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蝗蝗啊【完结】
时间:2023-03-24 10:53:51

  胡大宇纠正他:“要不说你成为不了大商,你们那个商团里哪个是省油的灯,脑子里没个沟壑,肠子里不拐七八道弯能做到与皇室抗衡。不是我们大弘人心眼多,是人,全部的人。”
  反正每次相聚,最后都会是二人的辩论会,若布越沙没喝多,他会比大弘的乡绅还守礼,若是多喝了两杯,就会两目含情地看着沈宝用,像个没人要的路边小狗,虽不会说出什么无礼的话,但会撒娇。
  沈宝用现在已经习惯了,也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就是顺毛撸。他撒十句,她应他一句,等他那个劲儿过了,让人送他回去就好。
  今日,他喝多了,或者说,他想喝多。
  胡大宇不像沈宝用,看了这么多次还是无法适应,鸡皮疙瘩起满身,恨不得直接拿酒壶把布越沙砸晕。
  七尺男儿,走在大弘的街道上都算高大,是怎么在沈宝用那丫头面前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胡大宇不理解,至今不理解。
  薄且站在屋外回廊,以他的耳力,这个距离能把屋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也想拿起酒壶,不是把人砸晕而是砸死。
  他与立儿达成共识,立儿不按他原先计划那样打扰他们的谈话,而是与他等在外面装成偶遇的样子。虽然娘亲也不会信吧,但为了爹爹,为了能过上有爹又有娘的日子,他可以。
  “走吧。”薄且忽然招呼着立儿朝南厢阁走去,他听到他们要出来了。
  胡大宇拉开门走出来,沈宝用与布越沙跟在他的后面。
  旁边走过来的一对父子吸引了胡大宇的目光,且不说他们是大弘人,莫名的强大气场也不容人忽略。
  他仔细一看,那孩子一身贵气,身后的男人虽有些跛脚但那强大气场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娘亲,”小孩开口叫道。
  在胡大宇惊诧的目光下,沈宝用应他:“立儿?你怎么在这儿?”
  “跟爹爹来吃饭。”
  她就多余问,那后面走着的不是薄且又是谁。
  “你,你儿子?!”胡大宇问。
  后面跟过来的布越沙酒也醒了,当然他到底有没有喝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更多在那男人身上,舌头捋直了,娇气不现:“他又是谁?”
  薄且已逼近,先是恭敬地给沈宝用行礼道:“家主。”然后冲那两位,“在下沈秉赫,见过胡家主、布家主。”
  那小孩儿也非常有礼,对胡大宇与布越沙分别行了礼,然后走到沈宝用身旁,拉着她的手,甜甜地笑着道:“原来娘亲今日没接我是有正事要忙,娘亲好辛苦。”
  胡大宇看了眼布越沙,看看,人家这才叫撒娇,任谁心不化。
  布越沙已目瞪口呆,沈宝用抚上立儿的头顶,问:“你是要跟娘亲回家还是跟你爹爹在这里吃完再回?”
  沈立立马道:“跟娘亲回去,想吃家里的小点心了。”
  嗯,薄且很满意,亲生的,他教的,怎么会不满意呢。看来这小没良心的再跟他娘亲些日子,以前他教的那些优良品德该是慢慢都忘了,这样也好,太傻太憨也不好,让他娘教他长点心眼会点心计不是坏事。
  沈宝用笑得温柔,语气更温柔:“好啊,娘亲忙完了,我们现在回去。”
  大手拉小手,一大一小下了楼去,留三个男人站在廊上相对无言。
  三人心思各异,胡大宇想着要去一趟沈家院,把这事问清楚,沈宝用怎么会多出个儿子来,孩子的爹又是怎么回事。这人虽然瘸了,看着就不是善茬儿,她当初要躲的人追过来了?
