,他看向周围,原来沈宝用做乞儿时是睡在这里的。
  看着周围的环境,他还是有些震惊的,他再无父无母,也是衣食不愁享尽荣华的。他意随心动,迈步进到了里面,刚一进去,就听阿感忽然道:“谁在那?出来!”
  眼见两个孩童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见到薄且这一行人,拿着刀配着剑满脸肃然的样子,本能地知道他们不好惹,大的拉着小的连忙跪了下来:“大爷恕罪,咱们这就走。”
  薄且看着眼前脏兮兮瘦弱的孩童,仔细看了才知,说话的这个大一点的竟是个女孩。她的发形衣着,以及刻意弄脏的脸,都让薄且想起了沈宝用,她在此地流浪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从小饥一顿饱一顿,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致使现在怎么养都不长肉。
  兴许是他盯着人看的过于专注,这看不出岁数来的小女孩,开始把头放得越来越低,期间还偷偷地拿脏手往脸上抹。这一幕又让薄且想起沈宝用曾面临的绝境,好在她有所防备,有利器、有狠劲才避过那一劫。
  薄且对身后人道:“给他们些钱,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慈育院,送他们去吧。”
  阿感就是慈育院出来的,对那个地方有些了解,其实有些慈育院不如不去,全看监管人的品性了。像这么大的孩子,去到里面反而不习惯,更大可能是待不了几日就会跑出来。
  但皇上既然下了命令,他不便多嘴,就挑出两名小卒,让他们带着孩子去了。
  薄且虽做了善事帮了人,但心情并不好,心上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很沉重。
  他突然意识到,沈宝用以前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不只存在于三言两语的描述中,而是活生生地摆在了他眼前。
  之前他只是派人来到这里调查她的过去,那时于他来说,她所经历的不过是纸上的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文字,看后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他亲临明乙县才算是窥得了一角真实。
  两个乞儿被带了下去,薄且却没有急着走,他东看看西看看,看到神台上的烂草,这就是那两个孩子的床榻了。
  薄且看着看着,心里有些发酸,难怪沈宝用当初在水牢里睡得那么安稳,比起这个来,水牢里他让人新弄的干草榻可比这个强多了。
  离开破庙,属下来报,贵妃一行已住进云上楼,薄且听后点了点头。
  属下又说:“云上楼里住着几个异域人士,比贵妃一行早几日住进去的。”
  薄且问阿感:“去查过了吗,可是他?”
  阿感:“未曾见到陈大人,但住店的大抵是赫延过来的,体貌特征伪造不了。”
  赫延就是毒盅岭所在之地,薄且虽心有准备,但闻言脸色还是阴沉了下来。果然,带着那孽种来就对了,就算万一他防不胜防,相信凭着这最后一手,沈宝用决逃不掉,这给他安了很大的心。
  来到明乙县的第二日,沈宝用知道玺儿着急,一早就带着她去爬坡了。
  春然与夏清提前准备了轿子,但被沈宝用拒绝了,她想要自己爬上去,祭拜恩人要有诚意。
  不过,几年养尊处优下来,沈宝用爬这个山坡已不如少时那么轻松,一路都在说着:“阿姐等我一下。”
  玺儿其实全程都压着速度呢,也不知是怕累着妹妹,还是贵妃。
  终于到了半坡,一颗树前,玺儿看着那个小土堆,上面歪歪扭扭地立着一块木牌子。她看向沈宝用,沈宝用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玺儿走近一见,小土堆是不大,但看得出前几年是有人培土的,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木牌都要立不住了。再看牌子上果然如沈宝用所说,刻了“祖父之墓”以及“小宝立“几个字。
  玺儿对物迹物证十分了解,这一看就是旧日刻上去的,决不是新造做旧的,可见沈宝用没有骗她,她真的认下了祖父,并与之在最后的时光里相依为命,知恩图报。
  玺儿“近乡情怯”,站在墓前一动不动,倒是沈宝用很自然地拔着野草,拿着帕子擦那块牌子。