  布越沙明着暗着追了沈宝用好几年,虽然对方对他的态度从没变过,但他一直觉得,只要有一天她想成家了,自己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忽然冒出来的这对父子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胡大宇与布越沙无论是何种心思,但都明白一件事,一是这男人是故意的,就是要他们知道沈宝用身边有他这个人的存在。还有就是无论他现在与沈宝用是什么关系,都改变不了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的事实。
  胡大宇:她在大弘嫁人了。
  布越沙:啊,老情人啊。
  两人的内心活动完美诠释着,大弘与桂越对男女关系的认知。
  而薄且……他在暗喜。
  她对立儿说了“你爹爹”三个字,她在外人面前承认了他是孩子爹的事实。虽然依然是无视他不理他,但薄且知足,满足,靠这个能乐好几天了。
  沈宝用一回去,元管事就来了消息,挑事的孩子确实是阮家的,不仅是阮家的,还是他们家族正房一脉。
  “这次多亏了沈秉赫。”元管事这话有试探之意,毕竟家主连孩子都认下了,对那男人的态度不知是否有松动。
  就算没有薄且,她从布越沙那里也听到了些风声,但薄且的洞察力确实很厉害,要不当初也不会与他斗得那么累。
  沈宝用道:“让伙计们最近谨言慎行,多加小心。”她还记得,在书院里那些人说,外邦人在此做生意如同抢了他们的钱,却可以用那些钱在这里欺负本地的。
  元管事回到钱庄,想了想,与薄且说了此事,当然还夸奖了他一番。
  薄且难得在除沈宝用以外的人面前表现得谦逊弱气,这位元管事日后也许能一用,薄且打得是这个主意。
  午后,薄且进到中屋,沈宝用一人在此。他把东西放下,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道:“家主,我昨天错了。”
  沈宝用抬头看他,没有继续手上的事,薄且知道这是在等他后话。
  “我不该让立儿过早接触大人心机。”他没这么想,他只是想与她搭话,同时想看看她对于他昨日冒进行为的态度。
  沈宝用:“立儿一天天大了,光有纯真善良是不够的。”沈宝用说的是真心话,昨天她看到立儿在胡大宇布越沙面前耍小心思的时候,她是心慰的,乐见的,她从没见立儿有这么好玩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此,她心情太好了,虽知带立儿出现在他们面前是薄且捣的鬼,也知他的目的,她还是生不起气来。
  薄且见她没急,没有见好就收反倒来劲了:“你以后也多教教他,以前我稍微歪一点儿的都不敢教,怕自己太极端把他教得太歪了。你就不一样了,聪明、有底线、该正时正,该邪时邪,像你立儿差不了。”
  这话任一个母亲都爱听,尤其是出自一向高高在上,瞧不起她贬低她的薄且之口,但她道:“我不行,我卑贱一乞儿,虚荣高攀的天生坏种。”
  薄且低了低头,苦笑一下,然后他抬起头来,注视着沈宝用,眼晴亮亮的:“你是沈宝用,是我爱的人,也是愧对亏欠的人,是想拿命护一生周全的人,却偏偏被我伤得最深的人。是我孩子的娘亲,是我,唯一的亲人。”
  许久,两个人之间静得让人发慌,薄且心里一阵阵发紧,等待着她的审判。
  终于沈宝用道:“除了你伤害过我外,其它都不是,我与你之间没有愧对亏欠一说,你不配。”
  是这种感觉啊,心一点点向下沉,沉到底就开始疼,薄且握着拳,有点抖。
  “怎么,装不下去了?”说着她向前探身,声音低沉下来,“你来桂越做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我认领你一句聪明,你真的,如你所表现出来那般真诚?没有谎言,欺骗,目的?”
  她坐回去,摇头:“我不信,不敢信。”
  她明明已经开始尝试相信他的,哪里出了问题?忽然脑中一白,是那句“胡家主布家主”害了他。
  他一个逃难而来,差点死掉分文没有的瘸子,是怎么会认出胡、布二人的。也不是完全解释不通,比如,他在沙滩拣鱼时听到过这二位,比如,他特意跟钱庄伙计打听过,再比如,他仅凭偷听到她要去见人也能猜到二人身份。
  可沈宝用不会去相信那些比如,她只会相信自己的直觉,出于对他了解的直觉。
  薄且:“家主所说,我会反思的。”
  “不用反思,你毕竟是立儿的爹,不管你是否真的分文没有,我会给你一笔钱,以你的本事去到哪里都会创出自己的一片天。薄且,天地之大远超我们想象,不是你拘在四方城里所见的天下,你不想去看看吗,何必执念于我。”
  “我不想,我的天地就是你。”
第118章 一一八
  前厝的事很快就发散到都城,都城的风头一下子就刮了起来,至此,沈宝用也知道了为什么阮氏一族要在书院里弄那么一出。
  富家孩子打了同样在书院里读书的平民孩子,以这件事为由,都城里反外邦商人的风声越来越高,打出外邦商人抢占了本国大商的利益,为富不仁的旗号。
  “把这消息想办法不露痕迹地传给他们。”薄且在自己的宅院里对阿感道。
  说完转头对玺儿说:“你那里探得如何?”
  玺儿:“有些功夫,但可隐行踪。”
  薄且点头:“那就从今日起,你跟在她身边,连你的存在都查觉不到,可见她养的那些人也不怎么样。”
  玺儿:“是,属下这就去。”
  薄且知道玺儿本就对沈宝用怀着一份愧疚,虽在她逃跑时帮了她,但她已在心里认了沈宝用为妹妹,自然会尽心尽力地护着她。
  另一边布越沙查到了一些事,找到胡大宇一起来沈家院找沈宝用。
  本来胡大宇还想着上门找沈宝用问清楚,她与那天出现在酒楼里的男人是什么关系,但他懒,一直没得空过来,这会儿为了正事才跑了过来。
  屋中一个奴仆都没有,护卫长守在门外,只沈宝用,胡大宇,布越沙三人在谈事。
  “延黎公主?你确定?”沈宝用问。
  “大致是确定的,延黎公主新找的驸马表面看与阮氏家族,与那些大商没有任何关系,但实则那人是阮氏家族没有认祖归宗的血亲,与大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公主以前的驸马就是被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兄弟害死的,大王子前些年身故,这个兄弟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可能公主不能接受吧。再加上王后只她一个女儿,颇为宠爱,这也助长了她的野心,竟敢去与大商团的人勾结,她也不想想,若真让那些大商得逞,皇室丢掉实权,固然她恨的兄弟会失权,但她这个棋子还不定落得什么下场。”
  这个密报其实是薄且放出来的,他给大弘的皇帝去了密信,启动了埋在桂越深处的密探,这才得到这些外人查探不到的实情。
  沈宝用:“这个情报很有用,但你我都知,这样的事情连国王与王子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被你轻易查到,而且是在这个关键时候?”
  “是啊,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能查到阮氏都费劲,怎么可能让你查到皇室,查到公主驸马头上。”胡大宇也附和道。
  布越沙被二人问得楞住,他们说得确实有道理,他想再说什么,沈宝用道:“我会让人跟进,确定消息的真假,只是不想布家主误会我不信你,事有蹊跷,不得不谨慎一些。”
  布越沙:“我明白的,如今这种局势,沈家主要如何做呢,还是要尽早做决定,若等事件更加恶化再来行动怕是晚了。”
  沈宝用:“这个时候花出去的钱该起作用了。”
  就在民众在都城最热闹的街上细数大商团这些年为百姓做过哪些实事时,一些穿着平常的桂越本地人混在了其中。
  沈宝用站在远处的二层楼上,不用千里镜能看个大概,用了千里镜她看到为首慷慨激昂之人她不认识,但他周围站着的人里倒有她见过的,就是与沈立起了争执的人家。
  为首之人道:“前年大灾,大商团捐了千担粮,那些外邦的做了什么?相信大家有眼都能看到,让我们来想一想,外邦人本就是异族,怎么可能与我们一心,挣钱时没想过我们,反过来还会去抢一心为民的本地商团的买卖,他们挣得少了却还为家乡同族出力出钱,我们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下面有人附和道:“说得对,我儿在书院读书,先生很好不嫌贫爱富,但架不住有人仗着有钱,仗着皇室也礼遇他们三分,就欺负人,打了我的孩子却还要我儿子道歉,没有天理。”
  又有人道:“真是没有王法了,你就说是谁家,哪个外邦抢贼?”