  “扑通”一声玺儿跪了下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沈宝用陪她跪着,她也哭了,不知是在哭对儿子的牵挂,还是在哭这对阴阳永隔的祖孙。
  痛快地哭了一通,祭拜了一番,二人商议好,明日让随行队伍里由都城带来的起坟人一起过来,准备迁坟。
  玺儿在墓前坐了很久,沈宝用陪着她。两个人后来都累了,先是沈宝用直接躺了下去,蓝蓝的天空近在眼前,往边上一看,自己刻的墓碑就在身侧。
  她微微笑着道:“以前我来的时候,就会这样在这里躺上一下午,心是安的,甚至能睡上一觉。”
  玺儿随后也仰躺了下来,微风吹着,头顶蓝天白云,身边躺着的是自己的亲人,哪怕他只剩下一具白骨,但真有沈宝用所说的心安之感,玺儿的悲伤都少了一些。
  “这种感觉好多了。”玺儿道,“谢谢你,阿妹。”
  沈宝用只盯着蓝天看,知道她在谢什么,她只是笑了笑。
  春然在看到主子躺在地上时就想上去劝说,就在她犹豫之际,见玺儿姑娘也躺了下来,她就放弃了,何必搅了娘娘的兴致。
  但她们躺的时间太长了,这山坡上的风本来就比下面大,地上多少也是凉的,她终还是上前进行劝说。
  玺儿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是在心里认同了沈宝用是她的义妹,但除此,她还是贵妃,是主子。
  于是,一行人朝坡下走去,离开了这里。
  待她们走后,阿感问皇上:“圣上,是否要现在下山?”
  薄且想了想道:“不,咱们过去。”
  绕到刚才沈宝用一行呆的山坡上,薄且在沈宝用躺过的地方躺了下来,他这举动看得阿感一楞,但他是皇上他想干什么都行,以前打仗的时候也不是没趴在地上埋伏过。
  只是阿感不明白,埋伏是为了打胜战,现在皇上躺在这里毫无意义。
  薄且看着头上的蓝天,侧头看着沈宝用小时候所刻的丑字,他笑了,若是现在她写字还是如此,他这个老师是一定会被气到打她手板的。
  又想到,她的篆刻技艺已入门,等到他们老了,他快要死的时候,他的墓碑、牌位都要她亲手亲刻才好。
  原来静静地躺在已故之人的墓前,看着天空,竟可以放松下来,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么远的事情。坐起来的薄且觉得,有些好笑,他都在想些什么啊,竟是天长地久。
  沈宝用一行重新回到云上楼,她与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把手中的一物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这一幕瞒得过春然与夏清,但是瞒不过玺儿的眼。
  沈宝用进屋前,看了玺儿一眼,玺儿同样看向她,面色平静。沈宝用见此就知道了她的心意,对玺儿道:“阿姐,一会儿晚饭时见。”
  接过沈宝用信纸的不是别人,正是阿感口中来自赫延毒盅岭的人。
  昨日,他们就想方设想把消息传给了沈宝用,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有了回信。把信交到一直守在城外,去往目洞县必经之路的岭主手中。
  如今毒盅岭的新任岭主正是消失的陈松。他接过信来,看到熟悉的字体,控制不住地手抖。
  信上先是过问了他是否安全,如果安全就赶紧走,不要试图与她搭话,然后又说,她很好,不用他挂心,最后提到了他们的孩子。
  是男孩,这个他早就知道,在他联系到九王之前,他就知道了。都城里也有他的人,用心打探,这些消息还是能探得出来的。
  她说,孩子叫思时,沈思时。思时很好,虽然瘦小但能吃能睡很健康,她现在的心愿唯他与孩子都平安,这一次她不会跟他走,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不会把孩子丢下独自逃跑的。
  她还说,这次出宫,从孩子被扣在宫里开始,她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他作为孩子的父亲,也该当担起父亲的责任,虽不能把孩子放在身边教养,但所有行为都要考虑孩子的安全,以孩子为准,方算是为人父母的本分。
  陈松把信看完,但他并不同意沈宝用的想法与做法。
  孩子是他的,他当然也心疼,但今次机会难得,就算舍小保大也要抓住。孩子是可以再有的不是吗,在陈松心里,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不及沈宝用的一分,他是不会听劝放弃的。