  他们声音很大,沈宝用隔着条街都听得到。她冷笑,“外邦抢贼”是他们最近新起的名号,意为抢了本国大商的生意,是偷桂越国全体百姓财富的贼子。
  他们一唱一答地,马上有人大声喊道:“还能是谁,在咱们都城能一手遮天的不就那一个沈家院。”
  沈宝用眉头一挑,连一手遮天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她这些年的低调是一点用都没有,无论你怎么做,事实如何,有人就是嘴皮一张胡说八道。
  在报出沈家院的名号后,人群中动静见大,眼见一场声讨沈家院的声势马上就要起来,人群中有人大声道:“不对吧,你说的沈家院就是那个卖香料,开宝宇钱庄的沈家院吗?”
  正要起势的讨伐声弱了一下,又有人出声:“有什么不对的,就是那个沈家院。”
  刚才说话的人:“沈家院的家主沈姑娘我见过的,我是旁边黎县人,前年我们那儿大水,不是她带人带物过来,恐怕今日我能没有命站在这儿。”
  场面一下子静了,有人开始使眼色,报出沈家院的人道:“你一个黎县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我们黎县人不能来都城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规矩。再说,如今我就在都城谋生,谁会为你们这点破事特意过来看热闹。”
  说着环视周围:“我在铁器店做工,这里人不少,有主顾认识我的,出来说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此人确实是在铁器店做工,这里也有他的主顾,马上有人出来道:“对,他不就是北街那家铁器店的伙计吗,来了有一年了吧。”
  “怎么不见她在都城行善,不过是看你们那地方小,花小钱办大事而已,哪里比得上大商团对咱们的善举?”
  “你说得对,去年东边的桥塌了,死了不少人,还是大商团出钱安葬的,怎么不见沈家院的出钱出力呢。”
  “不是吧,还会有人不知道吗,顺安桥就是沈家院出桥建的。”
  这事都城人还真不知道,沈宝用当年只出了钱,并没声张,一般出钱修路建桥都是大功德,在开工与结束时会举行仪式,并让出资人给桥命名,并在上面刻在出资人的名姓。
  顺安桥并没有举行这两次仪式,也没在桥头刻捐资人的名姓,大家都以为是大商团出的钱,所以才没有标具体名姓。
  这时听到有人这么说,民众很是惊讶,本能地想反驳,按照他们脑中的既定事实来反驳明明是大商团出的钱,可话到嘴边又发现,他们也没证据证明那桥是谁建的。
  说出此话的人又道:“桥头虽然没有标刻名字,但桥拱侧面也是有刻字的,你们走到最高处探出身子向外看就能看到宝宇钱庄的名号。”
  说得这么头头是道,大家自然信了,下面带头的人又使了眼色,马上有人小跑着去向顺安桥。
  大商团会带节奏,被沈宝用安排在队伍里的人也会,这不就有人说了:“沈家院这算是做了好事不留名吧,我记得塌桥一共死了五人,每人给三十两,不过一百多两银钱,但建桥可不是几百两银子能做成的,更别说有眼的都会看,顺安桥可是用的最好的料,最好的工。如今谁看了不说是咱都城里最显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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