  事成后,她可能会怪他,但她一定会明白,失去这次机会,他若再有机会救出她,按他的计划,至少要花费六七年的时间。
  不说自打与沈宝用分开以来,等待的日子于他已太过煎熬,就算是为孩子着想,未来几年,薄且有太多的办法养废这个孩子了。他们皇家最擅长这个了,连同姓薄的都被养残养废好多个,如眼中钉一样的仇敌之子,更是前途未卜。
第86章
  陈松把信收在胸口处,并不打算听沈宝用的。
  第三日,沈宝用一行又上到山上,迁坟人一番仪式后,开始掘土请尸。
  虽沈宝用已提前告诉玺儿,当时她与祖父身无分文,地下埋的没有棺木只有一草席。但当玺儿看到被破席子裹着的森森白骨时,再度悲从中来,自觉不孝,心疼自责不已。
  重新把目洞赵派掌门人的尸骨装殓到棺椁里,一行人起程去往目洞。
  继续跟在后面的阿感,感觉得到,皇上没有之前来明乙县那么松懈,明显紧张了起来,因为从明乙县到目洞这段距离,才是那些人动手的契机。
  棺椁在队伍的最后,沈宝用上轿前与玺儿走在一起,忽见玺儿停了下来,看着她道了一声:“娘娘,”
  沈宝用对春然与夏清道:“你们先上去收拾一下。”
  马车下只剩下她二人时,玺儿问她:“阿妹,你想走吗?”
  沈宝用看着她:“阿姐,你在说什么?”
  玺儿不擅绕弯,直接道:“你想跑的话,阿姐可以帮你,这次的机会难得,目洞是阿姐的老家,赵家旧宅我更是熟,阿姐有把握送你走,以后恐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她说的沈宝用当然知道,但她摇了摇头:“不用了阿姐,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还在宫中,我哪都不会去,只想着回到他身边。”
  玺儿没做过母亲,但当过女儿,她能理解这份感情,但她永远都记得当初闯进别院内室看到的一幕,用利刃横穿手掌,那份狠劲儿震撼她到现在。
  如今,狠人有了软肋,行事再没有那么决绝。
  “我知道了,你不后悔就好。”玺儿慢了下来,落在后面一手搭在棺椁上,嘴里道了一句:“爷爷,咱们回家了,您可一路跟紧了,别迷路了。”
  第一天太平无事,第三天太平无事,直到第六日,扶棺走到玉霞岭时,因此处地势特殊,总会出现极端天气,像今日就遇到了大雾。
  这样的天气走得极慢,眼看在天黑之前是赶不及走到下一个乡镇住店了,沈宝用一行不得不停了下来,冒然赶路可能会在浓雾中迷失方向,不如就地休息。
  没一会儿帐子就围着马车搭建了起来,沈宝用所乘的马车就可当做起居室,只是保护她的护卫休息的账子不能搭得太远。
  为防万一,玺儿也上到马车里,若真有什么事,她可以近身保护贵妃。
  浓雾成为了最好的隐身术,贵妃这里没有人发现,这雾之所以这样大,除却天气原因外,还有物殊植物的加持。
  这种植物只生长在赫延,外边根本见不到,它本也算是毒物中的一种,只是毒性对人体来说可以忽略不计,经过处理喷撒出来,最大的作用就是加重雾气。
  沈宝用心中装着事,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她不知陈松有没有听她的劝,有没有离开。
  她希望可以顺顺利利地把老伯送回目洞,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到皇宫,一个多月的时间,加上她经受着了考验有好好地回宫,估摸薄且也该消气让她见孩子了。
  这次回去,她的思时该会坐了吧,想想还是挺令人期待的。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间,她被玺儿叫醒:“出事了。”
  沈宝用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过来,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陈松是不是来了。
  待外面的动静惊动到她时,两边已经动起手来。玺儿最先掌握了情况,她道:“阿感来了,想必皇上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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